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下人现在把杨廷和看的很重,朱厚决定就和历史上的嘉靖好好学学,先在初期对杨廷和礼待一番,让天下人知道,不是他朱厚对不起杨廷和,将来也好做文章说其实是杨廷和对不起他。
所以,朱厚在形式上,自然做出一副很重视杨廷和意见的样子,也就决定亲自御批,同时在御批强调杨廷和有病,还没有痊愈。
虽然朕很希望杨廷和快点好,但杨廷和的病的确还没好。
当然。
朱厚的打算是,将来杨廷和的病是好了,还是没好,不会再由杨廷和说了算,得他说了算。
神医圣手说了都不能算。
他说杨廷和还有病,那就必须还有病。
他说杨廷和没有病,杨廷和才能没有病。
不过,在朱厚看来,杨廷和的确有病,他的病不是他一个人特有的病,而是整个天下士大夫大多数都有的通病。
这个病如果不治,整个民族都要出大问题!
朱厚的御批谕旨都是经过六科誊录抄送的,所以很容易被外朝诸官知道。
如此一来。
外朝诸官没多久就知道了当今天子还很看重杨廷和,乃至亲自批答杨廷和的奏本,甚至在期盼杨廷和早日回内阁。
虽然皇帝没有明确下旨让赶紧廷议大礼,但这份对待杨廷和的态度,已经让外朝诸官非常兴奋。
“陛下乃圣君,亲近贤臣良辅,所以是真的倚重太傅啊,只是太傅何时才能病愈啊!”
“但愿佛祖保佑,太傅能早日痊愈,而辅佐陛下早现弘治之世啊!”
同样。
外朝诸官也不得不更相信杨廷和的确是病了,相信不是朱厚不用杨廷和,是杨廷和要养病,不能辅佐皇帝。
为此,许多外朝官员开始频繁来看望杨廷和,使得杨宅门庭若市。
甚至还有许多外朝官员主动为杨廷和去寺庙求佛,乃至摆道场请神。
连一些勋贵外戚乃至内臣,都参与到了祈求杨廷和早日病愈的求神求佛活动中,乃至也主动帮杨廷和寻医觅药。
朱厚通过厂卫也知道了这些事。
但他没有声张。
他知道,杨廷和现在在权贵官僚中很得人心。
因为他之前的裁军改革让很多权贵官僚都赚了不少好处,包括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勋贵与武将,也通过裁撤停征一些皇家产业,让许多权贵官僚乃至大富商都受益不少。
再加上,现在清理庄田,让许多权贵官僚都有怨言,但又不好明著表达不满。
而如今,既然朱厚这个皇帝都对杨廷和予以尊崇,希望杨廷和赶紧病好,一些政治嗅觉不灵敏的权贵官僚甚至内臣,自然也就敢以为杨廷和祈福的方式,表达对内阁和一些提出清田的官员的不满。
不过,朱厚暗中把这些人都记了下来,等著将来再算这些人的帐。
且说。
杨廷和在收到朱厚的御批后,闻知朱厚对他的奏疏一律亲自批红,不假司礼监太监之手,自然是感动不已,手指微颤地看著御批,然后望向北边,热泪盈眶道:
“陛下真仁德夙成,爱臣至真至诚,臣唯有将来尽心辅陛下成尧舜之君,方可报一二!”
“爹,陛下这字也颇有水准了,看来,陛下练字很勤。”
杨慎跟著说了一句。
杨廷和点头道:“是啊,如此勤事礼臣的陛下,议定大礼,使陛下认孝宗为皇考是必然能成的,只待梁顺德他们清田结束,我就以病愈为由,还朝辅君,亲自定大礼!”
“到时候,他梁储如果恋栈不去,就找言官拿他以前的罪证参他,反正现在恨他的北方官员和满朝权贵可不少!”
杨慎跟著就发狠说道。
第50章 朕要管到底
朱厚这里又平台召见了首辅梁储。
再一次表现出了勤政求治的姿态,满朝包括杨廷和,对梁储的妒羡又增添了几分。
但朱厚召见梁储为的还是清田安民的事,而不是杨廷和迫切关注的议礼之事。
他知道,现在最著急议定大礼的群体,就是是杨廷和这些想让他不认自己父母为父母的人。
所以,这些人越是著急于此,他就越是要在清田上更用心思,不会轻易宣告清田这件新政已经结束。
何况,他也需要借著清田之事打造自己的基本盘。
而清田得以顺利进行,让内阁诸臣也很有成就感。
毕竟这的确是一件利国利民,也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件德政,尽管会因此遭一些权贵豪绅和守旧派忌恨。
所以,梁储现在整个人是神清气爽的很,仿佛也重新燃起了年少时那份想要辅佐君王,造福天下百姓的炽热抱负,而在见到朱厚后,中气颇足地对朱厚行起了大礼。
而梁储在眼前发现这位天子也开始对他露出微笑,神态间难掩喜色后,就不由得更加有成就感。
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最感到高兴的,不是安定了那二十余万流民和被裁军校,而是让天子安民的仁心得到了满足,让天子尝到了励精图治的乐趣。
致君于尧舜,是大多数儒生们深入骨髓的理想。
梁储也不例外,现在这个理想实现的可能,在因为他自己的努力而增大。
这自然也就让他大为称意。
“臣躬问陛下圣安!”
