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66节

  他对王允有印象,但印象不深。对他的为人了解,更多是通过左右传达,而无亲自召见过。

  两次下狱,三公两次求赦,说明王允的不俗,并立有些功绩。但今见万民伞,且如果众人言语不假,说明他对王允的评估有误,或许王允真是为国为民的良吏。

  见机,程夫人凑到刘宏身侧,细语说道:“仆常听陛下言国无良吏,便记在心上,欲为陛下举荐贤士。今王允得豫州民意,岂不说明王允乃社稷之臣,陛下如若置之不理,恐失人心啊!”

  顿了顿,补充道:“陛下如若质疑,不如召见王允,与其交谈,看是否为徒有虚名之辈。如是干臣,可谓‘大礼’是也,亦不妄仆一片心意。”

  “傅母费心了!”

  刘宏拍了拍程夫人的手,欣慰说道:“傅母能这般明事理,实乃朕之幸事。”

  “民意不可违啊!”

  刘宏感叹一声,起身说道:“王豫州之事,朕会了解清楚,断不会违背民意。”

  “谢陛下!”三人跪地而拜。

  话音刚落,张虞神情郑重,说道:“陛下,仆无朝廷政令,擅自离任,恳请陛下发落。”

  “嗯?”

  张虞突然自求处罚的行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正常人哪会主动接受惩罚。

  郭图、王晨满脸的诧异,搞不懂张虞为什么请求自罚。

  同样程夫人也是满脸的懵逼,干弟弟安排的剧本里,可没有这一幕。

  对于几人的惊讶,张虞没有心思顾及,主动请罪其实是万民伞中为自己扬名的计划之一。

  因为万民伞是传颂王允的功绩,他们这些献伞的人很难出众。若想引人注意,必须弄出反差感。

  反差感从何而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与王允事迹相反,王允因百姓爱戴而出狱,而张虞因救王允,擅自离任而入狱。

  反差有了,话题度自然也有了,张虞的事迹也被人知道了。

  刘宏眼神微眯,问道:“郑县令张虞?”

  “正是!”

  “好!”

  刘宏挥了挥手,吩咐说道:“郑县令张虞无诏入京,押入诏狱,听候廷尉处置。”

  “诺!”

  张虞大无畏起身,直接跟著侍卫出堂。

  当即让郭图、王晨、程夫人傻眼,王允还没救出来,现在还搭进去一个人!

第80章 投身军旅

  正月,张虞、郭图献万民伞,以求汉帝刘宏赦免王允。张虞因为救王允,无诏入京,擅离职守,被羁押于诏狱。

  刘宏召见王允,咨询豫州诸事,王允答之有物,并献治政五条,刘宏大悦之。

  得闻音讯,何进与袁隗联名上疏,再奏以王允从官以来德政,并明细功绩。

  刘宏下诏,命廷尉释放王允,并准王允官复原职,仍为豫州刺史。

  当天下午,刘宏以黑山军张燕屡犯河内为由,王允以豫州刺史迁为河内太守,安抚黑山军。

  进了趟监狱,王允从豫州刺史升迁为京籍地区的河内太守,属实是赚到了。

  不仅于此,王允因豫州士民进献万民伞之故,收获了大量的名声,由此广受士民称赞。与历史上,出狱之后狼狈逃窜于江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张虞正在冰冷的诏狱里呆著,不得不说诏狱里很冷。

  而王允反转了角色,由刑徒变为两千石的上卿,与郭图、程普、王晨前来看望张虞。

  “济安为某奔走多时,而今反入诏狱,实有惭愧!”

  王允语气中有些许的感激之情,说道:“若无济安献万民伞,恐某至今仍在诏狱。”

  作为当事人的王允很清楚,他得罪了张让,局势对他非常不利。若不是张虞通过程夫人的路子见到陛下,并上献万民伞,估摸刘宏对王允没什么印象,更别说会亲自召见,以及提拔自己出任河内太守。

  然因是长辈的关系,身份卡在这,王允有很多话无法直白说,仅能点到为主。

  幸张虞听出王允语气中的感激,笑道:“使君不仅为我尊长,更是虞之故主。今使君有难,虞岂敢坐视不理?且今时入狱,非使君之故,而实乃律法如此,地方长吏无诏入京,如若不罚,律法不存!”

