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一家之主既点了头,贾母便叫琥珀去叫来贾琏,哪想贾琏也刚从外面回来。
他是跟人去吃花酒的,但这次吃花酒却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东南海商集团也对当前的局势跃跃欲试,而且已经将触手伸到南都了。
他们在撒银子到处招揽人手!
“我听从潮州来的朋友说起此事,他们十分得意,说是要掌控人手,在皇上要重建金陵之事当中获利。”贾琏道,“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目的,这却不知道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中山狼配夏金桂,这叫什么组合?
一说起重修南都,贾赦一肚子意见。
那么大的工程,他都提前一年找好了大量人手要从中吃一笔。
重修南都可不是二圣今年刚有的新想法,从南下之后,内帑就已经在大张旗鼓地筹备了。
外廷,工部自然是早就得到了诏令,但因为太无能,皇帝将工部尚书与侍郎从重修金陵城的统筹名单中拿了出去,只保留贾政这个工部郎中作为代表。
这也是李征刚到金陵时候太上皇诏晋升贾政,却依旧让他当着工部官员的原因。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名义,贾赦打好主意要上下其手。
可如今好了,东城都修建开了,皇帝却不要人,更不要贵勋集团插手。
他还去找过李征,李征拒绝了荣宁二府从工程中吃好处的请求。
故听到贾琏这么说,贾赦幸灾乐祸道:“东南海商银子海了去了,这要散出去,南都有几个闲人啊。没有人,年后可怎么修?”
“唉!”贾母摇着头懒得说这个蠢材。
贾敏也叹了口气:“你可真够聪明的。”
贾赦笑道:“这次我肯定对了。”
“傻儿子,你快出去找人吃酒,哪怕找你小老婆娘家人,”贾母叹道,“你找他们问一问,是南都的琉璃厂开工了还是内帑召集大量石匠木匠了,快去,这你能打听到。”
贾赦感觉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可细想之下没错啊,南都琉璃厂那就是在秦淮外河南岸的,至今也没见大规模动工炼制琉璃瓦。
要重修南都城,无论宫殿还是道路都需要大量石作,至今也没见城外着召集大量的石匠工人。
可东城却已经热火朝天,前天贾赦还溜达过去看过,那蓝色的“双创”铁皮围墙后面,他都看到有灰色的石头建筑大概两丈多高,那这是怎么回事儿?
贾敏道:“王府那么多宝货你查到来源于运输渠道了?人家既有渠道,则必定有人手,东城已经开始修建,那需要多少人?人家修建了东城再重修西城,还需要什么民间工匠?”
贾赦一扭头,啥也不管了。
合着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们看懂了就我没看懂?
再一看贾政也连连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贾赦心里顿时平和了。
是,我是不知道,我是个大傻子。
可这里不是还有个二傻子陪着我呢么。
贾母气得只好笑,转头与贾琏吩咐:“明日一早就动身,此事慢不得。你要与大王当面直言,既说晋商已经去北都之事,又说南都如今之局势。”
贾琏知道事关重大,哪里还敢等明天在动身,当即起身道:“在南都,也不过整日与一群浪荡人东游西逛,倒不如这就出发。”
“田庄的那些事你也要管,”贾赦到底聪明了一回,说了话便与贾政商议,“我看与其躲藏,倒不如亮明了路子。琏哥儿这去开封府也好,追到河南府也好,要当面请教好,就我们那么点田庄,要经王府认可才拿着不烫手。”
“是这个道理。”贾政笑道。
荣宁二府田庄转到江南之事,虽二圣并未拒绝,但也没有予以认可。
那就不能将田庄荒废了干等着,该整顿的先整顿好再说。
贾琏又看着贾敏。
贾赦赞许:“这就对了,你得听听你姑姑的。”
贾敏没别的叮嘱,却拿了府里的标准的量地尺叫贾琏带着。
贾赦道:“瞧瞧,我就想不到。”
正好这时鸳鸯过来给贾母请安,得知此事也没说什么话,等贾母问起有没有军中的消息,鸳鸯笑道:“大王才捎回来一封信,说起亢龙寨之事十分生气,说如今的地主乡绅着实过分了。”
她可不是还想着这边,大年初一是元春的生日,贾母和元春都给金家赏了些好的,还将金家父子去了奴籍,鸳鸯应该来请安感谢。
贾赦问道:“如今应该已经在开封府了吧?没说别的?”
