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天亮,长史想到了一种可能。
“必然是此计出的太慢,皇爷才对咱们不满,这么下去怎么行呢!”长史一合计,叫来福王扈从头子交代,“找,遍江南的找,找那么三五百个美人,就不信这一计还能不奏效。”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鲁王府要找美人,福王府也要找美人,那四王八公就闲着啊?
还有荣王之后,桂王之后,乃至于外廷那帮全身除了一身官袍就没有个好的大臣,他们就想不到美人计?
三五日间,两个亲王加紧到处找美人,一时四王六公也着了急。
这天休沐,贾政正在家读书,人报北静王率四王六公来访。
不及出迎,史鼐史鼎兄弟,王子腾王子胜兄弟一起来见。
贾政挠挠头,今儿什么好日子,这帮人找上门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水圭:后悔,如今就是特别后悔!
水圭自觉挺后悔的。
前年时,李征初入南都,水圭对他是万分不看好的,以为肃藩嗣王入京只不过是被削藩幽禁,连个王府也没有,那算得上什么宗室?
当然了,宗室郡王之尊,便是宰辅见了也要早早退避,但手里没有实权,在复杂的朝政之中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时水圭便无心结交,以武烈王府为寻常勋贵之家。
如今他大半夜睡不着,坐起来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原因没别的,北京王府老太妃薨之前,水圭的嫡长女许了人。
如今眼看着武烈王府少说三五个郡王爵位,又手握北方九边军权,水圭岂能不懊恼之至。
但他是个要脸的人,做不出悔婚之事。
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如南安郡王府,南安太妃有嫡孙女数个,长孙女年纪正合适,倒也没有许了人,只是年前有过一些风传,说是要与滇桂督帅秦良玉子孙结亲。
事实证明这就是个谣传。
秦良玉是个忠臣,算得上是国朝,甚至是历史上第一位封侯的非宗室妇人,二圣以西南军务交付于她,她岂能与勋贵结亲?
如今,南安太妃也会同四王六公其它各家一起登门拜访荣宁二府,其意不言自明。
其孙要南征,外廷抢去了辎重供应差事,内帑自然不会管他,南安太妃放心不下。
可四王八公如今已逐渐被二圣从朝堂中剥离权力,王府在朝廷中并没有特别有分量之人给他们做后盾。
尤其有军功之人帮他们背书。
如今,满朝武将中,哪里有一个能比得上北伐东征战无不胜的武烈王,遍天下哪里能有比得上肃藩诸将的。
南安太妃便起了心思,得知水圭等人拜访荣宁二府,自也匆忙带着嫡孙赶来。
比起他们,东平郡王府和西宁郡王府目的最单纯。
他们只想从北伐东征甚至西征中捞点功劳,保证爵位传承能够不降等世袭。
反倒是东安郡王、乐善郡王两家别有所图。
东安郡王于东平郡王同族,但自封爵时便是远房,两家的关系还比不上皇室与肃藩的关系,利益也有冲突,平时并不互相往来。
乐善郡王乃是太宗宠妃娘家,开国时以军功封国公,太宗皇帝为制衡别的贵勋,特别扶持起这个宠妃的娘家,但他们家当年在太上皇与鲁王夺嫡之时站错了队,太上皇对他们很不待见。
如今这两家与两个皇孙的关系很近,似乎有以嫡女配两个皇孙之意。
可他们自己也知道,那两个不过是福王鲁王掌控的傀儡,若没有军队做后盾,他们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个没主见的。
故今日来访,这两家最渴望通过荣宁二府与武烈王府拉上关系。
六王之外便是六公,镇国公之后牛继宗因府上没有适龄女子,此来也只是加强与荣宁二府的往来,并没有怀着别的意图。
其它五家目的却很明确。
就算家里没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家总能找到长得还不算太差、门第也不算太低的女子。
一时纷纷攘攘进了庄园,贾赦忙迎了出来。
水圭爵位最高,自然是六王六公之首,与贾赦见后,指着跟在身边,还不到十六岁的嫡子道:“犬子水溶,世兄此前未曾见过他。”
贾赦上下打量,见水溶面如冠玉,一派富贵气象,又有七分雅致高量,心下喜悦,遂夸赞道:“世子不辱王府家风,是个人品厚重的少年人,难怪北静王府世代以王爵沿袭。”
水圭怒气勃发,这老匹夫,他这是什么意思?
