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家联姻之后,甄家一跃从南都官宦成为太宗潜邸心腹,太宗皇帝登基大宝之前,经贾演作保,甄家第二代大房便成为了太宗当时的“王府”体仁门门官校尉。
但当时太宗皇帝就住在前明皇宫,故实则此人便是玄武门提督。
不几年,太宗皇帝北上北都,甄家那先祖自然而然跟随北上,等太宗皇帝登基大宝,此人也成了皇宫禁卫军将军。
再后来,这位甄家先祖的夫人,也就是史太君的姑姑,故保龄侯的姐姐,又成了太上皇的乳母。
那时候甄家也有意从军功家庭向文臣官僚家族转变,于是那位先祖嫡长子,也就是甄应嘉的父亲,便被太宗皇帝派到金陵,名义上负责南都行在的维护,实则以“看守太宗潜邸”为名,以“体仁院总裁”身份监控当时的金陵四大家族。
同时,此人还掌控江南制造事务,有内帑影子。
到了甄应嘉这一代,甄家与四大家族过往从密,太上皇屡次敲打,甄应嘉不得不收敛了一些手脚,如今住在东城府邸,自二圣南巡以来从未出门。
算辈分,甄应嘉和贾赦贾政是一代人,平时也以表兄弟互相称呼。
可如今怎么突然就被抄家了?
要知道,甄应嘉的祖母可是太上皇的乳母,老太太虽然已经走了,可余荫还在啊,太上皇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对甄家下手!
贾母急喝道:“不要着急,你且说知道的!”
贾琏道:“别的还不知,只知道甄世叔意图趁机转移财产,叫东厂逮个正着。铁甲军方才搜出来的金银财宝据说就多达两千万两!”
贾母眼前一黑,贾赦贾政面如金纸。
其余人均不解,都瞧着这三人。
贾敏忙挥退丫鬟婆子,只留下贾家众人,一面指挥着邢夫人和王夫人给贾赦贾政捶胸顺气,一边自己给老母亲顺气。
不片刻,贾珍也过来了。
贾敏这才说:“你们家那点家私,全都藏在甄家!”
“姑母所言甚是!”贾珍恐惧道,“老祖宗,二叔,三叔,二哥儿,只怕你们还不知道,此番抄家,赵全并未参与,是提督东厂的曹化淳亲自带着铁甲军破门。”
这消息更雪上加霜。
曹化淳亲自出手,以甄家藏的各家的那点财富,只怕连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那可是个对二圣忠心耿耿、对各大家族那点手段无比清楚的老太监!
一时间,荣宁二府如天雷轰顶,半天也无人说一个字。
到天黑,确切消息传来。
而且是曹化淳亲自登门传达的。
曹化淳昂然进了院子,也不进荣禧堂,只站在台阶上,目视跪了一地的众人,冷冷道:“咱奉诏刚抄灭甄家,半日之内,找出地宫三十座、通往紫金山暗道十七条;甄家所珍藏你荣宁二府等贵勋财富不计其数,少说也有三千余万两银子。”
贾母心冷如铁,甄家所藏的本家财富及各家私产积累,数额远远大于这个。
曹化淳如此说,那“折损”的只怕就不会再出现了!
而且这可是他们自找的!
果然,曹化淳接着质问:“诸位,皇爷叫咱问问,你家的钱藏在谁家,天家本不该关注。然南巡之后,开国伯开国子百般上书,言必称二府过不下去,将三百余万两银子全部从皇家商号取了出去,难不成存在了甄家,便是你二位所说的家用了?”
贾赦贾珍膝行上前,重重磕头不止。
曹化淳冷笑:“咱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当年老皇爷皇爷南巡,正要银子稳定江南,你荣宁二府拿走了银子,意图使二圣作难,至于国家灭亡了,你二府有何损失?”
这才是贾母最怕的。
从皇庄拿走了二府积累,她相信二圣不会在意。
可是在二圣要凭借当时存在皇庄的那批银子稳定江南财政,乃至稳定天下财税,二府在那时候却公然带头迫使二圣不得不将四王八公、四大家族乃至文武百官存在皇家商号里的银子全数取走,那可就是拆二圣的台!
