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沉吟少许,说道:“荀君学识渊博,言含大智,我平时素来敬佩。今日听荀君言治国之道,却不敢苟同。”
“自上古以来,圣君贤臣出世者少。自秦代之降,可受称圣君者,唯孝文皇帝也!”
“当今陛下显非圣君,宦官把持朝廷,污吏横行乡野,欲革我朝之弊,何其难也!”
显然郭图对荀悦的‘圣君贤臣’治世充满不认可,当下不仅是地方上充满了问题,而是上层建筑都腐朽了。指望‘圣君贤臣’降临,重新洗涤上下问题,无异于痴人说梦。
郦嵩斟酌良久,说道:“据荀先生所言,今汉朝积弊多年,其犹如朽屋,栋梁腐烂,蛇虫遍地。如欲扫除积弊,唯有~”
说著话,郦嵩意识到自己所说之语有歧义,声音遂戛然而止。
郭图先是瞧了眼张虞的神情,再看了眼郦嵩的脸色。见二人无反应,大概便猜测到张虞、郦嵩二人怕不是早已讨论过这种话题。再想到张虞一到颍川便四处访贤,郭图断定张虞已非简单之辈。
见郦嵩言语不当,张虞换了个话题,说道:“当今之世,圣君贤臣或虽难出,但你我为吏却能竭心尽力,位居庙堂之高,则忧百姓;位处江湖之远,则忧君上。”
“彩!”
郭图不禁点头而赞,说道:“济安所说庙堂、江湖之语,甚是精辟。今居颍川,唯望早日肃清贼寇,还天下安宁。”
“快了!”
张虞催马而行,说道:“以左、右中郎将之能,黄巾余孽迟早覆没。”
顿了顿,张虞意味深长说道:“仅恐黄巾灭了,人心反而难安!”
郭图神情略变,问道:“看来济安倒有不同之见啊!”
张虞用鞭指了下弓箭,说道:“朝廷声威不振,而令地方自行讨贼。纵黄巾覆没,恐人心也会滋生异念。除非如荀先生所言‘圣君贤臣’降世,否则难以安抚天下。”
不管是历史经验,还是今下判断。东汉社会顽疾不除,朝廷不自莪革新,黄巾主力虽被镇压,但星星之火依旧会重燃。而且动荡之下,看出了东汉朝廷的软弱,野心家就会滋长野心。
郭图若有所思,对张虞的话颇是认可。
而如今郭图已是敢笃定,张虞非安分之人,今遭逢动荡之时,当是有心在今下作出一番事业。
显然郭图能成为袁绍属下亲信要人,可非愚钝之辈。通过与张虞交往时的言行,便能判断出张虞非安分守己之人。然而郭图低估了张虞,张虞有更大的野心!
约走了半响,张虞说道:“颍川人才众多,得仲若引荐,得以拜会荀先生。公则为郡中计吏,不知可有贤人推荐?”
郭图思索片刻,说道:“颍川人士出众不少,但才学能与荀仲若、钟元常相比者实属不多。”
张虞有意打听郭嘉消息,问道:“君出身望族,世出官宦,不知族中可有贤才?”
郭图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不瞒济安,族人不才,多是碌碌无为之辈,可堪贤才稀少。”
顿了顿,郭图补充说道:“后生中倒有小辈聪慧,如我族弟郭嘉,但因年岁尚幼,不知其长大如何!”
听到这里,张虞已是明白了情况,不是郭图怕郭嘉抢了风头,而是郭嘉年岁不大,目前正在读经进学。
张虞暗自惋惜了下,但表面却恭维说道:“公则乃贤才,何言郭氏无贤士!”
“济安谬赞!”
