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能保证决战的突然性?
可秦良玉怎么都没料到,霍朝恩的失败来的那么快。
正月二十,周琼遣副将领大船十二、小船百余艘,以三千水师为南征左路大军赶赴北部湾,沿着洮江试图威逼升龙府。
安南叛军主将、号称百万联军都督、安南武氏急忙后撤,佯装回升龙府。
霍朝恩一板一眼以李泰右路军为侧翼,命杨嗣昌留守镇南关,自率中军七万兵马出关急追。
正月二十三,霍朝恩得前安南王莫氏“心腹”大臣百余人及万余军来投,霍朝恩欣喜若狂,急令莫氏之臣以本部兵马为前锋,催促杨嗣昌尽快赶上,他自己与李泰孤军深入,以十二万兵力翻越谅山,五日便杀到升龙府东北不到三十里之外。
不出所料的意外就此发生。
前锋“莫氏忠臣”确实是莫氏安南王的臣子,可那是以前。
霍朝恩轻易信贼,为之引诱孤军深入,却不料武氏二十万大军就埋伏在谅山两侧。
虞军出镇南关,武氏即可包围镇南关,以红衣大炮日夜狂攻。
霍朝恩得知大惊,急叫来莫氏忠臣问罪,众人一起大哭,都说“武氏逆贼狡诈诡谲,我等实在不知”。
而后提出继续为先锋,杀回镇南关与武氏决一死战。
霍朝恩犹豫不决,“恰好”有从升龙府“逃出来”的莫氏族人,报之以皇虞水师被武氏留守将领所败,焚烧战船“不计其数”,残部逃回琼州府。
霍朝恩依旧犹豫不决,派遣斥候去打探升龙府虚实,翌日得报升龙府“城墙坚固、城头人员往来不可计算”。
这下霍朝恩慌了,加之军中粮草不足十日之用,他只好下令全军返回。
于是谅山深处,武氏主力杀出,十二万大军只杀出不足六万,主帅霍朝恩被“莫氏忠臣”生擒,皇虞宗室李泰遁入小路试图化妆潜逃,被山中安南土人擒获送到武氏帐下。
六万溃兵慌不择路,幸亏有中军副将、浙江人、湖广副总兵茅元仪及时站出来整顿兵马,还在谅山北部设伏打了武氏一个埋伏,遂才有不足四万人逃回镇南关,杨嗣昌见之大哭,对市局束手无策。
茅元仪当机立断,要求杨嗣昌立即写信请秦良玉来整顿局势。
然杨嗣昌竟认为:“我中军如今还有十万余人,再等几日,还会有数万溃兵自己回来。如使秦氏来此,我等江南人之军,必又落入皇帝之手。”
遂以中军副将、监军身份拒绝茅元仪要求,并夺走茅元仪统兵之权。
然杨嗣昌非救时之人,他在镇南关这一等,便等来了俘获霍朝恩中军大炮弹药的安南叛军。
镇南关当即陷入火海,杨嗣昌丢弃民众,以南征军残部逃回龙州(广西龙州)。
南征军本就不得人心,这一逃跑,军中哗变,强抓的新兵与民夫一哄而散,到龙州点察,竟只剩下不到六万人。
足足四万余人就这么逃走各自回老家去了。
至此,杨嗣昌仍然不肯听从各大营总兵请求,执意不请秦良玉赶赴龙州,反责令各总兵官“约束不力,丧权辱国”。
不及问罪,安南叛军又至,杨嗣昌强令各部出战,大败!
全军十二个总兵出去七个死了七个,剩下五个愤怒之下绑了杨嗣昌,推举茅元仪暂领中军。
可茅元仪是个军事理论家,却不是个很好的军事家,尤其随机应变临阵指挥更不是他能干的活。
于是又在丽水(广西槟江)连吃两个败仗,连五个总兵也战死了两个,溃兵一路逃到太平府壶关,进了关才停下溃逃脚步。
这已经是二月底,可到这时候秦良玉也没接到前线战报,派出去的斥候根本没法到达镇南关,自然不知道中军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三月十五,安南叛军在壶关外吃了一次败仗,嚣张气焰顿时一挫,这一天,中军大败的消息才传到秦良玉手中。
正在四方岭上巡视阵地的秦良玉接到战报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身体。
她怎么也想不通,霍朝恩这一仗是怎么打的,李泰是怎么策应的,杨嗣昌又是怎么策划的。
他们是猪吗?
