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真不是汉贼 第21节

  多年宦海沉,贾政早已看出这口谕字里行间都透着欣喜,圣上说是生气,但口吻更似家常,上次这般还是长公主殿下降生时。

  “难道竟是因为这则口谕,圣上才打破了多年常例加开早朝?可是这英语,又是何物?”

  贾政思索片刻,却只觉隔着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想不明白,最后摇头失笑自语:

  “说来我家也有一宝玉,也不知何时能带他瞻仰圣颜,沐浴隆恩?”

  

  戌初初刻,冬夜已沉。

  宁荣二府早已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连整条宁荣街也每隔几步便挂上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摇曳,阴影不存。

  晚归的行人哪怕多走几步路,也愿意打这条街上过,但也小意着不敢喧哗。

  正此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从西边逼近,行人一时诧异,府门口的小厮也止了话头,打眼望了过去。

  轰隆隆!

  地面颤动渐烈,西边过街门里倏忽钻出来一行骑士,三四个大汉并两三个小厮,簇拥了个一身红的年轻公子,快马加鞭,眨眼便到了荣国府前。

  马蹄声戛然而止,训练有素的良马鼻中喷出两道白气,宛若绸缎的皮毛轻轻抖动,安静地在原地踏着蹄子。

  角门口大板凳上,几个挺胸叠肚的奴仆早恭敬站起,堆满笑容上前:“呦,宝二爷回来啦。”

  有人拿了脚凳,准备伺候公子下马,有人去开了西角门,迎着公子入门。

  如此听来,那公子正是贾宝玉了。

  只见他随意摆了摆手,一个翻身从另一边稳稳落地,又把马鞭扔给小厮,马儿也交给他们牵到东院南边的马厩里。

  为首的大汉拍了拍身上尘土,哈了一口气,笑道:

  “哥儿往后一个人的时候可不敢这么快,若是摔着碰着我可吃罪不起,走罢,时候不早了,哥儿早些回去拜见了老太太、老爷太太,我也回去吃上几碗热酒去。”

  身后的一个小厮撇了撇嘴,嘀咕道:“分明是自个想早些回来吃酒,竟怪到二爷身上了。”

  那大汉已到了西角门,骤然回头道:“茗烟,咕嘟啥咧,娘们唧唧的?”

  茗烟忙抬头,挤出笑脸道:“贵哥哥怕是听差了,我没说话呢。”

  宝玉瞪了那茗烟一眼,上前打岔道:“好哥哥,打个商量,今日别走西角门了,走这门罢。”

  他抬手指向贾母西路院南界墙上一扇黑油大门,正与东路院那边照着三间兽头大门对称。

  李贵无可无不可,只是纳闷道:

  “那西路院的门素日多不敢开,免得扰了老太太清净,但哥儿你要开倒也不碍事,我还乐得少走几步路呢,不过老爷那你总得去拜见一趟的,又哪里躲得掉?”

  宝玉闻言,就一推那茗烟让他去敲门,方才笑道:

  “早间走的时候,老祖宗说了,姑母家的林妹妹今儿要来,总不好让外客久等了,待老爷回了屋我再去拜见也是一样的。”

  西边黑油大门被敲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很是不满的老嬷嬷的脸来:

  “哪个不长眼...暧呦呦,宝二爷回来啦,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大开了门迎宝二爷进去!”

  后面的话却是对里面的小厮说的。

  未几,大门吱呀打开。

  宝玉习以为常,随意笑笑,便往里走,脚步很是轻快。

  这时,西角门内突然钻出一道人影,高声道:“前面的可是宝二爷,老爷请你过去呢。”

  !!!

  宝玉身子一僵,脸上全无笑意,脚下如坠铅石,一步一挪地过去了。

  后面跟着的大汉、小厮对视一眼,各个垂头丧气,也跟着去了。

第25章 宝黛会

  外书房里,贾政肃容端坐,灯光落下,照得他清癯面容上阴晴不定。

  宝玉垂首进来,一抬眼就瞧见这一幕,吓得赶忙跪在地上一张棉垫上,撅起屁股,认认真真地请了安,仪态一丝不苟,但未得回音,遂埋首不敢起。

  贾政瞧着这一幕,心里软了三分,冷哼一声道:

  “只不过一日未见,这又是去哪里学了些飞鹰走马的淘气来?都中夜间跑马,非八百里加急不可为,你这是打哪边回来啊?”

  竟有这般严重?!

  宝玉大惊失色,想来今日是逃不了一顿打了,当下屁股撅得更高,低声道:

  “回老爷,日前太太偶感风寒,在水月庵点了海灯供奉观音娘娘,刻下大好了,孩儿今日便是代太太还愿去了。”

  却是压根没听出贾政所言之边,意为边关。

  “这几日都歇在赵氏那儿,我竟不曾知道。”

  贾政目光微闪,略略有些愧疚,心又软了三分,抚须问道:“王业师走前,你学到哪儿了?”

  “回老爷,孩儿已背完了《诗经》。”

  贾政右手一顿,心里惊喜:“这孩子竟比我记性更好些!”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休得妄言。”

  宝玉连道不敢。

  “风部周南篇,《关雎》,背来听听。”

  宝玉心里一松,张口就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行如流水,一气呵成,通篇不漏不错。

  贾政嘴角上扬,又道:“风部秦风篇,《无衣》,背!”