这笔账,二圣果然是记着,而且清楚记着的。
曹化淳长吸一口气,有内侍急忙搬来椅子,他就往荣禧堂门口一坐,吩咐道:“甄家贪婪,老皇爷不得不抄了他家。只不过,念在奉圣夫人情面,老皇爷并未诏令咱下手杀人。甄家那些钱自然是没入内帑了,人却还都在,往后安生住在皇爷恩赐府邸,自此就不要再出来了。你家呢?”
贾母恳求:“此事乃两府糊涂,如今岂敢再生变故?”
“这些话咱不爱听,也不想听。”曹化淳指着里头的自鸣钟道,“咱给你贾家半个时辰,拿不出个法子来,咱只好奉诏抄家。你们都退了罢,咱在这里等着,时辰一到休怪咱不留情。”
这时,外头传来铁甲军包围二府的脚步声,那铁甲摩擦着发出的声响,犹如一道催命的符咒。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王六公何时才出头?
李征在琢磨做点什么饭吃,今天他想吃油泼面。
正准备和面时,几个女孩从外面撒腿跑进来,气喘不定七嘴八舌,都说“御马监的铁甲军包围了荣府,怕要抄家”。
李征头也没抬道:“哦。”
尤三姐急忙道:“大王,声名显赫的甄家被抄家了,该不会皇上要对贾家也下手吧?”
李征没理睬,拿了个果子递给跟着刚才在外面玩耍的甄英莲,往外头看了看,随口道:“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甄家要搬走或者私藏给各家族私藏的银子,结果暴露了私自挖通的暗道,故此被抄家。”
几个女孩相信他的判断,故此都叹道:“都那么富贵了,他们还不知足,若是真被抄家,那也是自找的。”
李征很赞同,就问谁还吃油泼面。
甄家被抄家?
我知道啊!
就在刚才,现代那边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说他们正在施工,为工程使用的热成像仪和探测设备发现,东城“甄府”看着空无一人的府中,地下竟然有数以千计的人在活动。
根据进一步探测,跟随施工队的军队发现,那群人正在马不停蹄地搬运贵金属,而且,他们在紫金山南麓有暗道。
为顺利施工,工程队只好将这件事用黄纸写成大概通报扔给城头,御林军拿着从天而降的通报当即向皇帝进行汇报。
再然后便是铁家军出动,根据黄纸上的指示,闯入甄家将那帮人一网打尽。
那时候李征就知道甄宝玉家被抄家的时间提前了。
抄家的原因不是皇帝没钱了要从贵勋家里弄钱,是甄家犯了大忌讳!
皇城旁边挖暗道,他们想干什么?
也是从那一刻起李征就知道荣宁二府得脱层皮。
他们和甄家往来极其密切,荣府的财富都交给甄家保管,这一次抄了甄家找到的一笔钱肯定有荣府的,盛怒之下的二圣要不处置荣宁二府才怪呢。
但他不知道,荣宁二府并不知道甄家有这么几条密道,还有位于皇城东侧的地下藏宝库。
他更不知道,曹化淳没告诉荣宁二府此事,是因为二圣以为他会看在交情上出面给荣宁二府说情,所以留着这个消息准备堵他的嘴呢。
一人一碗油泼面出锅,几个女孩子大都能吃得惯,甄英莲也不挑食,只是不太能吃辣。
哪想没吃完,外面传来曹化淳的声音。
曹化淳惊奇地道:“芸哥儿,大王真没出去过?”
贾芸赔笑:“真没有。”
“那可就奇了。”曹化淳挠着头,进了天香楼一看,不由笑道,“大王,老皇爷还担心大王心软,要给荣宁二府说情。”
“你们吃你们的,我给曹公公弄一碗,芸哥儿也别出去了,在这吃饭。”李征喝完面汤起身笑道。
而后才说道:“说情也要看情况,甄家既在皇城脚下修密道,此事无论荣宁二府知不知道,他们都间接参与了。”
曹化淳笑道:“原来大王早猜到了,是啊,别的都好说,敢在皇城脚下修密道,真不知他们是活得不耐烦还是想死。甄应嘉推说只是为了藏银子,银子哪里不能藏,非要在皇城根挖地道?幸亏此次厂卫发现得早,若不然,哼,谁知这些丧心病狂的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贾芸脸色发白,这下可真没办法了。
他刚才问铁甲军打听了,知道是荣宁二府三百余万两银子藏在甄家,故此觉着这也不算什么事。
如今一听还有这事情,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饶恕的。
吃着饭,曹化淳再说起陈年往事。
荣宁二府几乎是亲自带头,连同四王八公逼着皇帝还了他们存在皇庄钱庄的银子,这对二圣稳定东南局势很不利,当年险些为银子短缺而闹出过兵变。
得,又是一个罪名。
李征一听就懂,荣宁二府支持的王家就算当年没参与兵变,四王八公也必然有人牵涉进去了。
遂问道:“搜出多少银子?”
