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皇后心思
纵使诸王子嗣中的壮年者不好下场争抢红麟,但如吴名槿一般年纪的可不在少数了。
这章年少力亏,即便日夜勤练不辍,又怎敢轻言必胜?
少年人啊,多少还是有些轻狂妄语了。
卫皇后虽是微觉不满,但瞧着自家女儿那明眸熠熠,梨涡浅浅,一副与有荣焉的欢喜模样,比平日里跟兄弟姊妹们顽耍时更显开心,便也不禁勾起了淡淡笑意,散去了那点点嗔恼。
观那章言辞行事,知进退,明尊卑,又是前朝大学士的曾孙,荣国公的血脉,更难得的是与明珠投缘,能哄明珠开心,那做个玩伴倒也使得。
再者,魏承恩那老货久侍御前,这些年虽未见得能有多大长进,但于识人一道也算不差。
而他既敢荐章于明珠之前,想是还得了陛下默许,可见这章该是有几分不凡的。
若他日后能为陛下重用,以他的身世、年纪,正可为明珠臂助,自己倒也乐见其成,明珠许下的护卫司指挥使一职也可予了他。
若他长成之后便泯然众人,自然也就与明珠疏远开来,原也不必本宫干涉了。
一面如此想着,她一面又垂眸看向了手内那张商行股契,心中欣喜淡淡,一时又思绪幽幽。
本宫前日才晋贾元春为凤藻宫掌书,这贾府今儿便借章之手,将一间股本万两的商行之四成股份献给了明珠,倒也算知情识趣了。
而相较于贾府将贾、史、王、薛四家女儿,还有陛下御极之后亲点的头科探花郎,如今侍讲学士林如海的独女一并放入商行的这番表态,那每年最少四千两的“股息”又反是其次。
贾氏一门双公,在开国旧勋之中声势本就不下郡王,又有两代荣国公父子相继,总督京营戎政数十年,于这京师腹心之处,其举足之轻重,更甚四方郡王。
虽说贾氏近些年来后继无人,声势渐颓,但其有史、王、薛三家为助,还与列侯林家结姻,如今王子腾位居二品,林如海简在帝心,其势仍不可小觑,陛下也尚有倚重之处。
此番贾府以商行为名,巧借五姓女儿与明珠结缘,其手段也算别出心裁、机巧高明,难得这等暮气深重的开国旧勋还能有这般玲珑心思。
而其示好投效之意更是彰明昭著,如此于明珠日后也有十分助益。
若陛下始终难得麟儿,当选一年幼之近支继嗣...如此事有不谐,本宫便能垂帘。
国朝虽无公主闻政之先例,但祖训也从未禁止此事,而明珠更是陛下之独女,或可临朝与政,纵无馆陶、太平之野望,也该能保她一世之尊贵荣华。
若本宫临行之前,她能生得嫡子,本宫当令其继为幼君之嗣,再行废立之事。
如此仿北汉刘继恩故事,可保帝统不移,本宫不忧明珠,亦无愧陛下,纵背万世骂名,也能含笑九泉。
只是公主闻政,帝位更迭,此二事干系重大,外廷必然阻力重重,须得早作谋划才好。
而迁居畅春园意义非凡,还是该让明珠早些搬了过去...
隋珠公主自不知卫皇后已为她考虑得那般长远周道,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一群内侍在母后殿前女官的引导下,抬着饭桌,捧着食盒,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而后静立无声。
早起并未吃饱的她只觉那若有若无的香味今日变得分外勾人起来,不由偷偷抿了抿粉润樱唇,偏头望向了凝眉垂眸,朱唇紧抿的自家母后,糯声唤道:
“母后~”
“你既不嫌往后麻烦,那红麟送他倒也无妨,左右不过一匹马儿罢了。”
卫皇后稍稍回神,随口回了一句,一面杏眸微抬,却正望见自家女儿那晶然眸光,心内顿知其意,不觉又好笑问道:
“可是饿了?”
