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愿意相信陛下会保他。”
汪俊回道。
“那就让他等著吧!”
“等死去吧!”
廖堂突然厉声回了一句,把桌子一拍。
“哭庙那边怎么样?”
汪俊这时问了一句。
廖堂沉著脸说:“死了不少士人!”
汪俊猛地站起身来,两眼死死地盯著廖堂。
“怎么可能?!”
“保定侯没有挡住勇卫营!”
“姓周的还是那么凶,现在只能看逃走的那些士子能不能掀起更大的风浪。”
“本以为会是一场绝妙的反击,乡宦们搭台,士子们唱戏,我们领赏钱,然后让朝廷只以为是士子们无法无天,乡宦豪绅从中作梗,贪官污吏坏事,而我们这些达官显宦还是跟朝廷一条心,到时候,自然该升的升,该重用的重用。”
“可到底还是一开始就出了茬子。”
“我也就不得不让陈蟠提前离开南都。”
廖堂说后,汪俊沉思了起来,良久道:“应该还会起风浪,江南士人素来很骄傲,哪会轻易认输!”
廖堂想起了自己初来南京时江南士人都嫌弃自己粗鄙的样子,也就笑道:“也是!”
“老爷,内阁最新谕旨到了南都。”
这时,廖堂的家奴来到外面喊了一声。
廖堂听后道:“什么谕旨!”
“改雇工反雇主为以下犯上条例为雇佣矛盾,故不再以谋逆罪处之,而只以民间纠纷论,若有犯刑律处,按具体刑律处置。”
这家奴回道。
廖堂顿时瞪大了眼,看向了汪俊。
“好毒辣的计策!”
“这是要断南直权贵士族的根!谁不知道南直雇主多!”
“他梁顺德怎么能允许这种反孝庙旧制的旨意下达?”
第175章 农工也立社!压制反对派!
汪俊切齿不已地控诉著这道废弘治旧条例的谕旨。
一时。
他还不禁因此双目垂泪。
毕竟这道旨意的杀伤力太大了!
廖堂也颇为怅然地苦笑说:“咱家都想跟著去哭庙了。”
“先帝啊!”
“我们有罪,不该让你绝嗣啊,呜呜!”
而汪俊听了廖堂这话,更是彻底破防,也就直接跪在地上,真的还呜咽哭泣起来。
……
“先帝啊,您在天之灵看看吧,朝中奸臣废了您安邦定国的善政啊!呜呜!”
“您难道不应该让他们遭天谴吗?!”
应天镇淮桥北的明道书院。
以惠宗文为首的士子也在看到这份最新谕旨后,而在这里的儒庙祠堂,继续设孝宗灵位哭了起来。
不过。
他们刚哭著,一大批勇卫营的官军就在牧童葛正的带领下冲了进来,这些官军以张斌为首,直接把这些士子抓了出来。
惠宗文大惊,不由得大声问著那少年:“你是哪里的刁顽牧童,竟出卖我们这些相公,你不想活了吗?!”
“你们欺负我去农社没回来,就抓了我娘,逼著我娘给你们做饭,还让家奴打了我爹!”
“你们都该死!”
这牧童突然也泪崩了,而咬牙切齿地叱责起这些生员。
话说。
大明的士子素来有强索地方百姓为自己服役的习惯。
不少士子还会把拒绝为自己服役的百姓骂为刁民,而会把自己镇压这些“刁民”的行为,写到自己笔记里,还引以为荣,比如历史上的徐霞客。
甚至,不少明朝士子到清初也反动习性不改,所以清初竟发生过十几个举人因见一民妇貌美而将其轮奸而被全部处斩的大案。
总之,历史上的许吐司大夫,严格来说,毕竟也都是地主阶层,所以在三观上还是和现代人不同。
真正底层的百姓在他们眼里自然不会怎么被当人看。
话转回来。
惠宗文听这牧童说后,才注意到了“农社”的概念。
“农社?”
他不由得心中疑惑,不知道何时冒出来这么个组织,毕竟他素来只听过文社、诗社,而且他自己就加入了一个文社。
“好小子!不枉我帮你找一晚上的牛,介绍你加入农社!你为农社立了大功!”
