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能安心把剩下的梯己都放出去了,偏寻那些虽难缠却利钱高的,一年还能再多个千两进益。
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锦衣卫收不回来的帐?
听到宝玉之言,立马回过神来,给一般惊讶失神的平儿使了个眼色,见她挑帘出去,方对喜忧参半的贾母笑道:
“哥儿昨日将青岚托付给我调教,正巧先前去东角门那办事,一并带在了身边,刻下正候在院子里呢。”
贾母随意笑了笑:“既升了她做二等丫鬟,自来屋里候着就是,何必在外头吃风。”
凤姐瞧出些端倪,掩帕笑道:
“暧呦,谁说不是呢。可那丫头性子随哥儿,板正得紧,只说哥儿不在,死活不肯进来。
我便说让她回去歇着罢,她又是个忠心的,非得候在这等消息呢。”
贾母目光闪了闪,放下了几分忧虑,轻叹道:“板正些好啊,板正便重规矩,忠心也好,忠不离孝嘛。”
正说着,平儿引了青岚进来,一一行礼问安。
待到宝玉时,宝玉瞧清这从没见过的姐姐,竟也是钟灵毓秀、娇俏窈窕,再观其举止言语,只觉不输自家袭人,顿生亲近之心,就要下榻亲扶。
但立马想起来二哥送他到宫门时的低语,登时一个激灵,又挪着屁股回了榻上,只虚扶了扶:
“青岚姐姐不必多礼,唤姐姐来是有一事。
二哥说他在宫里好得很,只等领了官服、牙牌,便由中官送回,特意嘱咐我转告姐姐一声。”
青岚惊讶抬头,目中泪光盈盈,满是难以置信。
待看到那似乎有些害怕自己,又往后挪了半个身位的宝二爷郑重点头,一颗心儿才飘飘摇摇落了回来。
早间因二爷心疼,打发了自己回去吃些点心再来,谁料就那一会工夫二爷竟被召进了宫里。
她幼时常听太太叹息,章家不受...待见,听到琏二奶奶的话便是惊骇欲绝,又自悔恨交加。
虽被安慰了几句,到底不能放心,暗暗打定了主意,若二爷有不测,也不独活的。
刻下得了喜讯,一时鼻酸眼涩,掩帕难言。
贾母、贾政等人身居高位,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真假,都是暗自点头,当下也不怪她失礼,命平儿扶她到一边听着。
青岚去了担忧,自然也好奇二爷在宫中情况,但谢恩之后,还是期期艾艾道:
“老太太容禀,院里的姐妹也在忧心着二爷,如今得了消息,我还是得告诉她们一声才好。”
贾母笑道:“果是个好的,且去罢。鸳鸯送送她,顺便记着,等哥儿回来再去院里通知一声。”
鸳鸯忙应了,笑着拉起青岚出去,送她过了南北宽夹道,路上打趣道:
“二爷这才多大年纪,便是七品官儿了,青岚你可得留心才是。”
青岚芳心一颤,双颊轻绯,垂首糯糯:“原是七品官儿吗?竟跟县太爷一般大了。”
鸳鸯笑着戳戳她的脸蛋,只觉指尖温热一片:“二爷的锦衣卫总旗,可比县太爷威风多啦!”
“啊?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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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内,贾政正凝眉思索着刚刚宝玉的言语:
上皇似乎并不乐见哥儿为皇上所用,可皇上却拿捏了戴权用印,刻下木已成舟...
按理说区区总旗,又非贾家嫡系,无甚影响的,该不会坏了上皇对贾家的观感才是。
若是让他主动两边落子,便总觉愧对上皇数十年的隆恩,但现在机缘巧合成了这般局面,并非人力所为...似乎也算不得坏事?
毕竟...纵使皇上严苛了些,比不得上皇慷慨大方,可他才是正君啊!
贾政揪着胡须,朝着贾母微微颔首,也不多言。
贾母见了,方才放心,又倚回了靠枕上,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小儿子虽未承爵,但这些年贾家在军中的门生故旧却多靠他维持。
虽说性子板正了些,眼力倒也历练出了几分,既然他说无事,那便顺其自然罢。
一旁的贾赦直起身子,几度张口,都被老太太目光打断,只好乖乖闭嘴,腹诽了句偏心。
这下见着老太太和老小似乎议定了某事,虽一如往常般满头雾水,却不耽误他急急开口:
“宝玉,皇上授哥儿的总旗是何处的?”
宝玉愣了一愣,老实道:
“回大老爷,圣旨我没见着,但陛下让那曾翰林拟旨的时候,说的是锦衣卫禁军总旗。”
“禁军总旗?”
