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161节

  “陛下,西军虽然曾误入歧途,成了何阁老口中的乱贼,但如今已然是要改邪归正,陛下向来都以德服人,如此局势下,又何必再起兵戈?

  而且,其势力不容小觑,若能成功招抚,还能增强我朝的军力,在川南再增加一道防御的清军南下的屏障。

  臣认为,应当答应其部分条件,但正如陛下所言,西军各部必须进行改编,以便能将其彻底纳入朝廷的控制。”

  何腾蛟听罢,冷笑一声,反驳道:

  “堵阁老所言虽有道理,但这所谓的西军,毕竟是一群乱贼山匪,岂能轻信?他们今日能提出如此苛刻条件,朝廷若是答应了,明日是否还会有更高要求?

  若仅仅只是更高的要求,那边也就算了,只要他们是忠心的,都无可厚非。可我担心的是,朝廷一旦答应,他们势力壮大之后,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朝廷还能控制得住吗?”

  不过,堵胤锡也毫不相让,听罢直接摇头道:

  “何阁老,此言差矣。西军提出的条件,固然有些苛刻,但朝廷也并非全都要答应,若能适当妥协,亦可达到双方互利互信的目的。而改编后的西军,必将如同‘忠贞营’一般,成为我朝大军的一部分,其势力再强,亦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哼,堵阁老,你只看到了招抚的好处,却忽略了其中的风险。难不成,堵阁老招抚成功了一次,就忘记了此前几大督师,屡屡失利的招抚教训?”

  何腾蛟顿了顿,随即又扭过头去,一脸不屑地冷哼道:“这支所谓的西军,可不是义军,而是叛军,他们的招抚本身,都可能是一个阴谋,若不严加防范,必定后患无穷。”

  朱慈听着面前两位大臣的争论,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深知西军余部所蕴藏的巨大潜力,也知道孙可望其实比李定国,刘文秀等人更难招抚,而且四兄弟若是无法招抚,一旦进入云南,他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要知道,这个时候张献忠已经战死,没有了这个“疯子”的压制,这四兄弟每一个都是难得的人才,王应熊带着四川的兵马进入云南之后,一直在和土司作战,绝对不是这“四麒麟子”的对手,他甚至要从湖广调兵西援。

  但若真是如此,那原定的北伐计划,必然是要推迟的了,清军也就有了更多恢复元气的机会,这是朱慈不愿意看到的。

  而若能成功招抚西军,朱慈便可以大大增强大明在川南,云贵的力量,不仅能迅速稳定局势,还可以在这个方向发动新的攻势,他明年的北伐,重点便在四川。

  当然,他同样也清楚,孙可望等人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了,特别是所谓“自主权”的问题,若答应了,朝廷的权威将会受到严重削弱,这也是他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朱慈脑中冷静地思考着,不断权衡利弊。明清之间的大战虽然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当前的局势依旧非常复杂,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毕竟,何腾蛟的反对意见虽然另有目的,但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大明而言,西军本质上就是叛军,不能轻易相信。他知道,何腾蛟对于大明是绝对忠诚的。

  很快,在一众惴惴不安的神情中,朱慈再度抬眼看向了群臣,目光坚定,沉声道:

  “堵卿,何卿所言都有理,此事非同小可,朕绝对让高一功继续与西军谈判,但必须坚持朝廷的原则,钱粮问题可以谈,但军队的改编和调动,绝对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特别是当前云南动乱未消,湖广亦需增强兵马,西军接受招抚之后,必须分散驻守。”

  堵胤锡见朱慈做出了决定,当即又拱手抱拳道:“陛下英明,臣请前往重庆,全力配合高将军,确保招抚的顺利进行。”

  而何腾蛟虽然心有不甘,但见朱慈态度如此坚决,也只能拱手道:

  “陛下英明,但臣仍希望堵阁老慎重行事,一定要防范这些叛军再生事端,可不要为了虚名,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朱慈微微点头,以示对何腾蛟担心的理解,而堵胤锡的请求,他自然是同意的,在招抚农民军这件事情上,没有人能比堵胤锡做得更好,尤其是不歧视算计农民军,破坏和谈,恐怕李邦华都做不到。