反而挑拨六王六公的关系?
贾赦发誓自己没有阴阳怪气。
可他知道,这些人背后早准备好了刀子,只等着先分了荣宁二府,听他们嘴上说的漂亮,难不成自己就那么愚蠢,连他们心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都听不出来?
还有,前年武烈南下入住荣宁二府,你看这些王八蛋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又在背后嫉妒的面目全非,当时他们怎么不抱团来家里恭贺“凤栖梧桐”?
所以,赦老爷我今日内涵他们几句这算什么!
当时请到外客厅分坐了,贾赦命人:“既有南安太妃、缮国公府当家夫人来访,快去请老太太,叫大太太与二太太都来作陪。”
水圭忙道:“存周兄不在家么?”
“在读书,方才已派人去叫了,更衣便会来。”贾赦笑道。
一时片刻,贾母叫四个女儿,两个儿媳妇陪着来见,贾政也换了常服出来。
这一下六王六公不好说话了。
明明宾主都知彼此的意图,可有些话,大家都是体面人,总不能当面直言。
客人不好说话,贾母也佯装不懂来意,一时主客都有片刻的无话可说。
到底南安太妃心急,问贾母:“老太君,今日朝天宫大朝之时,天子明诏贵府大小姐以王妃之礼嫁入王府,贵府可做了准备?”
贾母道:“那是二圣抬举两个破落人家,寒舍唯有以十分忠诚静候天子诏命而已。何况武烈王尚未决断,寒舍岂能不知好歹。以贾氏之祖荫,元春倘若能在王府以女官朝夕侍奉,那便是得天之幸,贾氏一族可不敢有那些心思。”
南安太妃脸色一红,当时便说不出话来。
这老太太所谓的“那些心思”是什么心思?
那分明是说,你们各家的心思路人都一清二楚,你们想让各家的女子去武烈王府当当家王妃。
再联系前面的话,这老太太分明就是说,以武烈王之心,你家便是富贵无比金枝玉叶一般的女儿去了,那也当不成王府的家,你们还想什么美事呢?
水圭当时也不好说什么话,便看了一眼王子腾。
有些话我们不好说,可你是有优势的啊。
贾大小姐是你外甥女,如今俨然全力以赴只求薛大姑娘跟着表姐到王府,最次也能作女官的薛家也是你妹子当家。
有些话你来开这个头,我们于是就好说了啊。
王子腾可不傻。
他也看着水圭,分明眼睛里透出了一个意思:“你也知道无论贾家薛家,那都是我王家外甥女?既如此,我要你们相助有什么必要吗?”
水圭恼怒,又瞪着史鼐。
史鼐环顾贾家的客厅,哎哟,你看着客厅,怎么这么有历史感,那房梁上的画儿,我瞧着怎么都有百十来年的年头,看着就那么古朴呢!
……
到底是贾政厚道,眼看大家都不好说话,他轻咳一声,问水圭:“北静王府为老太妃守孝之期眼看要到了,不知县主婚事可定了?前年不是还与几家都有过往来么,如今也不说了?”
贾赦连忙正色道:“可是那几家孩子多少有些毛病?郡王这可要说清楚啊,在这里的都是太祖太宗那会子的近臣的后人,若是这些人家的孩子多少都有些大病,郡王可要给大家透个风。谁家孩子不是孩子?谁家女儿不是女儿?总不能北静王府的女儿脱离了火坑,别人家的女儿却闭着眼跳进了陷阱。”
水圭深呼吸,不生气,不能与这两个泼皮生气!