贾赦靠回圈椅,揪着胡须,目光纠结。
本朝锦衣卫职责有三,侍卫、稽捕、刑狱,分为宫内宫外两部分。
锦衣卫衙署设在宫外,下设三房三司,职在稽捕、刑狱。
其中西司房指导五城兵马司,维护京城治安;东司房秘密监察百官;街道房负责平整街道、疏通沟渠;
经历司处理文书;北镇抚司专司诏狱,即皇帝下旨侦办的案件;南镇抚司负责内部监察。
职责覆盖了三法司,触手遍及京城上下,近乎无孔不入,又在地方驻有千户所,皇权以此达于四方。
这也是锦衣卫凶名赫赫的缘由。
宫内部分则常不为外人所知,职在侍卫,分旗尉、禁军两部。
旗尉五所,共2500人,专选精壮魁梧之人,负责皇家仪仗;
禁军五营,共4000人,宿卫禁中,专选能战善战之人,其中虎力者十一,上力者比比皆是,骁勇冠绝三军。
以贾赦想来,皇上纵使要塞人,也该往宫外塞才是。
宫外虽有三房三司,但在编的不过五百人,一个总旗已是分量不轻。
而且勋贵屁股太脏经不住查,尤为畏惧锦衣卫,往后出门交游,他这个空爵将军也能挺直几分腰杆了。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个禁军总旗...
皇上甫一登基,便对锦衣卫禁军汰劣擢优、精简人员,又从京营、亲军卫中拣选勇士、补足编制,宿卫内廷,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禁军地位举足轻重,又受皇上信赖,升迁尤快,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便是由中营营将升任。
哥儿能入禁军自然不是坏事...可于他而言,却不如宫外的总旗来得合用了。
贾赦一时意兴阑珊,看了眼榻前浅笑盈盈、越发出落的迎春,不由暗忖:
我又不去造反,禁军总旗还不如个边军指挥,最少后者富得流油。
刻下便熄了择婿的心思。
贾政倒是放下几分心来,抚须笑道:
“相比三司三房,禁军可称得上清贵了,如此也省得哥儿污了本心。”
宝玉闻言,双目微亮,低着脑袋小声嘀咕了句:“老爷你也妄议锦衣卫了。”
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不料贾政目光一横:“逆子,你又在咕咕唧唧个什么?大声说给我听听!”
宝玉神色一僵,连忙心念急转,倒还真想起一事来,忙道:
“老爷容禀,刚刚却是忘了一节!
皇上今日取过我的宝玉看了,又送往后面,之后长公主殿下便来了乾清宫里,她竟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宝玉!”
第56章 故事 牙牌(加到了4k5)
长公主?一模一样的宝玉?莫非她也是衔玉而生的不成?
众人好奇又惊讶,纷纷看向了贾宝玉颈上,尤以贾赦为甚。
他瞪着眼睛,刚想说话,就听得贾母歪在榻上,乜斜倦眼道:
“我很是乏了,你们自去忙罢,只留着宝玉他们陪着我就是了。”
贾赦总觉哪里不对:“老太太...”
“去罢。”
贾母眯了眼,声音极轻,但语气坚决。
贾赦无奈,只好起身行礼,带着眼神不忿的邢夫人、满脸疑惑的贾琏退了出去,从前院走了。
屋内贾政也起身将离,行礼之后,却欲言又止:
“老太太,不如告诉兄长当年之事...”
贾母目光幽幽,轻叹一声:
“既已过去了,又何必再提?况且老大惯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贾政遂不好多说,和面色平静的王夫人退出后院,穿过夹道回中路院去了。
不同于黛玉三春懵懂,李纨、凤姐见了,便知其中有一段故事。
但一者明哲保身,缄口不言;
一者心机深细,当下笑着转过话题:
“正旦日才听老太太说,长公主殿下越发气派了,家里大的小的,加一块儿也及不上殿下的裙角。
今日宝兄弟得见金面,不如跟我们也说道说道,殿下究竟是何等的尊贵模样。”
老太太常夸殿下生得好,却又未仔细形容,三春听得多了,也生不出攀比之心,只好奇地等着宝玉开口。
黛玉揪着一缕发丝,在指间绕来绕去,瞥了眼宝玉呆呆的模样,抿了抿唇,心下有些怏怏:
“哥哥待会回来...不会也是这般模样罢?那我就...再不让他顽袄上的小球了!”
宝玉神色怔忡,口中喃喃:“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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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怕是不太好罢?”
魏承恩瞧着面前的兴致盎然的隋珠公主,还有侍立在她身后、满脸无奈的章,不由面露难色:
“陛下命我遣人送章总旗归家,却不好耽搁的。”
隋珠公主粉面微扬,小手一挥,娇声道:
“一来,父皇既没说让章即刻出宫,这一时半会便不碍事的;
二来,魏大伴你也允了他一只猫儿,左右是要去一趟猫儿房的,本殿带他过去就是;
三来,他本就是个禁军总旗,这般走一趟也不算违礼。
魏大伴~”
语调清婉微扬,内容严丝合缝,让人难以辩驳。
魏承恩听了,早笑出满脸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