  于是乎,朱慈随即和面前的大臣们,讨论起了具体的招抚条件。他在涉及朝廷权威的问题上,是绝不会有任何让步的。同时,他也要求堵胤锡在谈判中保持灵活,以达成两边都能接受的招抚条件。

  西军的招抚在朱慈接下来的北伐计划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是当前形势下最为明智的选择,可以为大明的北伐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尽最大的可能,促成此事。

  当然,朱慈也并非完全信任孙可望,李定国四兄弟,他知道这四兄弟都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运用得当,将来必定是大明中兴的功臣,但这是四兄弟接受招抚之后的事情。

  因此,朱慈同时还指示了周世显和高一功,派出锦衣卫和哨骑密切关注西军的动向,确保一旦出现任何异动,能够迅速采取行动。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兄弟虽然表现出了接受招抚之意,但他们毕竟是曾经的对抗大明的叛军,朱慈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而随着招抚之事议毕,群臣退下,最终只剩下了锦衣卫指挥使周世显留在殿内。作为大明的驸马,锦衣卫的指挥使,他掌握着朝廷内外的情报,对朝中的官员的情况,同样了如指掌。

  他很快走到朱慈的身旁,向这个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年轻天子,禀报锦衣卫密探刚刚传回的各地的军情和官场动向。

  “陛下,李首辅和堵阁老此前说的没错,各地方营兵,甚至是京营中,都出现了贪腐情况,特别是两广,福建,赣南,浙南,浙东等地的地方营兵,因为贪腐横行,后勤供给匮乏,士气低迷,军队的训练不足,甚至连最基本的营兵训练要求,都达不到。

  若不是陛下早早便有旨意,在地方留了足够的粮饷,他们有饭吃,恐怕当初劫掠百姓的事情,还要重演.”

  周世显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而与此相关的地方官员,贪污腐败同样难以断绝。”

  朱慈听了,同样神情凝重,随即又问道:“那朝中的情况如何?”

  周世显继续道:“朝中亦不容乐观,虽陛下三令五申,严加防范,但贪腐之风从未曾停息,还有某些重臣结党营私,阻碍陛下的改革。锦衣卫如今正在收集证据,只待时机成熟,陛下旨意一下,便可立即清除这些害群之马。”

  朱慈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毕竟,贪污腐败也并不是王朝后期才有的问题。只不过,在王朝初期,潮水上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谁在裸泳,一旦到了人口日多,资源日紧的时候,矛盾就会变得尖锐,甚至不可调和起来。

  而这个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王朝因为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各种问题,使得中央的信誉不断降低,对地方的控制力不断下降。

  朱慈通过重建锦衣卫,恢复了对地方情况的了解,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他知道了,就可以解决的。

  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制度下面,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若是要动手,就必须做好准备,同时必须足够迅速,特别是他现在处于一个新旧接替的时候。

  “世显,继续收集证据,不要打草惊蛇。等时机一到,朕定会处理这些贪官污吏,绝不姑息。”朱慈沉声说道。

  周世显闻言,当即拱手应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锦衣卫收集的种种密报,虽然揭示了当前大明朝廷内外的种种问题,但看到朱慈的态度,周世显依旧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从北京突围之后,他便毫不怀疑,大明会在朱慈的治理之下,再度中兴。

  当然,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深怕言辞不当,惹怒了朱慈。即便他是附马爷,是皇亲国戚,是陪着朱慈从北京逃出来的从龙功臣,也不敢忘记“伴君如伴虎”。

  而朱慈听着周世显的汇报,心中也逐渐有了计划。他明白,若不迅速整顿地方营兵的军纪,清除贪官,那他继续扩军的兵源,财源,都必定会受到影响。

  毕竟,随着朱慈大幅扩军,殿前军,京营,以及左镇,忠贞营兵马的补充,已经不是一两万纤夫可以满足的了,朱慈必须从中央到地方,建立一整套完整的军队体系,才能确保大明军队的良性发展。

  不过,地方营兵的整治可比中央军还要难得多,朱慈和李邦华,堵胤锡,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一直到现在,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妙策,事情也一直没有在朝廷的层面上有所进展。

  “世显,各地营兵皆不在中央,想要整治,困难重重,你看了那么多锦衣卫搜集来的军情,也看了朕给你的兵书,有什么好法子吗?”朱慈突然发问道。

  周世显闻言,面上登时就是一惊,答道:

  “陛下,臣,臣以为,整治地方,并不需要什么良策,只要确保地方无法欺上瞒下,那事情便好办了。”

  朱慈听了,眉头微微跳动,挥了挥手道:“继续说!”