  王允感叹不已,自己与兄长真没看错张虞,如此好儿郎,能收下当王氏门婿,实乃王氏之福。

  当初自己感觉张虞有高攀之嫌,今时看来张虞用自身的才能足以配得上诸吐司族。纵使无自己提拔,张虞也绝对不会碌碌无为。

  “济安放心,我已与诸卿上表,追溯济安功绩,并为崇儒学之风,请求陛下释济安出狱。”王允保障说道。

  “多谢使君!”

  “称叔父便可!”王允慈爱说道。

  在出狱这件事上,张虞并不怎么担心。他的行为贴合当下的社会道义,今时他所触犯之事,其实是情理与律法的冲突。

  为救故主奔波,并触犯了律法,这种充满话题性的行为,会让许多人兴奋,为了维护社会价值,自然会主张张虞无罪。

  而王允出去之后,有王允的帮衬,他岂会长久呆在监狱里。更别说自己名气大了,袁术、程夫人二人出于投资的需求,大概率会帮衬自己。

  二人为何会呢?

  其实不难理解,张虞为了王允都会入监狱,那么他对有恩于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反咬一口?

  从利益角度而言,知恩图报其实是一种投资行为,毕竟没有人会帮助白眼狼。

  如刘备在入益州之前,换了很多上级,但名声依旧很好,其根本在于刘备懂得回报上级,从不干背叛之事。即便是背刺曹操,但刘备依旧是师出有名。

  故在入狱前,张虞考虑过得失。为了自己更进一层,有必要暂忍下诏狱环境的不堪。

  张虞沉吟少许,劝道:“叔父,张让深受陛下宠幸,其势力遍布朝野。今时若非借叔父治理豫州旧功,纵有万民伞,亦难令叔父出狱。”

  说著,张虞凑到王允的耳畔,低声说道:“据河南尹言,大将军有意图谋宦官。叔父应当留得有用之身,不可操之过急。今若打草惊蛇,或是说折损叔父,岂不可惜?”

  何进图谋宦官的消息,算是袁术近日透露于张虞。今为了避免王允继续与张让作对,张虞不得不这么说。

  王允微微颔首,说道:“张让深受陛下宠幸,凭奏疏弹劾已是不足以令张让伏法,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有大将军为主,事可缓图矣!”

  若张虞之前这么说,王允可能无动于衷。但王允今时在诏狱里吃足苦头,已是心有余悸,且有何进作为大将军领头,王允自是听进去了。

  顿了顿,王允笑道:“大将军听闻济安名声,今有意征辟济安为大将军府吏。”

  张虞思虑片刻,说道:“不瞒叔父,虞无意为大将军幕僚,今国家多危,虞愿投身军旅,以来报效国家。”

  别看张虞才二十岁左右,但凭借为故主奔走而入狱之事,算是在雒阳出了名。同时王允因豫州百姓进献万民伞之事,并被刘宏提拔为河内太守,已是成为了海内著称的名士。

  当下为了拉拢王允,何进打算征辟张虞,其实也不难理解。但张虞并无入何进幕府之意,毕竟入了幕府,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会受到限制。

  至于投身,算是张虞经他一番深思,思考出的发展道路。

  他今为县令,按照俸禄来说,他往上升迁,可以任太守、刺史、尚书令、国相等相关行政官职。但以他目前的资历、才能,不具备出任以上官职的资格。

  为了能尽快升迁,无疑是从县令转职武将,且论升迁快速,非军功莫属了。

  在东汉社会,以军功入仕很慢,但官员如能立下军功,其便能快速升迁。以朱俊为例子,他家境贫寒,欲想成为上卿,显然是痴人说梦,但朱俊却凭借军功强势崛起。

  在出任兰陵县令时,交州发生严重的叛乱,朱俊以县令拜交州刺史,率五千兵马平定交州叛乱,朱俊便被征召入朝出任谏议大夫,之后便是朱俊率兵平黄巾了。

  朱俊的例子给了张虞效仿的方向,此番如能统兵作战,回到熟悉环境里的张虞说不准能用军功快速升迁,在乱世打开前,尽量做好准备。

  王允点了点头,说道:“大将军府中多海内名士,济安年岁不长,至府上任职,虽能向先贤学习,但亦难出头。济安有谋略,善弓马,投身军旅,或能有所建树。”

  说著,王允想起一事,说道:“济安,据兵报来禀,鲜卑南下劫掠幽并。”

  张虞眉头紧蹙,说道:“汉与鲜卑互市两年,边境素无战事,今怎忽然南下劫掠?”