张斌这里则夸赞起牧童来,且说著就把手一挥。
于是。
惠宗文等士子就被摁跪在了地上。
“亵渎先帝!欺君罔上!图谋不轨!”
“杀!”
而张斌接著又说了一句。
于是。
一排火绳枪被点燃火绳后,就顶在了惠宗文等士子脑门上。
而惠宗文这时竟因为还沉浸在对“农社”这个新组织的好奇中,也就忘了死亡的恐惧。
惠宗文甚至还挣扎著侧脸骂起那牧童来:“你们庶民,乃被治之辈,怎能有社?你们这是在造反!是在做贼寇之事!”
砰!
但惠宗文刚骂完,就因脑海中弹,而倒在了地上,一声不吭起来。
砰!
砰!
其他士子也纷纷脑袋中弹,脑浆崩裂。
尽管有士子开始求饶,但也难逃一死。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勇卫营是奉旨在特殊时期维持纲纪,可以先斩后奏,所以也就不需要走问罪流程。
当然。
勇卫营是官军,也不会乱杀人。
处置这些人的理由自然是张斌说的“亵渎先帝”和“欺君罔上”还有“图谋不轨”。
证据也是现成的,就是他们私奉的孝宗牌位与祭文,以及农社相应指证人的供词,将来依旧可以归案刑部和大理寺,算不上是枉杀。
张斌这时就已把这些罪证都抄拿在手,且在让这书院的人报了这些人的名姓后,就让书院的人收了这些人的尸。
这些人的家奴也都以同谋者被处死。
牧童葛正自然因此大为吐气,忙去把他那被打的伤痕累累的娘救了出来,且说道:“娘,农社请来了勇卫营,勇卫营救了您!”
“这农社这么厉害吗?”
葛正的母亲又惊又喜。
葛正则点了点头,很自豪地道:“当然!”
话说。
由于朱元璋给大明定的税基非常低。
故而,即便是到如今的嘉靖朝,正税与火耗、役钱等加起来,许多百姓都交不了价值一两银子的税。
因为按照历史上后面推行一条鞭的情况,在一些杂税较重的地方,一亩田每年需要交的赋役钱合计加起来也不过需要白银一钱五分。
所以,底层百姓大多交的是实物,很少交白银。
毕竟他们的总税也到不了几两银子,往往去换白银的成本都要占去很大一部分税赋,自然也就多缴折色。
只有中等以上的人家才喜欢交白银,因为这种人家多有除农业外的其他产业,可以换取不少白银。
这也就使得,折银比例调整,并不伤及底层百姓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田亩数小于五亩的贫农,因为他们的总税都到不了一两银子。
其实,这种贫农,在人多地少的江南才是占大多数。
而且,清丈也对他们很有利。
因为清丈可以把胥吏强行诡寄在他们身上的田赋消除掉,使得他们这些小民可以真正体验到朱元璋定性的低税率福利,即每年哪怕用银子缴税都缴不了一两。
这也是历史上张居正清丈天下田亩后,江南的经济能进一步腾飞,大量贫农财富增加,使得明末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时候,每科进士都还有不少贫寒子弟的原因。
毕竟清丈后,在江南这种商业发达的地方,一个小户妇人都能用一个月织布换得白银完成家里的缴税任务,使得纯农业收入完全成为多数小民的剩余财富,而让他们可以送子弟读书。
正因为此。
在南直,跟著哭庙的士民,皆是士族和富户子弟,再有就是依附他们的家奴以及地痞流氓。
而普通乡下贫农和城市普通雇工没有参与哭庙的积极性,也没有参与抗议缴税的积极性。
甚至……
他们很多连孝宗皇帝都不知道是谁,甚至总督朱希周都不知道。
所以……
他们也不知道孝宗皇帝在士人眼里是很值得怀念的“圣君仁主”,而朱希周也是士人们恨不得以抗税来要求朝廷除掉的“奸臣”。
他们甚至在听到谕旨说废掉弘治雇工犯雇主以谋逆罪论处的事后,甚至还觉得孝宗不是什么仁君,可能还是很坏的君主。
他们甚至也早就因为朱希周来当总督后允许他们自家子弟考吏员的开创之举,而觉得朱希周可能是个为他们穷人家子弟前途考虑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