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没什么能阻挡了!
二圣一走,内阁三个人跟着开溜。
没别的原因,他们看懂了二圣的意思。
城头再有人阻拦,李征完全可以剑指城楼聚而杀之。
今天,老天爷也帮着这个虎狼之王。
那就得该溜就溜,还站在这里那是等被欺负。
他们一走,眼光明亮的大臣也跟着溜了。
于是大家都走了。
第五百零三章 杀之不解恨,招魂再复杀!
日落时分,杀戮止。
当此时,御林军万军人困神疲,刀子崩了三批。
自有人心内暗暗抱怨:“放着中军在此,只让我们受累。”
斩首示众对刽子手的心理压力极大,何况这些都是军卒,大部分训练严格装备精良,真正在战场上没打过几次胜仗。
日暮时分,东风加大,眼见要来一场秋雨。
最后一个死囚被斩,李征叫来数百个女子询问:“愿去愿留?”
有其家人,哭也不敢哭远远走进仆妇在地口称:“我家女儿,自当接回。”
李征命人问过姓名籍贯,又命阎应元调取应天府报案记录一一核对,而后命:“记录在案,往后每月一起往户部索取赔偿。每月足银五两,粮食六十斤。”
阎应元迟疑,这只怕得不到户部的核准。
“不准便杀人。”李征并不在乎。
阎应元劝道:“大战在即,岂能与之龃龉?”
“该他们赔偿的,至于三司不力,那是他们彼此沟通之事,天下哪里有受害者求着要活路的道理?你告诉户部,这钱一文也不准少,少了我中军便去户部官员家里吃饭。一家一日,吃完循环,什么时候我中军将士胖成球在停止。若不犒劳我中军将士,便是不忠,孤自当杀之。”李征宽慰。
阎应元不敢有言语。
然绝大部分女子不愿回家,其家人也没来找。
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被糟践的,她们在秦淮河上被运粮河粗俗脚夫们笑话足足两日,今日又亲眼看着仇人被车裂斩首,心神早吓死了七分,唯有一个念想使其活着。
那便是接下来怎么活?
李征以银两钱粮予之,这些人才都有了些许喜色,便都哭泣了起来。
“户部要记着发放十年,一个月也不准少;应天府要看着,今日没有来接回自家孩子的,往后若看在银子粮食份上来要人,杀。”李征责令。
这一点阎应元十分赞同。
一群弱女子,一两年之后各自有了几十两银子、几百斤粮食,别说他们家里人,便是社会浪荡子也会冲这些物资而来。
一时有女子扯下帷帽,壮着胆子在山丘下叩首谢恩。
“起来吧,不要谢我一个杀才。明日早你们都去,哦,你们也去,”李征画了那些哭着将自家女儿抱在怀里的人,“都去朝阳门外,给二圣磕个头。”
阎应元大喜,对,就该记着我圣天子的恩德。
若不然,今日杀那么多贵勋官员子弟,二圣若不鼎力支持,这是万万不能的。
“可这么多人,放在何处去?应天府倒是有空房子,可是,唉,可是人心叵测,那些禁婆哪有个心底光明之人。”阎应元万分头疼。
李征正要说,夜幕中走出几个人。
有个女子的声音扬声道:“大王,臣通政司左参议傅试胞妹傅秋芳,愿为大王解忧、愿为圣天子出力。”
傅秋芳?
李征凝目看去,夜幕中,傅秋芳人淡如菊,颇为飘然,到山丘下叩首请求:“臣虽家贫,自幼读书识字,也颇知一些管家之道。若得三百亩良田,臣足以与众人‘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她是官宦胞妹,国朝祖宗法制早有规定,在出嫁从夫之前她可自称臣。
李征欣喜,赞许道:“起来说话,你这‘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八个字,见识便超过了九成世人。”
远处的傅试大喜。
傅秋芳上前启奏:“要做到这八个字不易,然世上活人,圣贤如二圣,也须为国事万民操劳。臣倘有三百亩良田,再养一些鸡鸭鱼鹅,便是世人鄙夷不肯买,自用也够了。”
“肃庄会购买。”李征即令,“傅姑娘若肯劳驾,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然汝兄嫂可同意?”
