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只是富商,哪里敢直接反对朝廷的决定。
所以,朱益财和廖裕民两人,只是失望不已地离开了户部,且在离开户部后不由得跺脚叹气。
而朱厚这个决定,也让他们背后的人非常失望,他们都没想到,皇帝会用这种方式规避了漕运改制出现的问题。
接下来不久,户部根据朱厚确定的原则,选择出了以费家为代表九家官商,作为漕粮的承办商。
这些承办商将会负责大明接下来主要的漕粮运输。
而这样做,带来的好处,就是杜绝了夹带。
大运河沿岸的卫所底层军户们,也省去了一大的负担。
但代价则是,沿途势豪之家,失去了勒索运军的机会,朝廷也要拿出更多的银元来买粮,供应京师和九边。
前者自是好事。至于后者。
其实也是好事。
因为这会让朝廷相应收支更加透明化,也更加利于朝廷开支正常发展。
不像以前。
因为是用允许运军夹带的方式来维持漕运,所以,使得朝廷一直不清楚,自己在为了保证漕粮顺利供应人,到底花了多少成本,同时,自己到底是牺牲了多少钞关商税的收入,来维持漕运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
需要多少粮就买多少粮,乃至还清楚价格。
朝廷也就可以很清楚的计算出,朝廷在购买原来所运漕粮份额时,花了多少银元。
如此,查贪治腐都能更容易些。
不像以前,因为不透明,以损失税收的方式维持漕运,也就整得被逐年减少的钞关税收,查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运军夹带增加,所以才损失增加,还是因为负责收税的官吏再贪墨税款。
同时。
也因为改漕运杜绝了夹带,钞关税无疑会大增。
朝廷也能根据钞关税增加的收入,加上南直一条鞭的赋役钱收入,计算出之前,为了维持漕运损失了多少钞关税。
而大明财政可以更加透明化。
这对皇帝和他的执政大臣们了解自己帝国的问题是很有意义的。
当然。
这里的透明化,是指对皇帝和他的执政大臣们更加透明,而不是说对外界更加透明。
但这对于素来连财政都是稀里糊涂如一笔烂帐的大明帝国而言,能对皇帝和他的执政大臣更透明,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且说!
这次漕运改商运,得利的也不只是朝廷和军户。
还有费宏、王琼、王阳明这些大官僚大地主。
因为他们的家族,成为了承办漕运的官商。
相当于,以前漕运是官运时,权贵豪绅们侵吞和省下来的那部分漕运和钞关税之利,被他们以卖朝廷粮食等的方式给瓜分了。
朱厚不反对他们得利。
毕竟,他也需要新的既得利益者,帮他去对抗,旧的利益既得者。
只要,新的利益既得者,在瓜分新的利益时,对他也有利就行。
而且!
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这样的改革对费宏、王琼等有好处,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积极性,乃至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尤其是费宏,那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但这也没办法。
改革注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从别人口中夺食,很难不被咬上一口。
只要回报够大,就不算亏。
但也不能因此,就不做提防不小心。
朱厚在这次改制过程中,也付出了代价。
他的代价就是,少了一位非常信任且医术高明的御医。
即周太医。
这是他的王府旧人。
也是第一个因为他改制而死于非命的王府旧人。
这对他的基本盘造成的冲击不可谓不小!
虽然朱厚最终查出了真凶,还为此凌迟了不少人,他相信也震慑了不少人。
但这让他,也不得不因此进一步总结教训,争取在内卫制度方面继续加强。
为此。
朱厚将司礼监掌印太监谷大用叫了来,问道:“崇文门眼下钞关税增加了多少?”
“回皇爷,光眼下这半年,就增加了两万多银元!”
谷大用回道。
朱厚听颔首:“很好!”
“这样,你在各宫门处,设一个密告匣,让宫中的人都可以将自己风闻到的事写到密告信上,然后投递到匣中!”
“若查实所告为真,朕会重重有赏,一次赏五千银元,由密告同一件事者分之。”
“每三月选查一次。”
“经查不实者,也不予治罪,只当风闻奏事而已。”
第286章 废除贱籍,户实船政!
