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安回道。
朱致格则又问著觉安:“如果袁宗皋没有死,是不是就意味著萧琮和郭勋这些人里,有四房的人?”
“难说!”
朱致格心里不由得一紧:“那岂不是说,我侮辱袁宗皋的事,有可能还是会被四房的人知道?”
“也难说!”
觉安皱眉回道。
朱致格当即跳脚抚掌:“这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孤就不该听你的!”
朱致格还抱怨起觉安来。
觉安忙劝道:“殿下勿急,待贫僧去打探后才想办法应对也不迟。”
“那你快去!”
“孤必须尽快知道这袁宗皋是死是活!”
朱致格说著就让人给觉安备了马。
……
……
家中床,太平觉,对于袁宗皋而言,是他期盼已久的事。
而现在,他已实现了这个愿望。
承恩还乡的他,倒也没有忘记皇帝的嘱托。
所以,他在回家后第三天,就将吩咐自己家的当家人,在石首县城开有户部授权的袁记钱庄。
同时,他还让府里负责放贷的家奴拿著钱,以袁记钱庄的名义,在乡间流动放贷。
袁宗皋把自家钱庄的利息定的很低,年利也就二十取一。
这让正愁夏税该如何办的许多贫农纷纷来贷,许多精明的巨贾富农也纷纷来贷,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么低的利息,与白送几乎没有区别。
不过,袁宗皋知道朱厚给他二十万银元的低息贷是为了他更好帮助小民,而不是便于巨贾富农得利,也就不怕麻烦,而下令自家钱庄一定要进行限制,即低息贷只能用于小额贷,而且只发小额贷。
这也就让朱厚给他的钱,还是在基本上都惠及到了真正缺钱的小民手上。
石首县,窑所镇。
当地流民丁存业,得益于去年嘉靖元年朱厚出内帑全力赈灾,使得他在去年活了下来,还一边做工一边在家乡附近山区开垦了十多亩梯田。
也因此,他开始筹备著贷款买一头耕牛。
毕竟,人耕终究比不上牛耕高产有效率。
但当他来到镇上,向镇里的寺庙元惠寺打听借贷的事后,却得知寺里的利息已经高达五分。
这让他不由得犯了愁。
对他而言,五分利实在是太高,他就算省吃俭用,也还不了贷的。
“难道还是得我自己拉犁吗?”
丁存业正为此闷闷不乐的时候,就得知了袁家的家奴陈贵来镇里放低息小额贷的事。
他因而立即打听著来到了袁家的人家奴陈贵这里来,且问著陈贵:“大爷,袁大老爷家真贷这么低吗?”
“是的,我们老爷承恩还乡,是奉皇恩来助民的,不是为求利的,也就是说,皇上让我们老爷来帮助你们的。”
陈贵坐在一家茶楼的凳子上,双手拍著膝盖回道。
“还是皇上好!”
丁存业因而大喜,也就因此忙向陈贵贷了五两银子。
而丁存业在拿了五两银子后就高高兴兴地一边往牛市走去,一边说道:“这可真是碰上好年景了!二十取一的利息,只要省吃俭用点,半年都能还了本和利。”
而陈贵这里则在喝完茶后,办了几个人的贷款后,就背起装有笔墨纸砚和银钱的箱笼,继续往镇里走去,且一边走一边敲著锣,还一边喊著奉旨来助农放贷的话。
一时,许多百姓纷纷来问,没多久就有好些个百姓要拦住陈贵借贷。
“王三石,你今年春荒借的我们寺里的贷,若真还不起,就把你闺女卖了吧。”
“不然的话,利滚利下去,就不只是卖闺女,还会卖田的,我这也是为你考虑。”
元觉寺俗家弟子周福耀此时正持著蒲扇,坐在王家的茅屋上,两眼斜视著跪在耕农王三石身旁的那个天生肤白的十来岁女孩,正劝著王三石卖女还债。
王三石一脸犹豫地看了自己闺女小桃一眼。
小桃也看向了王三石,两眼红红的。
“卖什么!”
“袁家老爷承恩还乡,奉旨惠民,还专门派人来我们镇里做这事,每甲每户,都可以拿户票来找他家借二十取一的贷,限期一年,每次限额十两。”
“王老哥,你欠寺里那二两银子,不算什么,赶紧去镇东找袁家的人,找他借个几两银子消债,比在这里卖闺女强!”
这时,王三石一在镇里卖豆腐的邻居挑著担子走了回来,因恰巧听见这周福耀的话,也就忍不住插了嘴。
王三石听后不由得问道:“真的?”
“我骗你作甚!”
王三石则对周福耀道:“周大爷,您等等,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到。”
周福耀心里颇为不快,但也没有直接发作,毕竟乡里乡亲的,且王家也有宗族,吃相不能太难看,也就说道:
“我给你一起去!”
没多久,王三石就带著女儿小桃,和周福耀一起,找到了袁家的陈贵。
王三石自然欢欢喜喜地从陈贵这里借了银子,换了周福耀的债。
对于他而言,袁家的利息低,即便多借了一些,明年咬咬牙也能还的上,自然也就用不著卖女儿。
而周福耀则脸色阴沉地直接来到了元觉寺真正主人,当地乡宦李序家里,对正在剪盆栽的李序禀报了此事。
啪!