这时,水溶笑道:“劳世伯世叔动问,家姐序齿本也正好,只是性子敦厚,不善谋身。老祖宗自前年年初水米不沾牙,家姐朝夕在身边侍奉,无心他事。如今家姐还在孝期,无论家里大人还是家姐,本也不该考虑婚事。”
贾赦与贾政就互相看看,看人家的孩子,咱们家那几个孽障加起来也比不上。
他们知道水溶会说什么。
果然,水溶笑着道:“然老祖宗去时,待小侄也颇不挂念,唯独放心不下家姐。今世叔既提及,家父未免不好托付,小侄却是个多嘴的,是以还请老太君、世伯世叔万望念及老祖宗余荫,若是有好的姻缘,还请为家姐考虑则个。”
贾母称赞不已道:“单我家子孙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世子的。”
话既说到了这里,贾母也不好继续装傻充愣,与水圭说道:“郡王之意,老身已知道了。好姻缘自然是要成全的,只怕皇家多心。郡王既有意,何不请于圣人驾前?”
水圭长叹,他就是太聪明了,北静王府就是太善于明哲保身而且找准时机下注了,故才有四代王爵不降等世袭的泼天富贵。
可也正因如此,二圣对北静王府始终用而不重,任而不信。
他自己都知道,若是他亲自去为自家女儿求亲,皇帝不直截了当拒绝还出了怪事了。
何况北静王府算盘珠子都打到天下人脸上了,你不就是想靠上甚至吸血掌握兵权的武烈王府么,皇帝凭什么就允许你得逞?
水圭烦恼的还不止是这一个麻烦。
武烈心性犹如烈火奔雷,北静王府明晃晃打着吸血的主意,人家还能给他水某人这个面子,只瞧着他女儿不算太丑便与他结亲?
再一个,郡王嫡女,那恐怕不能作侧妃甚至国夫人吧?
你北静王府多大的脸,打折算盘还想要一个王妃之位?
这就少不得荣宁二府从中周旋了,水圭只能求荣宁二府出面说合。
可问题在于,人家荣府的大小姐干嘛要引一个金枝玉叶和自己竞争?
亲表妹不好吗?
这个还真有得商量!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元春:亏是大人,还不如林妹妹有见识
元春对宝钗有看法。
前客厅里会客不久,见荣宁二府无意促成与武烈王府联姻,便是水圭以通过水溶之口表露了心思,二府也并不做承诺,众人也只好散去。
贾敏担忧这会彻底与六王六公决裂。
“没什么好担忧的,两府富贵,只在武烈王府。”贾赦这一次看的很清楚,与妹妹说,“你不要看他们今日求上门来,但凡我们家得寸进尺,连元春的王妃之位也丢了,你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你大哥这话说的极是,”贾母赞成长子之见,与女儿们道,“他们准备好的不是联合,而是对我家的刀子。何况纵然我家帮了忙,你当他们会感激?指挥加快下刀子,他们看上的是王府兵权与宝货,为独吞好处,他们不会与我们家真心联合。”
贾敏只担忧这样会让元春吃亏。
二圣既有意封武烈诸王,只怕少说也有一个亲王,两三个郡王。
元春本便是贵勋之后,便是做了王妃也没有话语权。
若不与四王八公之后联手,皇后为武烈王府挑选的诸王妃只怕既有文官集团的,又是与外戚关系紧密的。
到那时,元春以一己之力怎么与人家抗衡?
贾母付之一笑。
武烈王那是自己打下来的地位,在他的后院,无论后妃出身什么家庭,她们还想掌控王府?
人家可不是单纯的嗣王!
更何况,薛大姑娘是吃干饭的?
那孩子可是个有心思有想法的女子。
贾敏遂来与元春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