“没说归德府之事。”鸳鸯知道问的是虞城,索性信里也没说,便不遮掩答道。
贾赦叹道:“不说,可不意味着不知道。天家之心,实在难以预测。两府那点田产好好清理一下,拿着我们该拿的就是了。”
贾珍没意见。
他如今在两府的地位,看起来挺高,实际上挺低的。
他是族长,过年祭祖以及给各家分发年货那是他的权威,可在此之外,他如今连五城兵马司的差使都丢了,对外没有国公府后人的气派,对内也赚不来钱还得靠尤氏的养活。
至于他本该一力主掌的庄园田产,这些年在他的掌握下都成了什么样子?
且不说豪奴背着他占据的那部分,就是祖宗传下来的田产收成,四成才给家里,六成落在豪奴手里。
他还有什么脸面摆族长的威风。
贾琏看着他,就挺同情也理解他的。
他琏二爷在荣府还不是一样?
花钱如今全靠王熙凤从王府往外倒腾盐糖赚钱,他每月还能与一群纨绔去吃花酒还要靠王熙凤派丰儿给他送钱来。
官中账册被贾敏查了两天,贾琏自己都没脸再管着了,那问题就跟他在外面到底与多少女人有染一样,根本数不过来。
所以,对贾珍如今的尴尬,贾琏是既理解又同情,他觉着哥儿俩同病相怜没什么区别。
一时得了吩咐,贾琏忙要去收拾。
贾珍站起来道:“既泄露了那么大的机密,牛继宗岂能不派人盯着,我去给二哥儿打个照应。”
贾敏叫住他责道:“珍哥儿你是族长,此事本该你去,纵然不能去,也要有一些交代。”
贾珍这才喜悦,连声道:“姑母安排的好,侄儿没有一点意见。”
遂与贾琏一起出去了。
此后无事,贾赦贾政要告退,又有客人登门。
薛姨妈带着儿女,这次还带着薛蝌与薛宝琴,一起来给贾母拜年。
贾母亲自到荣庆堂外迎接。
薛姨妈进门见了,慌得连忙道:“怎么使得?本该是我们早点来给老太太拜年的。”
贾母笑道:“咱们如今谁不体谅谁家?一切可好?”
薛姨妈叹气,进了荣庆堂,叫薛蟠磕了头才要说,王夫人得知妹妹来了也急忙从后院出来。
正好贾琏换好了衣服,与王熙凤告别后,带了行礼出来拜别。
得知他要去虞城,却担心被发现,薛蟠笑道:“这有何难?二哥,做事我比不上你,做这些你可比不上我。”
“他就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薛姨妈笑道,回头与薛蟠道,“你去仔细安排,如今我们两家都难过,不能叫外人做手脚。”
“不难,我叫人穿了二哥衣服,与我同去镇江府便是了。”薛蟠道。
贾琏大喜,他本还想走镇江府转到扬州,顺利也给林如海送去牛奶水果。
“哪里用得着,我去一趟便是,正好有一批货物,早几年与人家说好的,要送到扬州府。”薛蟠笑道,“走,路上快些,我晚上就能到镇江;码头上有我认识的,塞点银子,他们不会多事。”
贾珍一想,他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于是也要与薛蟠薛蝌一起去镇江府。
一行浩浩荡荡出了门,作商队打扮的贾琏顺利出了成,便带着七八个人直奔燕子矶码头,果然顺利得了过江的船,并无人认出。
荣府里,薛姨妈与贾母说起这几日的忙乱,原来薛家趁着过年,与以前的一些老主顾也断了往来。
“是人家来打了招呼不往来的,倒也好得很,清闲。”薛姨妈道,“只是有一个,今日也是厚颜来找老太太,便是薛蟠婚事。”
贾母惊道:“年前不是有人给哥儿说了婚事?我记得那也是皇商人家?”