  “所以,臣以为,这最关键的,其实是人,陛下大可先从地方营兵的将领和地方文官内部整顿开始,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如此才能真正严肃军纪,清除贪腐,那往后的改善后勤供给,加强训练,提高士气,确保军队战力,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哈哈哈!”朱慈听了,当即点头赞道:“世显,你说得对,看来是朕想多了,这世上但凡是碰到和人相关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妙计良策。朕与其再继续犹豫下去,还不如立马开始整顿。

  不过,这其中,锦衣卫便至关重要了,你速速部署下去,这些问题严重的地方,锦衣卫必须加强监督,确保朝廷的改革措施落实到位。”

  “陛下英明,臣定当竭尽全力。”周世显当即拱手抱拳道。

第197章 议和亡国

  随着五军都督府的军令传出,襄阳、南阳、徐州、鲁南等地的战事陆续结束,殿前军的各部兵马,也纷纷进入了休整状态,持续作战了大半年的将士们,终于得以喘息。

  这日傍晚,在岳州府城南的一家酒坊里,新晋的殿前中军天武左营千总赵正东,正带着同营的一众军官,一边喝酒,一边畅谈未来。

  这家酒坊隶属于商社,名为“长安居”,是当前岳州城中颇有名气的地方,因为距离军营不远不近,且颇为隐蔽,生意相当火爆,每天晚上都座无空席。

  此时,“长安居”四处都挂满了红灯笼,映得整个大厅一片暖意,酒坊内坐满了军士,正在尽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赵正东与他的兄弟们,直接占据了二楼一张靠窗的大桌,桌上摆满了酒肉。

  武昌之战后,赵正东终于积功升到了千总,是在场众军官中官职最高的,而作为曾经的纤夫头领,他也被大家视为老大哥。

  如今,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最近不仅升职,还在驻地边上纳了一房小妾,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小兄弟古德富。现在,古德富也因为战功,迅速升为了百总,而且在武昌巷战中受的伤,已经基本养好,此时正在忙着娶媳妇的事。

  孙达和胡老七也在席间,他们也都升到了百总一级,孙达已经从古德富的麾下调离,但依旧在天武左营任副百总,胡老七则是赵正东麾下一个新设火器局的百总。

  酒坊内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几个伙计忙里忙外,招呼着里里外外的客人,不停送上热腾腾的酒菜。赵正东红着脸,举起酒杯,高声道:

  “兄弟们,干了这杯,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用过回穷日子了!”

  众军官闻言,齐声应和,古德富,孙达和胡老七等人更是纷纷带头举杯,酒坊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杯盏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赵正东放下酒杯,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相当一部分还是当初纤夫带出来的老兄弟,战场上刀枪无眼,能活到现在,并立下功劳的,屈指可数。

  毕竟,对于殿前军这样历尽苦战,屡立功勋,且迅速扩张的军队来说,能活下来就意味着飞黄腾达!

  赵正东很快又放下了酒杯,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笑道:

  “你们这些狗东西,现在一个个都是百总级别的军官了,别老是一休假就全都往勾栏那里跑,也该考虑考虑娶媳妇的事情了。”

  不过,孙达,胡老七等人听罢,却完全没有当一回事,纷纷顾左右而言他,或者便是打趣了起来。他们难得休假,平时又没有攒下足够的银钱,自然不可能和赵正东一样,直接在驻地纳妾。

  赵正东自然知道这些老兄弟的意思,随即扭头看向了古德富,关心道:

  “德富,你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古德富挠挠头,笑道:“大哥,我的伤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了。”

  “那娶媳妇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赵正东又笑着问道。

  “大哥,已经在筹备中了,就等休整完毕,马上成亲。我现在终于出息了,也该早点成家立业了。”

  赵正东听罢,心中大喜,一边点点头,一边将目光转向了孙达和胡老七,又道:“你们两个听听,德富都比你们懂事!”

