几个丫头直等到灯关了,才都翻来覆去开始努力入睡。
太吓人了,外头明明是黑夜,灯光亮的跟白昼似的。
北面的西厢房里,鸳鸯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别的,关了灯,却怎么又多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煎熬到天明,鸳鸯睁着困眼起来,往外头一看,又是一个晴天,再一看,正屋开着门。
当时她吓了一跳,慌忙起来,不及洗漱便出去看,那正屋里空空的,李征似乎出门了?
再往地上看,倒吸一口气。
这地面分明刚扫过,还洒了水。
其他几个丫头都没睡醒,谁干的?
鸳鸯一时着了急,慌忙去叫醒平儿几个,几人过来一看,站在院子里都傻了。
屋子里打扫的干净,桌椅全都擦过了。
再去院外一看,井里的水桶果然吊起来,还在滴水呢。
平儿急的哭,直道:“好端端,咱们当丫头的睡着,郡王早早起来打扫,这像什么?”
几个人匆忙往外面寻来,好在李征在后院假山下练剑,也不见龙飞凤舞,只有扎扎实实的横抹斜挑,但步伐轻巧。
几个丫头都是见过世面的,见状都心道:“府里那个好武艺的包勇,十个也比不上。”
李征一路剑法走完,又练了基本功,回头见几个丫头头发散乱,情知都慌了,于是收剑提在手里往回走,与她们说:“每日早起,洒扫庭除,这本是生活之道,若无暇或者懒散时,你们多用心就是。”
鸳鸯忙道:“却不体面。”
“身体好,心情好,才是真体面。”李征道,“你们不要在意,也不要试图改变我多年的好习惯。另外解手要去外头?”
“是,前朝金陵城虽然繁华,可毕竟人多,脏水弄坏了秦淮河。太祖爷南巡时,对此十分恼火,后来便修了专门的下水道,将各家的污水集中排到城外沤肥。”鸳鸯道。
“那就不好办了,过些日子安定了,我再与存周先生商议,不过是加几条管道,我有更好的,不必花钱,只需请几个人便好。”李征称赞,“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却废除前朝殉葬制度,改善城镇民生环境,他是个有大气魄的人。”
大虞太祖李重华绝非穿越者,但能有照顾民生保护环境的意识,凭这个他比朱元璋厉害。
说话着进了门,李征让鸳鸯去仔细看过了待漏,教她几个学会调摆钟,李征自去中院,一是要问校尉们去没去玄武湖,另一个他要等贾政。
贾政一早必来请安。
鸳鸯急去找日晷看时辰,平儿带着几个丫头扫院子,各自分工很好。
李征出了门到了中院南书房,夏侯湛正拿着杯子蹲在屋檐下刷牙。
牙刷不是李征给的,有荣府买的牙刷,平儿心细,见那上好的牙刷也不多,便去问王熙凤多要了几十个,都给前院中院的人用。
见李征睡起,夏侯湛连忙吐出沫子,叫其他人出来拜见。
“在这里说,日后你们有家小来,让他们在这里。”李征指着南书房道。
校尉们千恩万谢,夏侯湛说起昨日之事。
他拿出八张银票,一张当票,放在桌上退后坐下才说道:“六个琉璃杯,我们本想找小铺子当了最好,后来想这等宝物岂能不引起当铺贪心,于是去找了薛家的铺子高价当了,这里是八百两银票,还有些碎银子咱们都分过了。”
李征拿起当票一看,果然是金陵薛家的当铺。
薛宝钗家的那个薛家。
夏侯湛又道:“当铺的薛蟠薛大爷听说是王府的,又得知住在荣府,便给了三十两碎银子,咱们就当领了大王的赏赐。”
“倒也是,”李征想想笑道,“我看你们也不是过日子的,这银票我收着,朝廷封王大典之后,叫你们家小都来吃酒,叫娘老子婆娘带着,好歹日子好过些。”
夏侯湛起身磕头,感慨道:“哪里有大王这样仁善的主家。”
其他人都纷纷落了泪,他们是真穷。
李征心下安稳,去了中书房后房,放了一些袜子里衬,又放了几十斤蛋糕,叫夏侯湛进来都拿着:“在金陵的给家里带些回去。”
夏侯湛说二十八人只有六个在金陵,不过都在城内,集庆门内外。
李征道:“正好,你们带着当票去薛家当铺告诉他们,那玻璃杯从此卖了,叫他们处理。”
夏侯湛不愿意,那么好的琉璃杯,他觉着能卖一千两。
“我这里还有,都去吧。”李征顺便问道,“那点土地怎么样?”
他以为没什么事,哪想真有了点小事。
第二十四章 俏婢心思
那百顷良田他们没找到。
“昨天小半天我们在湖畔走了一圈,那边全都是房屋人口,并不见肃王的土地,只有不到十亩的大院子,附近人说那是太祖皇帝给肃王府的。”夏侯湛说。
李征奇怪,百顷土地怎么会变成十来亩,皇帝这个时候也不会做这样小气的事情。
但他也不好再问,毕竟还没有封王,那肃王私产契书还在宗人府保存,他还没拿到手。
“以后再看吧,到时你们留意着,替肃王府收春秋地租的,只怕不是什么好货。”李征道。
夏侯湛大喜,他也是这意思。
“大王天生智者,咱们便不怕有人骗了大王。”夏侯湛悄悄道,“玄武湖东边的庄子上,刚新盖了一座道观,有人还在旁边加盖寺庙。”
什么人?
“不知,但应该和荣宁二府有关,我们昨日看到过开国伯开国子。”夏侯湛冷笑。
贾赦贾珍?
