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孝敬我...这是不是贿赂呀?
唔,他又不求我办事,只是借我威名用用,该是不算的罢?
威名...嘿,本殿果然厉害呢!
隋珠公主坐得端端正正,杏眸微波,螓首轻点,脆声道:
“那便依你罢,只不可干犯法纪哦,不然母后会打我手心的,那本殿可就要打你板子啦。”
哪怕知道隋珠公主情性随和,答应的概率极高,章此时仍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当即肃容应下:
“下臣谨记于心,必会严令商行上下,务以遵礼守法为要。”
他口中虽是如此说着,实也并无太多把握,毕竟前世都有“企业刑事合规”,何况此世更加野蛮的商业环境。
所幸隋珠公主也只是随口一提,见章郑重其事地应了,便忽闪着莹润杏眸,好奇问道:
“方才你说出息不少,却不知能有多少出息,才会惹得坏人来抢呢?”
章瞧了眼隋珠公主左右也都一般好奇的吉祥、如意二女,又看了看最少离此三十步远的诸多宫人,还是轻声回道:
“以如今万两股本来算,年末出息少则一倍,多则三五倍,因此殿下四股出息该在四千两至万余两不等。”
唔,四千两...
咦,四千两!
饶是隋珠公主长在宫中不使银钱,却也并非对银两没有概念。
只因宫中除了皇爷爷和父皇之外,从皇祖母到母后,从太妃到嫔妃,从女官到宫女,连着她在内,除了各自吃穿用度的分例之外,每年还各有年俸。
她晋封长公主之后年俸翻了一倍,眼下已是八百两银子了,可也远不到四千两的。
便是母后,年俸该是还比自己多些,却也该还不到四千两罢?
想到这儿,她一面抬手招过双眸晶晶、两颊红红的吉祥、如意,一面又偷偷瞧了眼自觉背身过去的章,方才悄声问道:
“母后的年俸是多少两银子呀?”
皇后娘娘的年俸?
吉祥、如意吓了一跳,但还是悄悄说了个数。
“一千两...”
隋珠公主蛾眉微扬,抿唇悄笑:
“嘿嘿,那今年我可就要比母后更有钱啦,唔,过年的时候我要给母后一个大大的压岁银~”
皇后原只有一千两的年俸吗?
这非但远不比亲王的万两岁俸、万斛禄米,也比不上外廷的高品文武,尤其是外任督抚一年动辄上万两的养廉银。
不过仍比老太太超品诰命的年俸稍多。
依国朝制度,诰命也可享有年俸,与诰命来源的丈夫或者儿子的年俸相同,但并无双俸、养廉银等优待。
因此老太太的年俸便是一等公的年俸,正好700两。
而这700两却又已是宁荣二府眼下最高的俸禄了。
贾赦二品武爵,并无实职,年俸310两;邢夫人从之。
贾珍三品武爵,亦无实职,年俸260两;尤氏等同。
贾政从五品员外郎,可领双俸,共计薪银160两,禄米160斛;但王夫人却只有80两本俸。
贾琏捐的五品通判,未有实缺,并无薪俸;凤姐亦然。
章虽背着身子,却仍将隋珠公主的悄悄话听得分明,登时便想起着先前支领年俸时听到的那几个吏员带着几分卖弄的科普,当真是将外廷官爵厘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也不由悄悄对比了起来,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当官只靠工资是永远发不了财的,除非是…做督抚!
几百两的年薪,却有一万多两养廉银,简直不要太离谱了!
第150章 受赐
“章,唔,你想要红麟吗?”
正当章寻思着要不要弃武从文,再考科举的时候,便听到身后少女微带犹疑的声音传来,不由微微一愣,连忙回身望去,就见得隋珠公主曲睫轻扇,明眸忽闪,正灼灼望来。
此世之马几同于车,而汗血宝马无疑是其中绝品超跑,章又怎会不想要呢。
而且不同于吴名槿的心思叵测,慷他人之慨,隋珠公主率真大方,自不会虚言相诓,他只要开口答应,想来便真会被赐下那匹发育稍欠的汗血宝马了。
但他虽然很是心动,仍只恳切回道:
“殿下的红麟威武神俊,下臣实也爱之,但自知并无寸功,故不敢...”
见他夸赞红麟,隋珠公主也觉高兴,忙笑盈盈地摆摆小手打断道:
“不是啦,你献的股凭本殿很是喜欢,自该记你一功的。
槿堂兄说得原也有理,红麟如今渐渐大了,本殿又不爱骑它,而且母后...
唔,总之本殿是要再给它寻个主人的。
只是母后今儿教我,无功不好轻赏,所以我方才才为难呢。
但这下好啦,你既有了功劳,本殿便将红麟赏了你罢,你可要好好待它才是,也不可随意骑它的。”
一两股息都还没见着呢,她这便把汗血宝马赐下了?!
总感觉我是在哄骗富萝莉一般...