谷大用听后,怔了半晌。
他没想到天子会提出这么个法子。
这是十多岁少年能想到的吗?
但谷大用也不敢反对,只暗自下决心以后得老实些,对下也得和气些,以免自己被人告黑状,让皇爷产生疑忌。
当然,谷大用觉得,还应该更加对上恭敬才是。
毕竟,这宫廷密告制度一推行,皇帝收拾他这样的大太监,也更有理由了。
因为他这种在宫里的老太监,难免会有些坏规矩的事,不可能真的清清白白。
所以,谷大用只是拱手称是,然后离开御前照办起来。
此制,一经传开,内廷因而皆议论纷纷,但响应者也不少,而开始有人真的往各宫门处新设的密告匣,趁没人的时候投密告。
时值嘉靖四年中旬。
朱厚的大明帝国最高统治层的重心依旧是围绕著加强海上军事实力的目的展开。
“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张孚敬奏,清江浦、龙江、太平已奉旨造五千料以上大船六十二艘,两千料以上大船一百零九艘!”
为此。
这一天,御书房,内阁首辅费宏向朱厚奏报了造船的情况。
立在殿中的朱厚,听后抚掌而笑:“甚好,没想到造的这么快!”
费宏回道:“据张孚敬在奏中说,这是因为天下承平太久,工匠日益滋生,很多都缺活干,如今朝廷给工钱造船,而不像以往以役使的方式使工匠造船,故工匠们的造船积极性大为提高,前来受雇造船的工匠也就络绎不绝。”
“造船造的快,那船政学堂的建设呢?”
“杨阁老可有章奏呈上?”
朱厚这时问道。
费宏这时回道:“杨阁老倒是有章奏呈上来。”
接著。
费宏又补充说道:“但按杨阁老所奏,船政学堂的招生倒是非常不顺!”
“怎么不顺?”
朱厚皱眉回头看向费宏问道。
费宏这时低首道:“回陛下,按照杨阁老所奏,没人愿意送子弟来船政学堂学习操船、造船诸船政。”
“杨阁老本欲是让沿海卫所军官子弟入校读书,但他们当中,要么因为家风不严,所以子弟多是不成器的纨绔,要么家风严厉,却只肯让子弟读书举业,以后做文官。”
“至于普通军户子弟,正丁除戍守外还得为地方官役使,余丁则还要耕作,为卫所军官役使,所以也无暇来船政学堂读书。”
“民户子弟更不必说,据杨阁老报,沿海民户,富家子弟成器者,也皆只肯举业,不成器者,连最有前景的举业都不肯走,何况是学船政。”
费宏详细陈述了杨一清在办船政学堂中遇到的问题后,朱厚就道:“朕知道,让一个新事物落地会很难,所以朕才让他这个大学士去行临机专断之权,小事立裁,大事也可以先行后奏,他奏上来的处置方式是什么?”
费宏回道:“杨阁老选择了招户子弟为学员,对凡肯入船政学堂学习的户子弟,免该户鱼课,允其改籍!”
“很好!”
“就应该这样做!”
“这杨阁老果然是能臣啊!”
朱厚忍不住夸了杨一清一句,然后吩咐说:
“干脆这样,也不要改籍,直接废贱籍制度!”
“让这些户可以登岸,造屋居住,力田务本,与齐民一同编列甲户,势豪土棍不得借端欺凌驱除;本来,这些户也是属于良民嘛!”
“对于入船政学堂和愿意受募为新招水师军士的户,还可以在登岸后予以免本户役和鱼课,只收田税。”
“齐民也可以入船政学堂和受募加入水师,而在受募后也可以免本户徭役。”
费宏颔首称是。
而接著。
朱厚又问起了钞关税的情况。
王琼做了汇报。
让朱厚高兴的是,钞关税因为漕运改制杜绝了夹带和权贵豪绅中阻挠改制者被严格处置,的确在不断增加。
这使得朱厚更加不心疼他刚才大发善心,对入船政学堂和加入水师者免役和免鱼课的决定,所造成的财政损失。
因为大明发展到现在,由于大量户不堪盘剥出逃之故,能从户身上征收的鱼课已经非常少。
所以,按照成化朝以后确定的鱼课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