“乃兄嫂鼓励,臣才有此意。”傅秋芳答道。
“不可贸然,你可回去与兄嫂商议,”李征道,“倘若汝兄嫂同意,玄武湖畔那有孤一处别院,你姑娘即以王府教授之身入住,待她们谢恩后好生教导,若成,姑娘留名青史。”
“太祖高皇帝言,我皇虞圣天子与万民共天下;当今二圣皓皓如日、皎皎如月,光照普照万里。臣是天子子民,食我汉家地生粮食、江河之水,岂能不为圣天子分忧,此分内事业。”傅秋芳自认,“既分内事,岂敢求青史留名之事,略尽些许本分,当不得大王青眼。”
那些女子们错愕的不能自已。
她们本当能在南都郊外有茅草屋便足够容身,或者代发在尼姑庵修行便算是此生落处。
谁想竟要入住武烈王的别院,以她们想来,平生遭受此苦难,便是父母兄弟尚且嫌弃不已,连见面也不肯。
天潢贵胄的别院,竟要让她们暂居?
时有小女子大哭,奔赴山丘下匍匐尘埃,一时间哭的撕心裂肺。
李征道:“今日日落之前,你我乃对手,我要你等说真话,你等多有顾虑。顾虑便顾虑了罢,这样的惨状,人神共愤,岂能不有顾虑。今日之后,孤与三军拓疆万里,不也是为你们?好生学些本领,纵然将来没去处,那别院你们要住多久便住在里头多久。但凡学一些本领,最好是学一些医术,我军中有的是出身。”
再有女子大哭,继而十人哭,继而数十人哭,俄而百余人、数百人齐声大哭。
李征瞩目那杀人场里的血肉坑良久,慨然道:“杀伐决断、杀人如麻,此何足道哉?!唯独小儿女啼哭,孤肝肠寸断。回去罢,此处之事,与你等再无干系。若不愿以原名示人,便都取个李姓,往后也就都有个家了。”
一时间哭声之中有了些许喜意。
只是不敢。
“何言不敢,不过是一个姓罢了。我家祖先昔日不知多少好女儿,为朱明所掳掠以为殉葬者。这些女儿没赶上好时候,生前为贱种凌辱,而后被朱明生生残杀,她们比你们惨。这样的李氏女儿,我只恨不能生逢洪武皇帝时代,杀之以了私仇。”李征宽慰,“回去罢,这里还有要事。”
女子们三拜,随着傅秋芳都走了。
大纛再起,早过江回来的中军当即聚集。
“虽是秋季,圣母以无量功德助我等,否则今日何来漫天东风?孤以为,如今植树,必然也能成。找一找,找十万柳树苗,片刻推平这万人坑筑造山丘,山上广种柳林。”李征喝令。
“且慢!”阎应元惊骇欲绝,力劝道,“大王,此杀人场,种植柳树,只怕万民恐慌。”
“人言柳树招鬼,孤偏要以柳林招此恶鬼,无非是一日杀一次,杀够十万次,也便没有恶鬼作祟。”李征笑道。
第五百零四章 红衣红马回魂夜,一人一鞭镇江流
军中闻言,御林军无不惊恐。
亲卫营却相视而笑。
这才是带着咱们死都不怕去打仗的大王!