“是,夏家,”薛姨妈叹道,“退了。”
王夫人惊怒不已,那夏家也是已经没落的人家,如今日子颇为难熬,听说连赌场都开了起来,他们怎么还跟薛家退婚了?
“前天我们本要过来给老太太拜年,夏家派了媒人,来要回了他们家女儿生生辰八字,直言以两家如今之现状不能合得来,我也就给人家退了。”薛姨妈道,“昨日傍晚,我打听到从北都下来个将门,姓孙,那哥儿已年前得了五军都督府候补,听说要封个蓟州镇指挥使,前途好,人也有用,福王很看好,便给说了夏家的媒。”
贾母不知究竟,但只觉着这对薛家羞辱的更不留情面。
薛家与夏家,那可是小年前一天,经不知什么人说合,才以两个没落皇商之身定下了儿女婚约。
这才半个月还不到呢,怎么就悔婚了?
这时贾政瞥了一眼贾赦,贾赦满脸怒容。
他起身要走,贾母喝住。
贾赦道:“是孙继祖这个畜生!”
“是此前求过家里的孙家之子,这个孙继祖,祖父都是军中的。”贾敏想得起来此人,与贾母道,“十余年前,这个孙家当时正是燕山密云卫千户,只因他们没有堵住建奴援兵,叫范文程带着增援部队半日之内便破关而入,肃毅王才战死。当时家里与孙家算是世代交好的,他们大概来找过大哥。”
贾母并不知道此事,一听顿时怒视着贾赦。
作死啊?
武烈王府只怕要必杀的仇人,你还敢与他们眉来眼去公开往来?
第二百七十章 满门忠烈?你是说我们家吗?
“是,当时我给他们找了路子,还是水圭设法为之减轻罪责,才罢免了此人官职。”贾赦咬牙切齿痛恨道,“没几年那厮死了,孙继祖继承了家业,也跟家里有一些往来。只是没想到,这次这厮竟投了福王府,连五军都督府候补都有了还没告诉我。”
“幸亏没告诉你!”贾敏怒道,“他投了福王府有什么不好?”
“你不知!”贾赦道,“为此人候补,我求了不少人……”
“你就是金山银海花了钱,如今也该丢开手了!”贾敏冷冷道,“且不说皇帝对孙家深恶痛绝,才登极便将其从禁军序列黜落外军,姓孙的当年胆怯懦弱使范文程此贼打破密云卫,肃毅王由此战死燕山,这笔账,武烈王岂能不与姓孙的清算?”
贾赦一呆,后怕不已。
薛姨妈赞道:“还是他姑母说得好,我本满心不高兴,昨儿夜里,宝钗与我说起此事,我心里便欢喜。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胸怀,他夏家如此羞辱薛家,我岂能与之善罢甘休。孙继祖之父,可谓是肃毅王战死之元凶,这厮此次又投靠福王府,武烈王必然不能与之善了。”
宝钗连忙起身,与薛宝琴要去后院找四春黛玉。
这些话,她本提醒不能说,她不喜欢叫人知道她在背后这么有城府。
贾母定定看了宝钗许久,叫琥珀带着去找元春说话,回头与薛姨妈说道:“这孩子是个极好的。”
“再好,也比不得老太太的女儿。”薛姨妈笑道。
贾母也笑道:“那才多大个小小个人儿。”
又说了些话,放过夏家女儿与孙继祖之事,薛姨妈正色道:“老太太,有一件事不当说我也得说,府上那两个庄子该解决了。前日里我听北方回来的几个商队管事的说起,虞城占着国朝一个‘虞’字,从来都是知县等同于归德府通判,与京城县令同级。然而这么个地方,你家两个庄子竟敢与四王六公家不断侵吞土地,此事只怕不是归德府不管,是有意纵容。”
果然!
贾母与贾敏飞快对视,她们这几天就说到过这个可能。
越是风雨飘摇之事,那些冥冥之中的说法便越是深入人心。
当年太祖皇帝南征在河南东部遇阻,遂过河打下虞城后忽然一切都开阔了,前明中都凤阳府落入太祖手中,太祖以虞城为临时驻跸,再下金陵便势如破竹。
立国大虞后,太祖特意以此地为龙兴之地,地位甚至在起兵之所运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