“荣宁二府近百年积攒的三百余万两,加上甄家从海外贸易中给他们赚取利润,大约总计五百万两上下。”曹化淳说。
李征又问其它各家,曹化淳通报说,有镇国公家的,理国公家的,老王家的,零零总总加起来,连同甄家的总数不下三千七百万两。
当然,不都是银子,还有一些值钱的珍宝。
“乱世黄金,盛世珠宝,这些人各样都准备了不少。”曹化淳又说。
李征心中长叹,人言富可敌国,他本以为这是个夸张的手法。
如今一看,这何止是写实!
四王八公里不到一半的大家族便可积攒起这么多财富,那若是他们一起呢?
再加上两个亲王又有多少?
曹化淳也叹息不已,说起皇帝对甄应嘉的处置决定,未免不痛快,说道:“老皇爷不好说话,奉圣夫人毕竟是老皇爷的乳母。皇爷也是考虑此事,竟放了甄家这杀头的大罪。”
“哦?”李征一愕,而后轻笑,道,“我知道陛下之意了。”
“何解?”曹化淳连忙请教,“不瞒大王,皇爷让我看着处理,只要别放过这些逆贼。可放过了甄家,若抄了贾家,这恐怕,恐怕……”
“甄家抄家,就凭那地道谁也说不得什么,何况陛下饶恕他们一命,那该是何等的恩德。”李征道,“荣宁二府之流看着既有历史旧账,又涉及与甄家勾结。可总体上他们的罪过岂能比得了甄应嘉?何况有些事不好说,不好明说。而如今,陛下需要银子做事。”
说到这李征摆手道:“只是闲来一个猜测,做不得数。曹公公,多禀报,总不会出错。”
曹化淳微微一呆,半晌愤然道:“把这些逆贼!”
他明白李征的意思了。
荣宁二府也好其它四王六公也罢,只要甄应嘉这次不被杀,他们勾结甄家“谋逆”的罪证就无法成立,也无法形成证据链。
而这时候二圣最需要银子,故此,只要荣宁二府足够懂事,赶紧带头奉上几百万两银子,皇帝也只能敕令斥责,却不能真的对荣宁二府抄家灭族。
一句话,掏钱就可以饶了你!
可李征并不觉着二圣吃亏了。
荣宁二府也好其它四王六公也好,他们果真与甄家串通起来谋逆吗?
二圣不会相信,李征也绝不会相信。
而且,如今对四王八公下手并不是好时机,他们在军中朝中经营的势力网没有彻底斩断,灭了他们,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说不定会严重影响北方战场,迫使一批人投靠黄台吉。
那倒不如逼着他们“自愿奉献”那三千多万两银子,皇帝再就各家与甄家“往来密切”之事斥责一通,这件事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
“其实这时候最为难的反倒是二圣,他们恐怕最担心荣宁二府要钱不要命。”李征心想。
正这么想,王承恩偷偷从后门来了,进门看到曹化淳也在,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去刷锅。”鸳鸯连忙起身说。
贾芸也连忙告退出门。
只剩下他们三个了,王承恩愁眉苦脸道:“大王,要杀四王八公还不是时候,军队还有一部分在他们手里呢。如今咱们最需要银子,可皇爷担心这些家族要钱不要命。”
“陛下还是太心软了!”李征摇摇头道,“罢了,此事不难操作。不过,当年他们欺负二圣,如今也该出一口恶气。曹公公,你去收了刀兵,就此回去吧。王公公,你上报陛下,荣宁二府那银子,一两不少都给他们。”
两人大怒。
但李征走到门外吩咐:“三姐儿,去给夏侯湛马传令,铁甲军磨刀。”
王承恩惊骇道:“大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