“嗯嗯~”
隋珠公主眉眼弯弯,连连点头。
卫皇后一面微微颔首,示意宫人布桌,一面随口问道:“今儿你早起那顿吃了多少?”
早起请安的时候母后也没问啊,原以为她忘记了,怎么又突然问起来啦?
隋珠公主小脸一苦,还是迟疑着竖起了两根纤嫩手指。
卫皇后瞥了一眼,抿着笑道:“两碗甜粥?”
隋珠公主忙忙摆手:“不是啦,是两个...小馒头。”
卫皇后刚待佯作嗔怒,就见她大眼睛忽闪着,乖乖保证了明儿一定好好吃饭,一时好气又好笑。
但她却也拿自家女儿无法,更不忍饿坏了她,于是一等菜肴布好,便先轻轻动过筷箸。
“多谢母后~”
隋珠公主低低欢呼一声,盈盈眸光扫过面前桌上的几十品精美菜肴,小手随意点了几点,便有宫女一一搛来碗中。
卫皇后含笑望了好一会,方才命宫女收起了那两纸契书,又沉吟着唤道:“贾掌书。”
殿内一角摆着正数张檀木书案,案前各有簪饰花钿,身着裙袄的女官在伏案书记,闻言其中立有一人盈盈起身,款步行至座前,婉声恭回:“臣在。”
其人云髻峨峨,花钿轻摇,丽容姣姣,瑰姿艳逸,除了元春。
卫皇后抬眼微一打量,语气漫不经心:
“本宫听闻今日宁荣二府大摆筵席,似在为贾卿庆贺?”
家中在为我庆贺?想来是老太太和爹娘听了我消息,一时欢喜不禁才有此举。
只是娘娘日理万机,竟也是知道了此事...
却不知是有耳报神从中作祟,还是娘娘格外关注起府上来了?
元春心头微凛,面上从容回道:
“回娘娘,臣也并不清楚...
不过臣日前托人带回过消息,想来该是正该如娘娘所言,臣冒失失仪,恳请娘娘恕罪。”
卫皇后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托人...托得是谁?”
虽说宫女、女官都有免不了要托相熟的内侍带信寄银,但于宫人而言,私自交通内外仍为大忌。
因此卫皇后此言一出,殿中陡然沉寂,殿角女官不由顿笔抬眸,目光交流往来,一时神色莫名。
娘娘虽是宽和仁慈,但宫中大事小情却鲜有能瞒过她的,尤其是殿下身旁之事...
元春丰唇微咬,沉默半息,待要张口解释,却见隋珠公主已停箸举手,脆声笑道:
“母后,母后,是我让章帮贾掌书带的信啦~”
元春悄悄松了口气,殿角女官又都埋首案牍,心中越发嫉妒了些。
这个傻丫头...
卫皇后美眸斜嗔,但看着自家女儿笑容讪讪的模样,便知她聪明颖慧,只是心软,一时虽觉无奈,却也揭过了这节,只随口道:
“贾掌书,拟旨罢。”
请假条
好困好困,抱歉抱歉,赶不出来了,今天早点睡,今天(11号)正常更。
第152章 栏场 龙禁卫(加到了2300)
皇城内东,御马监大厅之南。
里草栏场最北端,一间簇新马房之外。
章面南而立,目送着传命已毕的小黄门纵马离去,又打量了一眼南边的平阔栏场。
与他想象中的遍地翠绿、千骑漫野的不同,不远处的栏场横达百丈,屋舍俨然。
想来此处并非牧马草场,而是收草储料的草料场,或还兼着训马、演武之用。
入眼处青砖黛瓦、门宽近丈的半旧马房一字排开,横向一数该在二三十间,纵列望去也有十来排。
其中推着大小货车的黄门往来频繁,牵着各色战马的军士不停出入,好一派忙碌又壮观的景象。
此时远处还有踏踏蹄声传来,连带着脚下平整坚实的地面也有微微震动之感。
刚沿着护宫河旁的驰道一路北上至此,又听了随行黄门介绍的章自然已经知道,那是里草栏场最南边那数块占地几十亩的跑马场上各卫军士训马、遛马的动静。
而在马房群落和跑马场之外,便是许多零散分布的存储着料豆、马草等物的大小仓廒,供应着这处里栏草场中两三千匹的乘马、战马、挽马、驮马之用。
虽说上十二卫中除锦衣卫在籍者七千人,其余十一卫按编也在5600人,通共近有七万人。
但锦衣卫四千禁军常驻皇城之内的也不过两营,只负责宿卫关要,余者仍在锦衣卫驻地受训,每五日轮换一次,每旬能有一日休沐。
其余十一卫每日值宿巡逻的更不过一个千户,如此皇城之内常备军力便只在一万两千余人。
又因值守之职所限,十二卫的骑兵比例原小于边军、京营,仅在十一上下,因此这栏场之马倒也绰绰有余了。
只是...此处军士中大多数服色并不同于这几日于宫内各处见过的十二卫,也不知是何番号...