  孙达看着赵正东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当即笑道:

  “哥,我这边孤家寡人一人,就算想娶媳妇,也没人张罗啊。要不等这段时间你给老古张罗好了,也给我张罗张罗,我也想娶媳妇。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您要是再托人给我相几个婆娘,那我就算孙家的族谱,可都得单开一页。”

  胡老七见状,则道:“哥,我这边你不用操心,我在给儿子挑媳妇呢!”

  古德富,孙达都是单身汉,而胡老七的情况下则有些不同,他儿子都已经十几岁了,现在根本没想着再娶,而是打算给儿子找媳妇。

  赵正东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听着这些话,心中感慨万千,喝了一口酒后,又红着脸道:

  “战场上刀枪无眼,咱们几个随时都可能交代了,这传宗接代是大事,不能耽误了。”

  这个时代,作为军人,传宗接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天子朱慈,也十分重视。毕竟,就如同赵正东所说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他不希望这些年轻的弟兄因此断了香火。

  说罢,赵正东不由得回想起和这几个人一起入伍以来的种种。他们从山东进入南京,一起训练,一起并肩作战,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这些人都是他最信任的战友,也是殿前军的根本所在。

  想到这些,赵正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咱们现在赚到的银钱,分到的土地,都是用咱们的命换来的,要是没儿子就死了,那可对不起祖宗”

  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众人的脸色逐渐涨红,话题也越来越大胆,渐渐从个人的生活情况转向了近来军队内部不断传播的各种小道消息。

  赵正东涨红着脸,轻轻放下酒杯,对着几个同样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老兄弟开口道:

  “听说教导队的那个姓李的狗东西,还有后勤司那王八蛋,都被查了,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古德富此时已经没轻没重,酒杯当桌上一砸,便大笑道:“大哥,那自然是真的,等他们都被治了,咱们说不定还能得些不少好处呢!这些狗娘养的贪官污吏,早就给查了。”

  赵正东听了,连连点头同意道:

  “这确实是好事,陛下现在大力清除贪腐,正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咱们殿前军原本好好的,最近出的那些事情,全都是这些小人捣的乱,最好把他们全都五马分尸了。”

  而赵正东话音刚落,孙达便打了个饱嗝,然后立马接话道:“哥,你说得是.嗝.现在,陛下整顿军纪,就是为了咱们这些真正打仗的着想.嗝.”

  胡老七闻言,也随即笑道:“说得对!咱们都是陛下的人,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咱们一定要对陛下忠心不二,为大明效力,驱除鞑.鞑虏,光复,光复河山!”

  “等把后勤的,军务的那些文官全都清干净了,咱们军中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破事。”古德富昏昏沉沉骂道。

  “又是那些文官,他娘的,老子以前就听说了,最可恨的就是这些家伙,克扣军饷口粮,简直比鞑子还要可恨!”胡老七脸色一片红润,恨恨道:

  “咱们殿前军还算好的了,听说左镇,江北,还有地方营兵,克扣相当严重,甚至还出了人命,所以陛下才要彻查的”

  朱慈刚刚登基的时候,对于南方各地的兵马,几乎采取了尽数收编的原则,虽然也对此进行了一定的改编,但那些人多少少都带着原本的习性,很多恶习自然都免不得死灰复燃。

  而他在军中的威望,再一次显现了出来,殿前军便是他一手创建的,如今已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军,军中的将士全都以他马首是瞻,而这也是他敢于整肃各军,同时改革大明体制的原因。

  与此同时,朱慈也确实打算借着这次扩军,重新调整各部的实力,并彻底将殿前军各部壮大,以达到变相削弱其余各部实力的目的,这些都是为了整顿这两年来收编的各部兵马做准备。

  不过,胡老七听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小道消息了,甚至有不少消息,根本就是以讹传讹,完全不可信。

  “而且,听说今后退伍之后分的地,没有一年前那么多了,这一定也是那些文官使坏,要是不多分些地,怎么可能招得到好兵?咱们这次损失的兵马虽然不多,但要想北伐,怎么着也得招个两三万新兵吧,还有地方的卫戍部队呢!”孙达抱怨道。

  “呵呵呵,可不止两三万,最少也有四万,陛下是一定要扩充殿前军的,而且是重点扩充,还有忠贞营,还有左镇,湖广的营兵,这么多兵马,要是真的全部扩充,没有五六万新兵……”

  赵正东已经喝醉了,一时间说了许多原本不该多说的事情,直接被还清醒的军官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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