张虞倒也不是瞎夸,他与郭图接触这么久,大概看出了郭图为人。郭图或许非能力拔尖之辈,但能出任上计吏,在政治上自有几分独到的见解。
而郭图心性更是容易看透,他之所以与自己接触,无非是看重自己是王氏的女婿,年纪轻轻便得王氏支持。在渴望寻求上进之下,故经常与他接触。
盖是互相熟悉了,三骑谈笑而归县城。
将归军营时,张虞却见庾嶷站在军门下,似乎在等候著自己。
“劭然可有要事?”张虞翻身下马,问道。
庾嶷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今战事有变,王使君派人急召济安。”
“何方战事?”张虞问道。
“汝南战事不利!”庾嶷捡事情重点,说道:“彭脱被皇甫将军所败之后,潜逃入汝南郡内,在邵陵聚拢残部。”
“汝南赵太守呢?”张虞问道。
“赵太守率兵屯于沈亭,今闻彭脱音讯,正率兵北进。”庾嶷说道:“王使君恐赵太守非彭脱之敌,为行万全之策,欲派兵南下征讨。”
为了让张虞更明白形势,庾嶷说道:“据王使君言,今河北黄巾难平,中郎将董卓已被免职,由皇甫将军北上,率部征讨张角。而朱将军受阻于宛城,连日不能下。”
“降虏归乡者众多,若让彭脱大涨威势,恐余部尽会前来归附,届时则事急。”
闻言,张虞已明白事情严重性。
先前在王允的主持下,赦免、招安大批归降黄巾。今彭脱死灰复燃,如果处理不当,让已归降的余部投奔彭脱,王允肯定要被问责,其大概率会被免官。
“走!”
《唐书太祖本纪》“时汉祚将终,太祖潜图义举,每至乡野,折节下士,散财养客,以收人心。”
第51章 腾达得志
彭脱在邵陵招拢黄巾残部非同小可,张虞虽记得黄巾起义最终被东汉镇压,但可不记得王允因何从豫州刺史位子上下台。
今若因王允征剿不利而被问罪,张虞估计该哭了!
为了王允官位,更为了自己的前程,张虞火急火燎前往府堂。
堂内,王允正与众人对著舆图指点。
“彭脱侥幸逃脱,今虽聚兵反叛,但左右兵马稀少,应非大敌。”孔融说道。
“不可小觑!”
王允捋髯而吟,说道:“彭脱为蛾贼大帅,如若出兵不慎,遭其所败。彭脱将会重振旗鼓,骚乱汝、颍之界,今需全力出兵。”
“赵汝南手上有多少兵马?”阴修问道。
“有兵三千余众,其中骑卒一两百人。”程普汇报导。
“使君!”
程普话音初落,张虞快步入堂,致歉说道:“恕虞晚至!”
“无事!”
王允挥了挥手,示意张虞上前,听众人分析军情先。
“据邵陵来报,彭脱聚众三四千人,多是老弱兵马。”程普又说道。
“那以使君之见,需出多少兵马支援赵汝南?”阴修问道。
“今颍川郡可用之兵多少?”王允问道。
阴修沉吟少许,说道:“颍川大乱初安,各县需留兵驻守。如欲出兵南下,可出一千三百众。”
“今新募兵马多少?”
张虞顺势说道:“禀使君,新募兵马有六百余人,但因初入军营,鼓旗、行伍不熟,都尉杜佑正率兵操练。用其交战不可,但却可虚张声势,并为辅兵之用。”
杜佑本为颍川贼曹掾,因抗击黄巾有功被升迁为假郡都尉,负责今时的新兵招募。
“老弱合计两千人,我为偏军,配合赵汝南所部,两部不下五千人,应不惧彭脱残部。”王允说道。
瞧著舆图上劭陵,王允问道:“今彭脱屯邵陵,赵汝南从南向北,我军从北向南,两军共击蛾贼,不知可有注意之事?”
阴修沉吟少许,说道:“两军分南北,而彭脱居中,为防被蛾贼所趁,两部宜当谨慎进兵。”
显然阴修这是吸取了长社之战初期的战事,朱俊、皇甫嵩分兵并进,被波才分而击之的经验教训。今两军并进,为防彭脱上演各个击破,自然需再次提醒。
“善!”
