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封建主义惯能腐化人心啊。
三月前刚来时被青岚如此伏侍，他尚且受宠若惊、如坐针毡，刻下却已能泰然自若了，只是心中触动依旧，酥酥麻麻一片，不由轻声笑道：
“红玉姐姐辛苦了，不必再捏了，给我擦了起来罢。”
红玉头也不抬，只抬起胳膊擦了擦汗珠，笑回：
“二爷今日上值可累呢，正该多泡泡才好。”
章见她干得起劲，只好伸手帮她将那几缕调皮的青丝轻轻撩到晶莹耳后。
指尖擦过那白嫩脸颊，触感细腻温滑，好似上等丝绸，又在顷刻间被晕染成了一片绯红。
红玉动作一滞，盈盈抬眸，却已是腮彤似火，眸润如水。
她忙回眸偷瞥一眼灯下桌旁的青岚、晴雯二人，见二人各自忙碌，并未注意，一时心虚又窃喜。
红玉啊，你太没出息了，二爷本就不单是她们二人的。
青岚你不好比，晴雯却也不必你早来一日，你又何必怕她！
红玉脸颊若烧，胆气悄壮，瞥了一眼笑吟吟的章，将匀称双腿并拢，抽过一条巾帕在大腿上垫好，然后将章的左脚捧起放上。
章感受着脚下的温软柔嫩，还有少女大腿独有的紧致弹性，只暗自发力，微微提足，生怕压坏了她去。
红玉自然感知得分明，心中悄然一颤，一时暖暖柔柔，不由抿了抿唇，又轻轻用力将章左脚按回，隔着一层巾帕和薄薄裙裤，贴合得严严实实。
足下绵柔，心中酥麻，章诧异地望着那垂首忙碌，耳根羞红的娇小少女，不觉压低了声音道：
“你且不必...”
“恩~”
红玉意义不明地轻嗯一声，却也并不放开，只将小手握住巾角，四面合拢包裹，从足踝到脚尖，从足背到足掌，还有指甲和趾缝都仔细擦得干净，又取过熏得干燥暖香的大红棉鞋套好，方才放了章左脚落地。
等到右脚，她又取过一张干净的巾帕，也是一般对待，甚至更加仔细温柔。
榻前一时静谧无声，似有少女的心意缓缓荡漾，带着八分勤勉、一分心机，还有一分半真半假的情愫。
虽只是简单的擦脚穿鞋，却比前世理发、按摩更甚，直让章从头皮酥到脚趾。
“有劳红玉姐姐了。”
等到脚踏实地，他忙起身笑着谢过，又抢过足桶，拎到院中水沟倒了。
红玉握着巾帕，愣在了原地。
桌旁晴雯闻声抬眉，眼神只在红玉微微一转，便落到了水蓝长裙正面的大片皱痕上，立时觉出几分不对，不禁冷笑了一声道：
“红玉，你自己说好的就着二爷的水洗了，我便也打发春燕她们去歇了。
你要是不洗脚，那你今儿还睡熏笼去，里面的床我可是新铺的褥子。”
“哼，没门！今儿就该我守夜，我才不让你！”
红玉偏头就刺了回去，便忙活着收拾干净，等碎步快出正房，才笑嘻嘻地道：
“我偏不洗，反正那张床就我们两人轮着睡，偏要好好熏熏你。”
“坏透了的小蹄子，看我不撕你的嘴！”
晴雯气呼呼地放了针线，跳下脚炉就要去追，却见房门啪地一声摔上，一阵冷飕飕的凉风带着一阵欢快笑声扑入正房，带起烛火一阵轻晃：
“春燕，好春燕，再起来烧些热水罢。”
晴雯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葱绿院绸小袄，心中暗哼一声，只当红玉认了输，跺了跺脚，忙坐回了铺着厚厚坐褥，暖乎乎、软绵绵的圈椅中。
她端起绣绷微一打量，又拿起悬在笔架上、给她定形用的镶钻怀表，小心握住金链，远远地对着烛光一晃，登时掀起满室星光。
一双狭长纤美的眸子里立有星光闪烁，两片粉润樱唇也不觉微微翘起，溢出了几抹明艳动人的纯净笑意。
第97章 天方数字 金莲 风晴雯？（加到了4600）
青岚被晃了一晃，思绪又乱，待她蹙眉抬首，却见晴雯正笑得天真烂漫，仿佛没留头的小丫头一般，只好娇唤一声：“晴雯姐姐~”
“不顽了，不顽了，青岚你快些算账罢。”
晴雯笑嘻嘻地笼住了怀表，打开看了表时，便道：
“现已亥初初刻了，我手里活计再有一刻钟尽也够了，你还要多久呢？”
青岚眉蹙愈深，轻咬樱唇，哀叹道：
“二奶奶让我记了账目，算好开销，明儿给她过目。
可今儿我拿了二百钱在外面，到晚上还余了三十三钱，那便是花了一百六十七钱，但账目上算来算去，却总也合不拢呢。”
晴雯偏头想了会，心中也没主意，只好握了青岚左手，软言安慰道：
“等服侍二爷上了床，我便来帮你剪烛斟茶，陪你一齐罢。”
章正合门进来，听清了青岚的小小烦恼，便趿拉着睡鞋踱步过来，随口笑道：
“这事儿原也简单，把账目添减几笔，不就平了吗？
凤姐姐哪里知道咱们院里每笔开销究竟花了几何，任她再是伶俐，也难挑出错处来，明儿尽可交差的。”
“二爷~”
青岚美眸莹莹含嗔，没好气地剜他一眼：
“我都要急死了，你还来闹我，明儿二奶奶若发现了，我只说是你教的。”
章便笑道：“那我来帮你算算？”
“好啊~”
青岚美眸骤亮，一时点头不止，可想了想又抿唇摇头：
“还是不好，二奶奶原是让我练手的，你今儿帮我算好了，我自己还是不会的...