阎应元见御林军多有惶恐,灵机一动委婉建言道:“为解民众惶恐,此处须当驻军。”
“御林军不必惧怕,孤自不让你等胆小懦弱之人再承当,回去罢。”李征挥手喝令。
阎应元心下焦急,见实在难以劝说,只好回城期待明日启奏。
李征与亲卫营一夜未回城,搜罗附近百里之内小柳树,平明归来。
旭日初升,金光万丈。
那杀人场早推平了,挖掘机挖来泥沙,将三四丈深方圆两三里的深坑填平、上面堆积起一座方圆四五里、最高二三十丈的山。
吴三桂很有颜色,半夜搜罗了万株柳树归来,五更时分便入城找来百余个石匠,早从江边找来巨石,正在等待李征归来。
待归来之时,吴三桂请示:“大王,末将以为当树立一面石碑,上刻镇魂之言。”
“那是老和尚干得出来的事情,我辈征战万里马踏北境,这样的懦弱之事岂我辈所为?”李征笑道,“刻上一句话,便说:愿尔等化身厉鬼,日夜盘旋武烈,不然,须早投生,来生来世,再与孤为敌吧!”
吴三桂心中一热,高声道:“大丈夫,岂能惧怕鬼怪乎?不过是再杀它百万次,千万次,万万次,有何惧哉?末将请名列之下。”
“善。”李征允准。
日上三竿,一面丈高的石碑挺立山北之下,碑是青石碑,上刻赤红字。
尔等若有魂,即可化身厉鬼,入梦来死战!
尔等若懦弱,何不速速投胎,来生来世,再与我等死战?
天地作证,永矢勿谖。
石碑立起,江面上行舟也瞧得分明,水手大叫连连,慌忙拨转船头远远躲开。
岸上铁甲军纵声大笑,江波汹涌、犹如喝彩。
城中,女子们与领了女儿回家的人家,果然得铁甲军放行,来到大名门下三跪九叩,口称“圣天子恩德隆重,虽生身再造不为过矣。”
太上皇遣孙太后与张皇后及二位皇贵妃出宫宽慰,赐各人彩缎、银两,又赐各人空白皇册一页使之自己改换姓名。
但见皇册上抬头御笔红字写着一个“李氏”,女子们又哭。
到了正午,城外亲卫营遍栽柳林而归。
皇帝赐御酒千坛、尚方造雁翎刀一柄。
军中大呼:“为圣天子战,鬼神当面,死不旋踵。”
御林军纷纷撇嘴,杀人的又不是你们。
“有本事去外头驻扎。”便是各卫将领也抱怨不已。
吃了两口美酒,蹲在皇城内城下晒太阳的马几个嬉笑道:“若不然你们去战场?”
“我等乃天子御林军。”各卫将校自然不干。
“与他们说什么?自称百战老兵,实则百战不胜,叫他们去打仗,北境足冻死这帮狗崽子。”吴三桂鄙夷。
片刻,宫中以两百金甲女军赶赴武烈别院,倒不是要监视,张皇后懿旨叫教授那些女子一些防身本领。
李征回白虎殿中,歇息了两日,到第三日,厂卫密报果然有各家心腹玩命赶赴福建。
“大善。”李征喜悦。
而后服蟠龙紫袍、披鱼鳞铁甲,亲率五城兵马司巡视京师。
又四日,正黄昏,鲁王启奏,大长公主死于宗人府高墙。
“姐姐咽气之前,犹自痛恨不已,自言‘愿化作厉鬼,杀尽武烈满门。’”鲁王仇恨瞪视着武英殿上抱膝看中南半岛地图的李征,与太上皇启奏。
太上皇淡漠道:“葬了吧,你们从小关系最好,鲁王府出钱,送到北都太宗灵前,随她怎么告状去。”
鲁王泣不成声,弯着腰蹒跚出了皇城。
夜幕至,李征换了衣服,他喜爱赤红,是以无人惊讶。
然出了皇宫,李征取来红马,提一盏红灯,负熟铜锏、挂定国枪,于城门关闭之时飘然出镇淮门,来到杀人场土山之上。
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王公大臣与京师守军无不骇然吃惊。
今日乃那日所杀万人回魂夜!
他要干什么?
万人坑之上、柳林之中,他红衣红马提红灯,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