皇后大约也是这般作想,那句似有深意的“无功不好轻赏”,莫非...是因先前金桶的原故?
说来也是,自己虽杀了恶犬,救的也只是玉虎,以金弓银弹为赏已是足够,原也当不得那金桶之赐的。
但皇后并未追回,也未见传召,许是默认了此事,却又告诫自己的女儿慎赏,想来还是有些不满...
章抬眸望着那巧笑嫣然的明媚俏脸,一时只觉受宠若惊,但他心中纵使千肯万肯,却也不好开口应下。
一则,隋珠公主太过纯真大方,反使他不好生受;
二则,皇后那若有若无的关注,直教他不敢妄动;
三则,吴名槿先前的“好心”建议,更让他心怀警惕。
因此他迎着那眼波流转的熠熠眸光,只得忍痛婉拒道:
“殿下之恩下臣铭记于心,但下臣献这股凭原只为感念殿下厚遇,又要借重殿下威名庇护,哪敢再贪功冒领?
再则下臣纵有微功,实也当不得红麟之赏,故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咦,当不得吗?
不过一年四千两银子已经很多啦,之前吴名芦可是一两银子都没给我呢。
隋珠公主偏头打望着眼前少年,见他满目诚恳,辞真意切,绝非是虚情假饰、以退为进,心中更觉欢喜。
一时她又想起母后素日所教的,自己虽要虚心纳谏,却又不可优柔寡断,必要时更该一言而决。
唔,那眼下正当其时了~
于是她略作沉吟之后,便将小手一挥,清声道:
“好啦,本殿心意已决,你只管好好照顾红麟便是。”
因担心章仍旧推辞,损了她的威严,她不觉乌珠悄转,瑶鼻微皱,轻哼道:
“本殿那许多堂兄弟之中,也只有槿堂兄被皇爷爷赏赐了一匹黑骊,其余人早羡慕得紧了。
明儿他们定要托人求上门来的,章你若不要红麟,那本殿可就允了他们哦。”
汗血宝马原来如此稀罕吗?
那些闲散宗室暂且不论,其余的跟吴名槿一般的亲王世子竟也难分到一匹?
若真是这般,自己便更加不敢接受了,不然那些只怕要把荣国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去。
如此想来,那吴名槿的意图莫非就是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又于他有何好处呢?
章心中愈发警惕,但看着面前循循善诱,亲切大方的可爱公主,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以免拂了她的颜面。
只是这一接受...那群天潢贵胄的烦扰倒在其次,皇后的观感才是其中关键。
短短几日工夫,自家的宝贝女儿先是送出了价值数百金的金桶,然后又赐下一匹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而且给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恐怕这位母仪天下的尊贵妇人对自己的印象只剩下贪得无厌了。
章微觉无奈,但瞧着少女公主蛾眉渐蹙,杏眸微颦,含嗔带恼的模样,也不好再作耽搁,正要谢恩应下:
“下臣多谢殿下隆恩,必会善待红麟...”
话到半截,他忽得心头一动,想起前世经验,不由话锋悄转,向着眉舒目展,梨涡微绽的少女笑回:
“只是下臣位卑职轻,不敢忝居其主而与殿下并列,只求得一‘使用权’便已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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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东南角上。
琉璃透亮,阳光漫洒的温暖小殿之内,一身正红云锦常服,风鬟雾鬓,浮翠流丹,霜肌月貌,姿质艳的雍容美妇正随意靠于宝座。
她参差玉指轻抬,水润杏眸浅垂,目光盈盈扫过手中的两份契书,不觉朱唇淡勾,曼声笑问:
“使用权?”
旁边那张朱漆描金紫檀木短案之后,隋珠公主正手捧香腮,乖巧点头:
“对呀,母后,章没有贪心啦。
我原要把红麟赏他的,他却坚辞不要,只要了‘使用权’去。
就像文契上写的那样,红麟现在还是我的马儿呢。
我只是让他帮忙照料看护下,他并不能买卖、出借红麟的。
唔,红麟如果生了小马驹,小马驹也是我的哦。”
卫皇后览尽了两纸契书,又在那形近馆阁、偏又轻盈飘逸的字体上略略驻目,方才微抬双眸,看着自家天真烂漫的宝贝女儿,一时莞尔而笑:
“傻明珠,他分明是担心你那些堂兄弟们找上了门去,才想出这个法子好堵了他们的念想。
如此一来,红麟仍在他那儿,烦扰却与他无关了,端是打得如意算盘。”
隋珠公主眸光盈盈,嘻嘻笑道:
“母后,这些章也都和我说啦。
若是堂兄弟们去找他要红麟,他便将这书契给他们看过。
若是堂兄弟们转来烦我,也想要这‘使用权’,我便让他们去和章比一比射箭,得他们赢了才给他们。
嘿嘿,章射箭可厉害了,他们一定赢不了的,自然也就不好再来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