罢了，你们先睡罢，我再多算几遍，总能算对的。”
章只好凑过去，伏在青岚肩头瞧了瞧她记的账目，稚嫩的汉字中夹杂着些符号，各项开支记得仔细，譬如针头线脑，藻豆糕点之类，零零碎碎，细小繁杂。
字迹虽歪歪扭扭，却个个用心，里面也不知仔细写了多少个壹字。
真真是难为我的青岚了。
他心头一动，取笔在手，横平竖直，刷刷划好了一张简单表格，拢共两列，一列类目，一列数额。
类目工整对齐，用的是匀正的启功体，而数额一栏，用的却是阿拉伯数字。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结实的触感与不轻不重的力道，还有轻呼在自己颈窝上的温热吐息，便似有一股熟悉的安心之感将自己围绕，直让青岚心头酥酥，不时抿嘴偷笑。
待一对上旁边晴雯瞥来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又生出淡淡羞喜，不由轻嗔一眼晴雯，低下头去认真看着章写写画画。
章将今日院中细账用简单的单式记账法誊录成表格之后，顿觉一目了然，而后打起公式，依次相加，所记支出之和正是167钱。
如此看来青岚晚间汇总登记的账目并无错处，只是相加时看错或者遗漏了，才导致答案总是不对。
青岚蹙眉瞧了半天，已是双眸迷蒙，只好微扬俏脸，好奇开口：
“二爷这账目好生清爽，这类目我也能认全，但后面数额...
这些是字还是画呢？也能用来记账吗？”
“姐姐果有悟性，这些也是文字，拢共只有十个，与零壹贰...玖十个数一一对应，干净简洁正合记账。
又因它是由西域之西的天方人（注：汉称条枝，唐称大食，明称天方）传到欧罗巴之地，欧罗巴诸国夷人又将其带来了中国，我便将它称为天方数字。”
章直起身笑着解释一句，待看到青岚握笔待书、跃跃欲试的好学模样，就伏身握住那葱白小手，又怜惜地揉了揉根根指腹的薄茧，方才笑吟吟地道：
“这天方数字本就简单，我先带你写过几遍，一盅茶的工夫尽能学会了。
我刚刚算过，你记的开销一点不差的，正能对上，往后账目都用我这法子，便再不会算错了。”
青岚眸光柔柔，轻声应了:
“都听你的就是，只是明儿二奶奶须不认得...”
“这也...”
章正要答话，就听到旁边一阵响动。
等抬眼去看，却是晴雯跳下了脚炉，薄唇紧抿，目不斜视，端着绣绷，随意趿起红睡鞋，摔帘进了内间。
柳腰款摆，莲步生风，裙袂掀起半寸，微露金莲窄窄，玉笋纤纤。
以章眼力，自然瞧了个正着，他目光微微流连，不由生些忧心：
这般小巧玲珑，比青岚更甚，大约也是裹足了，却不知可解了足纨...
回头还要劝她一劝才好。
虽说三月前让青岚放开的时候，瞧见了青岚双足仍旧纤美平直，并无畸形，也问清了吴朝缠足沿袭了前明风俗，只求窄和翘，远不比满清的断骨式缠足人、恶心，但仍然损害身体。
再者女子天足本就自然美好，缠足求美实属南辕北辙。
如此暴殄天物，他又怎好坐视呢？
青岚看着晴雯气鼓鼓的模样，却也不恼，反朝章低声笑道：
“你不在家的时候，晴雯姐姐跟我可好了，帮我和婆子拌嘴，去柳嫂子那要我爱吃的糕点，先前刚说要等我呢。
嘻嘻，这下定是生你的气了，可与我不相干的，你自去哄她罢。”
章收回目光，见她言笑晏晏、毫不介怀的大气模样，却只笑道：
“且不急，我先教你这天方数字和单式记账法。
唔，手放松，我们来画一个扁长的圆，这个0就是零了，再写一竖，这便是壹了...”
“好罢，我原有些笨的，你写慢一点。”
青岚声音软软，眸光如水，认认真真，心内更是欢喜。
【缘+22缕】
里间，晴雯一面听着外面动静，一面卸下绸料，收了针线，虽也知道自己本没道理发这脾气，但到底心头闷闷，还有难言的羡慕：
青岚本就会识字写字了，又要教她写劳什子天方数字，这便也罢了，偏还当着自己的面，揽肩握手的，真真好不害羞。
哼，你们自去顽你们的，我才不乐意看呢！
虽生着闷气，她动作却是不慢，先将绣好花样的绸料仔细叠了，留着明儿白天缝成表袋，又行至床前挂好了锦帐，半跪在床沿上给章铺床。
先安放好绛色四合如意纹缎面软枕，又拍松散了，便牵开一套的大棉被就是一顿拍打，一面重重拍着，一面低声偷笑：
“叫你惹我，让你恼人，哼，偏你爱促狭人...”
章教完青岚，踱步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少女正自笑语盈盈，伏身铺床，背影婀娜，素腰纤袅。
裙后浑圆玲珑挺翘，裙边一对罗袜轻裹，两只暖玉堪盈一握，一双小巧睡鞋就被随意褪在了床前。
身段初露妖娆柔媚，性情偏又娇蛮纯真，直教人又喜又恼，终归还是无限爱怜。
章素爱她自珍自重，自不会贸然唐突，但如此精灵落在自己院中，纵一时不能亲近，也不妨碍他心生欢喜。
等听清晴雯口中碎念不止，便知她拍得起兴，没听到自己脚步声，章不由顿足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