  “暂不知具体详情,今毕刺史正在遣人出塞,询问鲜卑单于为何忽然南下劫掠。”王允说道:“如有参合坞音讯,当会告知济安!”

  “多谢叔父!”

  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惊扰了张虞思绪,心中颇是担忧。但因远在雒阳,仅能希望家人无事。

  而张虞也格外疑惑为何鲜卑忽然撕毁互市条约,举众南下劫掠。

  看出张虞的担忧,程普、王晨、郭图三人说了安抚的话。

  因所呆时间太长,受到狱卒催促,王允便欲带人离开诏狱。

  临行前,张虞思索著鲜卑南下劫掠之事,忽然有了想法,喊道:“叔父稍等下!”

  “何事?”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今鲜卑南掠边境,我愿回并州任军职,不知叔父能否~”

  “可!”

  王允点头说道:“济安自疏一封,莪当上呈于陛下,看能否让济安回并州任职。”

  “多谢叔父!”

  张虞招了招手,说道:“兄长过来下!”

  王晨将耳朵凑了过去,张虞嘀咕几下,告诉王晨去找程夫人,便让王晨走了。

  今西北战事焦灼,张虞理应前往西北任职,而今为何回并州任职?

  其实道理很简单,张温所率的汉军在西北叛军前连连吃瘪。今投身西北军,张虞恐难以有施展的空间。

  以当下的情报而看,叛军因粮草不济退走,汉军分兵追击,结果除董卓外,各路兵马都有折损。故据形势来言,叛军所占据的郡县,汉军暂时收复不了。

  既然西北战场形势不利,而今并州出现战事,张虞不可能舍并州而去西北。

  毕竟回家乡任职,张虞既熟悉边境环境,又有根基可用,更有王氏为助力。且自他离开家乡以来,至今已有近两年,此番回去还能与王霁成婚。

  同时,他在并州任职,立下军功的话,还能反哺参合坞,壮大自己的根基。

第81章 护匈奴副校尉

  雒阳,北宫。

  刘宏坐在御榻上,放下手中奏疏,问道:“昔郑县令张虞为郎官时,光禄勋时拜尚书令,不知卿可记得此人?”

  刘虞沉吟些许,笑道:“臣怎会不记得此人?乃臣以为张虞年虽为弱冠,但才能出众,见识不凡,故出任郑县令。”

  “陛下或不记得此人,但应该会记得《驳募鲜卑为兵疏》。”

  “《驳募鲜卑为兵疏》?”

  刘宏略有记忆,惊讶说道:“朕记得此奏疏乃尚书郎官所奏,莫非此郎官便是张虞?”

  “然也!”

  刘虞微微点头,笑道:“张虞出身云中,深谙胡俗,通晓胡语。昔于客曹任郎官时,便为诸卿口译胡语。故知朝廷欲征鲜卑为兵时,大惊失色,遂拟奏此疏。”

  刘宏露出深思之色,说道:“如此看来张虞乃德才兼备之士?”

  刘虞笑了笑,说道:“张虞年纪虽然轻,但却少年老成,行事多稳重。今虽舍职而入雒阳救故主,但却未不顾郑县政事。据臣了解所知,张虞自上任半年以来,政绩多有建树。”

  “如除南山食人之恶虎,清多年所积之刑狱,济千名三辅流民。郑县地窄田少,张虞发大族开山借田,增口户田数。如观以上之所为,可堪良吏之名。”

  郑县离雒阳太近了,稍微派人查下,便能知张虞政绩。今众人得知张虞即便奔波救王允,亦未放弃治理郑县,已是无话可说,反而佩服张虞尽职尽责。

  在这种情况下,张虞名声在雒阳中渐起。眼下除了能鄙夷张虞出身卑微外,有心之人已是找不到可以诋毁张虞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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