王允微微颔首,说道:“征讨彭脱之战,劳阴太守率兵。此战得胜,我当上表为君请功。”
“诺!”
说著,王允看向张虞,说道:“劳济安率骑卒佐之。”
“诺!”
又聊了几点注意事项,王允便让除张虞以外的众人退下。
王允端坐在榻上,并示意张虞不用拘束,问道:“此番用兵,济安可有想法?”
张虞单腿盘坐,说道:“虞以为此番用兵不如求稳些,两军汇合,与彭脱所部对峙,以耗黄巾粮草。待彭脱粮尽而兵疲,再以精锐之师击之,必能取胜。”
“阵战不能胜?”王允蹙眉问道。
“能胜,但无必胜之把握。”
张虞分析说道:“彭脱复起邵陵,其兵马越多,其粮草越是紧缺,故彭脱急于求战。莪坚守营垒,消磨其锐气,待其人心涣散之际,出阵邀之,必能大破蛾贼!”
在张虞看来,两军列阵厮杀,成败除了兵员素质外,与战场上所发生的事息息相关。为稳妥起见,应当在交战前,拉高己部的取胜希望,而不是直接与之交战。
王允沉吟良久,说道:“我虽为刺史,但难决断用兵之事。且黄巾复起,速战速决为上。若让朝廷知晓,恐宦官从中作祟。”
“阴颍川非无谋之辈,两军用兵之时,济安可多多出谋划策,以防用兵有失。”
“诺!”张虞拱手说道。
“对了!”
王允从案几的竹简下,抽出一封书信,说道:“郭定襄来信言,今岁他将举你为孝廉。”
“多谢叔父!”张虞拜谢道。
王允沉吟少许,说道:“你岁数尚不满二十,受举为孝廉易,但若想入台之后,外放为令长,恐其中有些困难。”
“那如何是好?”张虞问道。
“不急!”
王允笑著指向舆图,说道:“我今之所以让你随军出征,则是为你积累功绩。家世、岁数不足,但有功绩伴身,经人禀功,足以外放为令长。而后外放立功,如逢边郡骚乱,或能拔为郡守,为国领兵,征伐边胡!”
“越早往上走,才越有机会入雒阳。否则年岁到了,新人上来了,很快就会将你替代。”
“济安有武略,又识兵法,功勋屡立,报效汉室。今后或能封侯拜将,光宗耀祖,留名于史。”
王允已是将张虞的升迁途径指明,学曹操出任令长,而后蹭点军功,出任地方郡守。
至于郡守往上的升迁,已不是王允所能够谋划。毕竟王氏不是曹氏,随随便便能封曹操为国相;更不是袁氏,拜袁术为河南尹。
且看王宏官职就清楚了,人到中老年才出任弘农太守,因得罪宦官,不得已被贬归家。而王允是得到三公的欣赏,才能说自行车出任州刺史。
“多谢叔父谋划!”
张虞感激说道:“虞当为大汉竭尽忠心,以不负叔父栽培。”
为大汉竭尽忠心是否为真心话不知道,但张虞是真感谢王允的帮衬。无王宏与王允的帮助,估计张虞要蹉跎很久,才能在大汉冒头。
今时再看自己娶了王霁,不可不谓鱼跃龙门
“无需多礼!”
王允见张虞情真意切,顺势将几份从并州寄来的书信交于张虞,笑道:“家乡来信,今可归营细读。”
“谢叔父!”
又向王允说了些贴己的话,则带书信归营。
回到了营帐,张虞招来郦嵩、什翼、郝昭等人。
篝火旁,张虞与众人围火而坐。
“彭脱聚拢残部,在邵陵一带为乱。使君念彭脱为黄巾贼首,已命阴太守率部南下,配合赵汝南征讨彭脱。而我部则需随阴太守所部南下。”
张虞看著周围人的面容,说道:“诸位回帐通知兄弟们,让他们备好甲胄、盾牌、弓矛,检查出征马匹情况。如有遗失或破损,需及时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