莫非后来的吴朝皇帝又编练了一支新军,故而不为家中典籍所载?
可大舅、二舅日前几次谈及禁军改制,还有宫中诸般事物、规矩,却又不都曾提过这节...
正在章疑惑之际,一旁迎出马房的马三儿顺他目光看去,许是瞧出了些端倪,当即堆笑道:
“好教总旗知道,这些原是御马监下的腾骧、武骧二营所属,也都是些苦哈哈,有的在栏场中充役,还有在外头御马监二十来处的牧场里养马、巡青。
偏他们这批人命好,正赶上了上皇移居大明宫,编练龙禁卫,不仅从京营里拣选勇士充实,还把这两营也挑了进去。
眼下他们便都改了名字,换了服色,虽仍归御马监管着,也还要如往日一般养马,却又能更番上直、宿卫宫禁。
里头的威官、营将、指挥使之类,更多是名门勋贵之后,最低也都是五品的衔,号作“三百龙禁尉”,着实风光得紧。
暧,如今除了上头那几位公公,咱家这些人再不好像往日那样使唤他们了...
,咱家光顾着说了,险些耽搁了总旗的事儿,这外头风大,咱们先进去瞧瞧红麟小爷?”
太上皇移居大明宫之后新编的龙禁卫...想来这宿卫的宫禁指的也只是大明宫了。
如此也难怪自己这几日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粗粗走过了小半皇宫,却从未见过他们。
不想那太上皇和道正帝之间竟已这般泾渭分明...大约两个舅舅也是因此才讳莫如深。
还有那威官、营将的名字,听着和锦衣卫禁军里头的体系一般无二,但官衔却足足高出了一品。
再从贾蓉后来买龙禁尉的经历来看,这太上皇的龙禁卫除了防备道正帝之外,大概还有敛财之效。
不过,一千五百两就能捐个正五品,还附赠一份诰命,这可比今儿户部那些官吏推销的时候便宜的多。
不提同为正五品的郎中,一口价9600两,只说正七品的知县,便得4620两。
再者,按国朝议叙制度,官员得积累十二次“记录”(小功),或是“加级”(大功)三次,才可升上一品,而这些也都在可捐之列。
但即便从自己眼下的七品开始算,若要花钱捐议叙捐到五品,花费也远高于这一千五百两了。
这前朝的皇帝卖起本朝的官儿,果然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章正心下腹诽,闻言稍止思绪,折身看向眼前了满脸堆笑的中年宦官,伸手前引道:
“如此便有劳了,还请马贴场先行。”
御马监在京共有草场三座,各有掌场太监一员,正六品;下有贴场一、二十员,从六品;佥书数十员不等,品外。(据《酌中志》)
而马三专为皇家贵人饲养一房的汗血宝马,正为里草栏场贴场之一,也是从六品的积年宦官了。
但他先前才见了隋珠公主待这少年总旗的态度,又思及收到的手谕,纵他还高一品,一时也不敢拿大,连忙谦让不止。
章见了无奈,只得与他并肩同行。
早有小黄门挑起帘栊,将二人迎进了马房。
马房正中是一条足有丈余的宽敞过道,两侧一格格排开的马舍纵横也在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