“朕安!”
朱厚也看的出来,平时只是对自己这个天子有敬畏之色的梁储,今日多了些怡然与悦色。
而朱厚回了一句后,就先说道:“闻知跟随进京的百姓与被裁军校,皆因清理庄田,开始分得田地,朕心大悦,如饮甘露。”
“陛下仁德如天,军民必感恩戴德。”
梁储起身叩首回道。
朱厚压了压手,示意梁储坐回,而笑著继续说:
“果然君臣相得才能成事。”
“此事也多亏元辅公忠体国,为朕尽心操持,元辅高风,当载汗青!”
梁储坐下后,因听了朱厚这话,只得又起身叩首说:“臣惭愧,托陛下洪恩,忝得圣音称赞!”
没办法。
新天子夸起人来,嘴跟抹了蜜似的。
梁储听得骨头都酥了,也就不得不更加恭敬,不得不反应很快地再次起身行大礼。
虽然这样很繁文缛节,但梁储心里挺乐意的,巴不得这样一会儿坐一会儿跪的来个几十遍。
毕竟这是天子夸赞的话,将来既会记载在他的传记里,让人不敢不敬,也会让后世君王因此不得不高看他梁氏一族。
所以,天子的赞美,可谓是越多越好。
“元辅素喜谦逊守拙,朕是知道的。”
“且不说这些。”
朱厚说到这里就挥了一下手,让梁储重新坐回去后就道:
“只说眼下,这些被安置的军民,让他们得了田和农具、谷种,只怕还不够,要真想让他们久安,乃至能为朝廷做出贡献,还得继续为他们保驾护航才行,安民如插苗,得护其茁壮成长后,才能算是真正完成一件中兴之德政。”
“陛下圣明!”
梁储拱手回了一句。
“所以,坊间皆说,朕已成了一件中兴之德政。”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仅仅是安置二十余万军民,就够了吗?”
“明显是不够的!”
“朕的意思,既然是要安民,要图治,还得继续管下去,让这些军民真的能为国之本才行。”
“无论如何,朕不希望,到了将来,这几十万军民又成为朝廷的负担。”
朱厚这么说后,梁储连忙称是,暗叹陛下在安民这事上是真愿意花心思花精力。
朱厚则在这时也问梁储:“被分田的军民们的居住之事怎么安排的?”
“回陛下!”
“目前皆安排在了城门外的附近荒地居住,按所编里甲排列,如此安排,一则是若遇兵灾,可及时进城躲避,二则若百姓将来有菜蔬鸡鸭之产要售卖也能快速进城完税售卖,而避免离城太远,而被盘剥克削的更多。”
梁储回答后,朱厚点了点头:“甚好!”
“说起兵灾。”
“朕也担心鞑子见我京畿清理庄田后,有大量小康之民出现,而起劫掠之心,乃至勾结内奸,趁其铁骑之快,扫荡我京畿。”
“如此朕清理庄田,安定生民,倒便宜鞑子了。”
朱厚的确担心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因为历史上也发生了这样的事。
历史上,嘉靖即位不久就也清理了京畿庄田,安置了不少流民,结果待这些流民安居乐业,渐渐殷实小康后,要为朝廷增税时,俺答入侵了,把京畿掳掠一空,大量男丁妇女与牲畜金银等被劫掠出关。
而这事也直接导致建造京师外城、加强防卫的事宜,被提上了日程。
但受限于当时的朝廷财力有限,历史的大明京师外城,只建了南边一部分。
所以,朱厚也就早就想著防范这种情况发生。
说的直接点。
他这个统治者,可不想自己养的韭菜,将来茁壮可割后,被入侵者割了去。
关键是这些入侵者还不讲道义,吃相难看的要命,连根拔去,留下尸骸无数,还要大明朝廷在他蹂躏完后给他擦屁股,修复他在这片土地上带来的伤害,出钱埋尸骨,济孤幼。
朱厚想想都觉得很亏,也很气。
因而,朱厚才会急著召见梁储,向梁储说,清理庄田、安抚百姓不能只是清完田分完田就了事,要扫尾善后,要继续管下去。
不过,梁储到底是三朝元老,经历过弘治十八年的那场小王子带大兵入京师掳掠的事,也知道京师离边镇太近,鞑子破关成功后,很容易扫荡京畿,所以也早防备著会有兵灾出现,而把百姓安排在城门附近居住。
但对朱厚而言,这是不够的。
因为真要发生了那种事,几十万人撤入城里也是个问题,还得担心奸细混入,使城内也被攻破的问题。
历史上,这种细作跟著难民混入,导致城破人亡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朱厚还是希望尽快在京师建一外城墙城关为妥。
而这无疑是很有必要的基建工程。
梁储这里在听到朱厚也对防范兵灾很看重,甚至也担心将来会出现鞑子勾结内奸,破关寇掠京畿,使在京畿安居乐业的城外百姓再次遭受家破人亡的惨剧后,感到非常惊讶。
他没想到来自内地的这位少年天子,会对京师存在的隐忧这么清楚,对奸邪卖国之辈的狡诈无耻也这么了解,完全不像是一个年少帝王该有的阅历与远见。
难道这世上真有天降英主?
梁储此时不得不这样想,而不由得把心中那份苟且之心又压制了几分,只更加赤诚且正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