李序听后直接把手里的剪刀摔在了地上。
周福耀忙跪在了地上:“老爷息怒!”
李序则道:“告诉元觉寺的管寺住持,也对小额借贷降息,降成十五取一!”
周福耀听后不禁张大了嘴。
“没听见吗?!”
李序见周福耀没有动,也就怒喝了一声。
“是!”
周福耀这才忙离开了这里。
李序当然不敢明著对抗袁家对抗朝廷,所以心里再气,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著降息,甚至,他都不敢降得跟袁家一样低,怕让袁家觉得他在抢风头。
窑所镇附近许多还不知道袁家奉旨放贷之事,且依旧因为缺钱来元觉寺借贷的商民,在看见李家家寺元觉寺把利息变成十五取一后,也不由得纷纷奔走相告。
不知内情地还因此逢人就说李家老爷大发善心,不为难穷苦百姓。
但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天子让袁家让利惠民,他们才愿意跟著让了利。
第202章 朕虽然深居宫里,但别想骗朕!
嘉靖二年六月初七日。
朱厚正在上林苑观赏辽东巡按进献的一对白鹿。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朱厚一时还不禁念了一句《诗经》里的诗句,随后,他就问著与他同来太液池的兵部尚书王阳明:
“选调去湖广任巡检官的军勇都到京了吗?”
王阳明回道:“都到京了。”
“分别选自何处?”
朱厚问道。
王阳明回道:“因蓟州、宣府、大同、辽东、山西离京近,所以基本上选的是这几个地方的有功老军!”
朱厚听后颔首:“在派他们上任前,还是要集中起来,培训一下,宣讲一下国策,让他们明白,朝廷让他们去湖广任武臣是为了什么大的方略。”
王阳明拱手称是。
对于朱厚而言,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从南直收上来的银子继续以银元的方式大规模流出去,流到百姓手里。
而现在,替他放低息贷的权贵官僚,除了在京师的皇亲国戚外,就是在湖广的袁家,和在广东的梁家。
京师的放贷自然不必担心发不到百姓手里,因为京师有很多锦衣卫替他盯著。
广东则更不必担心,因为广东主要借户是出海走私贸易的大户,他们要借梁家的钱,别的势家豪右阻拦不了。
唯独湖广山高皇帝远不说,还是内地,又是目前大明的粮食主要产区,借贷的人肯定以耕农为主。
而朝廷要想真的惠及到当地耕农百姓,也就需要加强官府力量去盯著才行。
所以,朱厚才决定在湖广试点进行增加地方官员数量和地方官员俸禄的改革。
王阳明对于皇帝要增设巡检所这种地方武装衙门以加强地方治安的改革措施,自然是很支持的。
因为他自己就是靠剿匪患上来的官员,所以,他很清楚地方治安在如今人地矛盾加剧后变得有多严重,也知道大明现在只靠地方乡绅维持地方秩序已经不现实。
毕竟,地方乡绅也由于人地矛盾加剧,而往往带头在地方争斗,乃至勾结匪寇以行兼并之事。
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位愿意做实事的帝王,而这也让他对于朱厚交给他的事办得很认真。
“让你们去湖广任巡检司巡检所的官,俸禄与绩效奖掖金怎么发放,你们都已经清楚。”
“现在要给你们说清楚的是,朝廷之所以增设这么多巡检司巡检所的官,不是为了派更多官去湖广欺压百姓,是要更好保证湖广地方治安,让朝廷能更有力地抑制豪右对小民的欺压。”
“譬如眼下,帝师袁公正在湖广奉恩放低息贷以助民,以争取让其乡出现减息之事,那这样一来,地方豪右大户就会不满,就会有胆大妄为之人生事,最简单地方式,就是唆使盗匪绿林之人,对借贷袁家之钱的小民进行打击震慑,让小民不敢去借贷这样的低利息。”
“那么!”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这些巡检司巡检所的兵力打击这些人,让小民能够借贷低利息的款,实现陛下通过袁家把新铸银元发到小民手里的目的。”
“虽说,按照最新钦定的条例,你们可以执行公务时,因迫不得已而杀人,但是你们的绩效是跟每年你们所辖地区的人员被杀数量挂钩的,杀得越多,你们的绩效就越少,所以也别本部郎没有提醒你。”
在朱厚让王阳明这个兵部尚书组织人对这些即将派去湖广的军勇进行临时培训后,王阳明就让已晋升为兵部武选司员外郎的桂萼给这些军勇做起了培训,而提到了朝廷派他们去湖广的真正缘由。
因伤成独眼的军勇马继贤就在听后,不由得对跟著自己一起选来的同乡董冠说道:“敢情我们是去打击豪右的?”
“不然呢,你难道还以为只是剿匪捕盗那么简单?”
董冠低声笑问道。
马继贤笑道:“那倒是挺带劲,别说给这么高的俸禄,就算不给俸禄,只给一天两顿饱饭,我也愿意干这活。”
“你这是有多恨豪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