“中军十二万齐出没错,轻易相信安南逆贼,这是一头猪也不会干的事情!到达升龙府,这头猪也该知道退路有埋伏,那就该趁着机会直扑升龙府,没粮草你就地掠食啊,猪都知道怎么做,霍朝恩李泰怎么就一点也想不到?”休息了好半天,秦良玉怒声大骂。
三个兄弟也目瞪口呆。
霍朝恩不是名将吗?
李泰这个狗娘养的不是名震西南吗?
杨嗣昌不是被他老子称之为杨家麒麟儿、大虞小诸葛吗?
霍朝恩李泰丧师辱国在先,杨嗣昌他也是猪吗,他难道看不出战败之后要阻止安南叛军,就应该固守八峰山、龙州、思明州以及思陵州,沿着丽水迅速构建一条从西北到东南的防御阵地,将安南叛军堵在凭祥州使之进退不得只好退兵?
愤怒之后,老将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她担当让谁来担当?
皇虞的江山,不能让安南杂碎来侵略。
可是,她算了又算,自己手里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建立第三道防线。
防御安南,镇南关是第一道防线,镇南关被突破之后,从八峰山到思陵州,依托丽水、连接西南部十万大山便可构建出第二道防线。
如今第二道防线都被突破,那就只能建立更大区域内的第三道防线。
这条防线从西北到东南依次是龙英州(属南宁府)、安平州(属太平府)、太平州、太平府(治所崇善)壶关、四方岭,以及十万大山北部山口上思州(广西上思),这么长达千里的防线,就凭如今手头这点人,尤其还有中军那帮只会欺男霸女的废物,这怎么防?
好比让黄台吉单防武烈王,他处处防御处处都是漏洞,他怎么防?
虽这么抱怨,秦良玉还是命二兄率三万兵防守四方岭,她只带着秦民屏及三千白杆兵直奔壶关。
壶关决不能丢失,否则安南叛军真可能端午节打到南宁府,中秋节去广州筹备年夜饭!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徐杨罢相,赐皇孙死
三月末,秦良玉奏报南征大败,安南叛军进逼壶关、暹罗缅甸真腊等国立即出动大批兵力壮大叛军援军的奏章抵达南都。
这一天,正是皇宫落成、西城除武烈王宫其余建设全部交付的日子。
二圣得报震怒,完全没想到溃败的这么严重,霍朝恩被俘虏、李泰也被叛军抓获。
朝天宫本收拾好了逐次返回皇宫的物品,得奏只好先撞鸣钟召集文武百官及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廷议。
群臣匆匆赶到,皇帝命贾政读奏章。
贾政迅速浏览一遍,吃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觉着霍朝恩怎么也能和叛军对半分开,可如今这一看这哪是五五开啊。
这简直属于被吊打!
周延儒喝道:“左通政何故不奉诏?”
贾政托举奏章请罪:“太上皇恕罪,陛下恕罪,臣,无话可说无声可诵。”
周延儒当即明白,这只怕是南征出了大问题。
北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那个虎狼之王没人对付得了他。
遂告了罪,抢过奏章迅速一看,眼前顿时金星四射,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朝天宫。
“霍朝恩兵败为安南叛军所执,李泰亦为叛军所俘,如今二人面上刺字,整日被押在壶关之外挑衅。”皇帝怒声通报。
群臣“哄”的一声犹如鼎沸之势,眨眼均鸦雀无声。
杨鹤如遭雷击,胸口如巨石猛击,脑子里瞬间便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踉跄出列,竟问道:“杨嗣昌呢?”