“知道了,看他们有什么话。”李征挥手,“去忙吧。”
这次只去了七八个人,夏侯湛带着一两个直奔薛家当铺,其他人先回家给娘老子婆娘孩子带点吃的。
李征等了片刻,贾政前来问安。
“存周先生实在太客气了,这里环境很好,昨日好生睡了两觉。”李征道,“其余的安排,尤其大门重修就不要准备着了,我骤然得富贵,有心之人无数,低调些总是好。”
贾政遂道:“此事须太上皇首肯、陛下点头。”
“自会启奏二圣,”李征看看他颇为赧然,奇道,“存周先生有什么要事要去忙么?我还想请教《白虎通义》一些疑难。”
贾政吓得心里一颤,他虽然算得上是饱读诗书,可《白虎通义》他并不擅长啊。
这若是真让他问起来,怕是要丢丑。
“好悬。”贾政心里汗颜暗道,嘴上又急忙道,“倒是没什么要紧大事,微臣得蒙天家隆恩抬爱,如今荣升都察院佐官,这算是二府多年来不小的喜事,故打算明晚聚齐了办个宴会,一来叩谢皇恩浩荡,二来告慰祖宗神明。因此,微臣有心打扰大王,又怕大王身体不爽为难。”
李征恍然:“此乃大喜事,岂能不操办。存周先生不必多虑,到时我定然欣然前往。只是我不喜饮酒作乐,烦请多注意。”
贾政记住,才说自己的学问:“微臣好读书,钻研却十分浅薄,这《白虎通义》微臣并无研究,倒是小女元春颇有研究。”
李征惋惜:“那就太可惜了。”
他年纪是很小,可毕竟个头这么大,要和元春这位要入宫的女子混在一起,他们说是讨教学问,皇帝老儿会相信吗?
造反成功之前不必招惹这些麻烦。
贾政也觉着惋惜得很,告辞后摇着头,一步三晃出了别院,老学究似的去拜见母亲。
贾母心情很好,与宝玉和四春正在说“为你父亲好好地庆贺一番”的话,见贾政进来,看他脸色不好,连忙道:“郡王不肯?”
“不是,心情愉悦,只说不要准备美酒,到时一定来。”贾政跪拜后起身坐下,看着元春叹道,“方才与郡王谈起学问,他喜爱《白虎通义》,为父却不擅长。我儿擅长,却不好去探讨,故此一路叹息。”
元春刚心里偷笑暗想:“这位郡王面冷心冷,他心情愉悦能让父亲看出,那未必一定是心情愉悦了。”
再一听说起《白虎通义》,元春心里再无喜意。
她知道父亲之意,但那高高的皇城,她自己并不喜,更不愿去。
只是家里既然决定了的,她也不好设法反抗。
这么大一个家,总要有人去牺牲的。
这是她的真心。
贾母拍拍长孙女手背,也叹了口气,却不好说不去选秀的话,转了话头问贾政:“贾赦与贾珍今日不来请安,我看他定有龌龊,你要派人去看着肃王府那块良田,不要让这两个蠢材胡整。”
贾政也惦记着此事,说了会话,出门往府外走,心想要自己去看一看才好。
可问题是那块地在哪他也不知。
贾政走后没多久,李征正看着平儿从仓库领了米粮拿过来,秋桐从中院进来,脸色不快地道:“大王,大老爷与东府的珍大爷来了,二少太太也在。”
贾赦贾珍来了?
“二少太太不和他们同路,恐怕是这两人找好的时机,不要胡说。”平儿赶紧责备。
秋桐不满道:“平儿姐姐只做好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个大爷,大王心思少,叫他们骗走了院子里的,咱们吃什么?”
平儿哑口无言。
李征看得出来,秋桐这是在表达忠心。
她自问接人待物不如鸳鸯周全,不如平儿细致,不如金钏玉钏互相有个帮衬的,也不如抱琴厚道纯真。
她只有先抢了最先把自己算成这别院的人,或许才能有个好印象。
李征也不让小女孩过于失望,但也不说这样做很好,只说道:“总少不了你吃的,快去看厨房,中午我们自己做饭。”
秋桐欢喜,蹦蹦跳跳去了后院。
李征与平儿道:“小孩子心思多点,才见天真烂漫。若你觉着不妥,我赔个不是。”
平儿眼眶蓄满水,哪里敢再责备秋桐。
李征这是在明白告诉她,秋桐的小心思我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也看得出。
她方才那句责备秋桐的话,确实唐突了些。
这别院虽然是荣国府的,可如今住着的是郡王,他心思如何,不用别人强加。
何况,王熙凤果然是不情愿的被公公与大伯子挟持来的?
李征出门到中院里,那三个站在院内,角门外还站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男人,正对门外面站着个中年女人,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女子站在一旁。
看起来他们是一起的。
“南书房说话。”李征瞥一眼六个人走进南书房。
王熙凤心里一跳,她可刚从校尉们口中打探出来,南书房这是李征给那些校尉们家眷来探望时接待的。
把他们叫到南书房说话,这可不是能说话的场合,说明李征对他们的来意洞若观火,而且,恐怕很不满。
眼看那两个毫无察觉的跟着进了南书房,王熙凤左右为难。
不跟着进去绝对不行,但若要进去,是她一个人跟着,还是让她带来的都跟着?
第二十五章 两个憨批,一对山炮
南书房里,贾赦贾珍在想话头。
也不是他们不好说话,他们哪来的面皮不好说话。
只不过两人未免在想,片刻等王熙凤来了,她要说的是荣宁二府买洗漱用具的事情,这也算是对他敦煌郡王的照顾。
到那时,再提他们两个的来意,既能让凤辣子帮着点,又能从凤辣子手里多要点好处。
荣宁二府每月购买西洋胰子云南牙粉要多少钱,在这天家子手里买,多少能省下一些,岂能让凤辣子一手遮天把这些钱全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