  宝玉苦着脸,吭吭哧哧地背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所幸记性不错,他搜肠刮肚之下,倒也背了完整,甚至未错一字,但却更觉屁股凉飕飕的,又不敢放下。

  贾政见了,越发后悔起来,当日就该把那些脂粉钗环一并扔了去,刻下就不会爱混在脂粉堆里了,偏偏老太太偏爱,自己又忙于政务,宝玉这性子怕是难改了啊。

  他揪着胡子,面色沉凝,突然想到一人来,目光微亮,笑道:

  “起来罢,日后还当用功些才是。”

  宝玉蓦然抬头,眼神发亮,圆圆的大脸上满是惊喜,待确认贾政不是讥讽之后,又行了一礼,起身立在了一旁,又听得贾政道:

  “王业师日前来信,老母亡故,须地守制,这年初也不好聘馆,这样罢,后日起你去族学温习旧书,且背完四书五经。

  等今年我访问贤达,请个高明些的业师回来给你释经解义,如此三五年,便能下场一试了,也能与你兄...”

  贾政突然住口,目光忧伤,也未看见宝玉那如丧考妣、难以置信的面容。

  良久,他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去给老太太请安罢。”

  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去见林妹妹!

  宝玉立马振奋起来,躬身退了出去,外面立马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却是宝玉那些仆人在关心、打趣他。

  贾政目光一凝,喝问道:“跟着宝玉的是谁?”

  外面立刻寂静,又有人答应了两声,接着便有四个大汉、三个小厮进来请安。

  宝玉在门口探头探脑。

  贾政瞥了一眼,不作理会,打量着面前这群仆役,认出其中一人,是宝玉奶母之子,名唤李贵的。

  因向他道:“你们成日跟他出入,不说护他周全,也不能教坏了他,刚刚纵马夜奔,谁教的?”

  话里话外已是认定了,自家宝玉虽然流连内帷,但本性是个好的,胆子也不大,自然不敢纵马。

  几个大汉、小厮低着头对视几眼,都不敢言语。

  宝玉早缩回了头去,藏在门口仔细听着。

  贾政气急反笑:“不说也可,来人,持我名帖请了东城兵马司的裘指挥来,将这一帮目无法纪之徒捆了交出去!”

  当下便有人听令进来,三五下将地上的人绑了起来。

  人高马大的李贵不敢反抗,任由他人推搡,心头懊恼不已,虽说是哥儿要跑马回来的,自己想着吃酒也就没拦,须怨不得别人,当下便要张口认了:

  “回老爷,是...”

  “老爷,是贵哥...是李贵唆使宝二爷跑马的啊!”

  那边茗烟早被吓破了胆,摊在地上,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上涕泪横流,哭哭啼啼地先喊了出来,生怕晚了半刻就被李贵栽赃了去。

  李贵气得吹胡子瞪眼,捏着拳头就要上来打死这个小狗的,几个壮年男仆竟一时拉之不住。

  贾政皱眉,轻轻一喝:“够了,李贵,我且问你,是也不是?”

  李贵登时不敢动弹,却也没说话。

  贾政也不睬他,只道:“宝玉进来。”

  半晌没有动静。

  有小厮去望了来禀:“二爷已走远了。”

  李贵呆了一呆,登时磕头认错:“回老爷,是我教了哥儿跑马。”

  贾政当下明白了几分,不由皱起眉头,心下没了意趣,随意摆摆手道:“自个去领了十板,罚俸一月。”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宝玉能跟着哥儿学得几分上进心,再多些男儿气概罢。

  说话间已经转出外书房,往后院去了,几个仆役赶紧跟了上去。

  李贵大喜过望,立马追出去狠狠磕了几个头:“谢老爷赏!”

  等他回过头来,那三个小厮早跑远了。

  呸!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李贵也不去追,撸起袖子道:“走罢,先去领个赏,再去我家吃酒。”

  “贵哥儿豪气!”

  几个大汉便笑闹着去了。

  却说宝玉刚溜走时,还有几分忐忑,没走几步,对未曾谋面的妹妹的期待就压过了所有,早把那些须眉男儿抛在脑后,脚步轻快地到了贾母院中。

  一路上拈花逗鸟,动静不小,院里的丫头们早认出了来人,往里面回话:“宝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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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房中,黛玉和三春姐妹吃完了晚饭,正陪着贾母闲聊,顺带等着见见二舅母家的混世魔王,还有...那人。

  却不知他见了我会是何种模样?想来是不认识的,我偏不信早间那一眼,他就能瞧清了我!还有,等下他要仍是那身薄袄,定要被老祖宗狠狠训上一顿!

  黛玉眼睛忽闪,唇角弯弯,又听到贾母问话,便回道:“只刚念了《四书》。”

  贾师曾说我书念得极好,但他是府上西馆,自然偏着我说,这般进度却不知比这几位姊妹如何?该不会太差罢。

  她小小心里一时又想了许多,当下抿去了笑意,烟眉悄悄蹙起,眸中水光盈盈,轻声问道:“姊妹们读何书呢?”

  正有些羡慕的三春一愣,互相望了几眼,俏脸上各自添了几分晕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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