“杨宰辅之子很好,只是昏了头了,早被军中总兵捆绑,如今在壶关内闭门不出。”皇帝冷冷道。
杨鹤顿出一口气,人只要在就好,遂道:“陛下,既如此,想必军中发生了什么难测之事,当立即诏命秦良玉挟制三军,务必御敌于国门之外,应当严令……”
“你们父子丢了国土,却要别人为之付出代价,杨宰辅,做个人!”皇帝怒不可遏。
“好了,”太上皇及时按住皇帝,连下两道诏命,“诏,秦良玉以滇黔督帅升滇黔桂督帅、以少保兼广西巡抚、四川总督,节制五省兵马、都督五省一切军政要务;诏,宰辅杨鹤免一切职务,勒令闭门思过,锦衣卫严加看守。”
这两招,前者皇帝做得来后者却没想到。
杨鹤必须罢免并严加看管,否则他为了杨嗣昌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是个废物宰辅、白面书生而已,他没有为国舍命的信念本领。
这一点周延儒隐约能明白,温体仁最明白。
是以温体仁立即推了一把周延儒,一把拽着徐光启,三个宰辅出列,以温体仁为首赞成太上皇之诏命。
“太上皇,陛下,应当严令周琼立即出兵,否则,杀无赦!”温体仁再奏。
太上皇目光闪了一闪,用不着周琼了。
时局如此,秦良玉最多只能支撑西南局势不至于崩溃,她有才能却没有那么多的物资供应,反击战只怕打不好。
不过,应当给周琼这个粤海将军,以及陈新甲这个两广总督造成一点假象。
遂诏命:“内阁八百里加急,严令广州陈新甲派遣兵马押运粮草赶赴壶关,必须到壶关。不从,诛三族;严令周琼运送雷州半岛、琼州府粮草兵马赶赴壶关,此事内阁下令,马上就办。”
杨鹤至此才踉跄出列,自取乌纱叩拜,有大汉将军押着出了门交由锦衣卫看管。
徐光启启奏:“秦良玉国之干城,当督两广。”
想得美!
外廷与贵勋集团之败,想让秦良玉来完全承担后果,他保禄宰辅想得太美了!
太上皇驳回:“保禄宰辅老了,难免糊涂了,以太子少师回家修养去吧,不要再给局势越发添乱了。”
徐光启愕然,这个时候罢免他的宰辅之位?
“扶着保禄宰辅回去吧,朝廷如今不能有处处添乱的。”太上皇挥挥手,另一只手拽了一下皇帝。
皇帝本来想立即调李征南下,这几天儿子在辽东正筹备让刘肇基北上库页岛呢。
以他的能力与军力,应该能在年底之前解决安南叛乱之事。
太上皇不这么看。
一方面,秦良玉手握大权几乎节制整个西南与岭南军政大权,她的立场要看清楚。
另一方面,乱吗?
还不够乱!
只有让这些外廷大臣与贵勋集团的势力弱到极点,整个乱局才会有整顿好的可能。
而且,武烈南下需要荫蔽,安南叛军何足道哉,假途伐虢干掉盘踞东南威胁南都的东南海商集团才是真理!
所以,这时候还不能诏北伐东征大军南下。
皇帝接到老子的暗示,稍稍一想便了然于心。
既朝天宫沉默,皇帝便诏命:“兵部胡卿,进武英殿大学士,梳理西南军政、协调兵器粮草接应。”
胡应台自当义不容辞。
太上皇暗许,皇帝这一步走得对了。
但皇帝接著又下诏:“诏令西北嘉峪关李绍、居延海贺虎臣,但若西域三国来袭,狠狠地打;诏令西宁熊廷弼,乌斯藏胆敢进犯,屠。”
太上皇大喜,这一点他没想到。
新内阁三个宰辅都知道这么做的用意。
只怕不得不调武烈南下了,一旦大军南下,北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武烈麾下只要留下一个大郡主,辽东就没人敢跳起来找死。
漠南漠北更不用怕,武烈王至今以两三次入瀚海,以他的性子有可能会反叛的恐怕早就被祖孙三代都弄死了。
所以,只有西北才最危险。
西域朱明后人与瓦剌南部各部的哈密三百余万人口、六十万穷兵黩武的骑兵,察合台与叶尔羌两国的十余万骑兵才是最大的威胁。
一旦嘉峪关失守,河西四郡与河西走廊可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