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看到张名振后,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和探问:
“侯服,两广那边的情况如何?福建呢,他郑芝龙最近可消停了些?”
张名振欠身拱手,语气沉稳:
“回禀陛下,郑芝龙似乎因病久卧,目前正养病于福州府衙。
他的侄子暂时掌控福建的海上诸事务,郑森反而是被排挤了,这十分奇怪。
福州府衙戒备森严,内外三层侍卫环守,看似稳定,却仍需提防变数。”
朱慈听罢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如此看来,郑芝龙倒有些按兵不动之意,但此人性情反复,未必能长久安分。
他虽不似李过那般桀骜,但野心未泯,总令人难以放心。”
言及此处,朱慈神情稍缓,转而问道:
“马宝这次功劳甚大,众卿以为该如何封赏,方能不负其战功?”
此言一出,他语调略显随意,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一种有意立威、树立典范的意味。
在亲信面前,朱慈并未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需要一场大张旗鼓的封赏,不仅为了褒扬功臣,更是为了向天下表明,他这位皇帝善于赏罚分明,功不唐捐。
实际上,他心中明白,无论郑芝龙、李过,抑或高一功、郝摇旗、左梦庚,这些降而未附的势力,表面听命于朝廷,内心却未必真正臣服。
他的皇帝之位,确实稳固,但依旧存在隐患,尤其是在灭清大局未定之前,尚无法腾出手来彻底解决这些隐患。
张煌言见状,稍作思量后出言道:
“陛下,马宝此次大捷,击溃八旗兵数千,前后斩获真夷首级一千七百余,包衣两千,战果辉煌,实乃以少胜多之范例。
此等赫赫战功,封公封伯皆无可厚非!”
朱慈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张名振:
“侯服,你以为如何?”
张名振拱手回道:
“陛下,马宝将军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其勇猛和战功足以封伯,甚至封公。
然而,此次大战能如此顺利,统领全局、周密筹谋的常登贵功不可没。
臣以为,常登贵作为主帅,亦应一并重赏,以示论功行赏之公平。”
朱慈轻叩桌案,沉思片刻。
他深知,马宝虽骁勇善战,但若无常登贵的统筹调度,此次胜利未必能如此圆满。
重赏马宝固然能树立典范,但忽视常登贵的功绩,难免引起将士心中的不满,他需要一个平衡点,一个既能树威信,又能安人心的决策。
“玄著、侯服所言极有道理。”朱慈抬头扫视二人,语气坚决且温和:
“此战既然两人皆有大功,朕决定封马宝为伯,以表彰其卓绝战功。
至于常登贵,朕将再议加封,另行重赏!两位卿家认为如何?”
张煌言和张名振齐声应道:
“陛下圣明!”
议定封赏之后,朱慈语气放缓,转而与二人闲谈。
他问起张名振后方事务的细节,又问张煌言近期在军中的感受,二人一一作答,言辞恳切。
张名振说道:
“陛下,此战之后,我军士气大振,各营将士奋勇杀敌之心更强。然而,臣仍觉辽东战局不可轻敌。
多尔衮虽连遭重创,但其善于应变,不可小觑。”
张煌言亦道:
“臣以为,当前虽占优势,但辽东冬日严寒,后勤补给尤为重要。
陛下不妨趁敌军疲惫之际,策动几次奇袭,以速战速决之策应对,否则久战之下,我大军亦难以长久支撑。”
朱慈听罢,点头称是,随即起身挥手道:
“二位爱卿辛苦了,此战胜负犹未可知,还需各尽其职,万勿懈怠。”
二人领命而去,大帐内重新归于寂静。
朱慈独自伫立,目光透过帐帘,望向北方的天际,神情凝重。
他知道,辽东之战,是他恢复大明鼎盛之天下的关键一步,而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不容有失。
第347章 豪情壮志
张名振这位老谋深算的将领,果然不愧为老狐狸,思虑之周全,确实非同一般。
常登贵在大军中一向德高望重,远超新星马宝,张名振在拉拢马宝的同时,早就将常登贵纳入自己的筹谋之中,这一切,朱慈自然看在眼里。
这样的安排,无论是出于稳定军心,还是强化北伐军的凝聚力,都体现了其远见卓识。
朱慈微微点头,沉稳地开口道:
“如今辽东大局已基本稳定,满清虽然暂时还未露出致命的破绽,但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
辽南尽归我手,接下来清军一旦彻底崩溃,便可乘胜推进,直接控制辽中全境。
土地新政、军备扩展与商贸恢复这些大计,也该逐步展开。而眼下最紧迫的,是关内各地的流民转移工作。
这些流民需要安置到辽东,以恢复耕作,粮草、军备、人手繁杂纷乱,朕难以一一兼顾,还需侯服你多加操心,统筹落实。”
朱慈话音一落,大帐中顿时一片沉静。
张煌言与张名振对视一眼,皆暗暗点头,他们深知皇上的意图。
整合关内各方势力、调动资源投入辽东,不仅关乎眼下的军事部署,更关系到未来的经济重建与权力格局,这一任务复杂而艰巨,非得稳扎稳打不可。
“辽东平定之后,清军已不足为虑。届时,朝廷便能集中精力处理关内局势。
至于那些外藩蒙古,西南的各路军阀,以及其他零散势力……”朱慈顿了顿,眼神坚定:
“朕心中已有大致方略。辽东战局论功行赏之时,便是重新布局的最佳契机。
到那时,张煌言、张名振、陈福、李霄林、常登贵、林昌峰、马宝、高杰等众位将领,朕皆会依功劳大小,逐步提拔,以此稳固中央权威。”
听到这里,张名振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他知道,朱慈这是在布局大势,为将来的统一与整合铺平道路,他再次拱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陛下英明!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朱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道:
“侯服,待你返回南京后,立刻同孟翁一起,召集六部大臣,安排专门人手前往辽东。
辽东战事一结束,务必在三个月内彻查此地可耕之地,统计春耕所需种子、耕牛,并预备调配人员。此事事关辽东安定与复兴,不得有误。”
张名振领命后匆匆退下,他一路舟车劳顿,此刻也早已身心俱疲,回营后便沉沉睡去。
然而,朱慈却依旧精神抖擞,眉宇间难掩激动之情。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四周一片静谧,但朱慈心中却无法平静。
他独自走出皇帐,仰望深邃的夜空,冷风袭来,夹杂着些许冬夜的寒意,却丝毫未能驱散他内心的热血。
这些日子以来,外线作战的巨大压力,如泰山压顶般笼罩着他,他多次增兵、调配粮草,四处筹谋,甚至连夜布局。
如今,压在他心头多月的巨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辽南已被收入囊中,而辽东的全面胜利,似乎也近在咫尺。
朱慈深吸一口气,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一切。
自从清军被伏击大败,他就意识到,战争的天平已然发生倾斜。
多尔衮虽率援军赶来,但再无往日锐气,而明军则士气如虹,攻势锐不可当,两军之间,已然显现出不可弥合的实力差距。
但朱慈并未因此得意忘形,他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辽东战局虽然对明军有利,但整个关内的局势依旧复杂,各地军阀盘踞,势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辽东的胜利,远远不是终点。”朱慈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穿越了战火与硝烟,看到了一个统一、富庶的天下。
他知道,要实现这样的愿景,必须稳步推进每一步棋局,将辽东变为新的大本营,吸引流民、发展经济、整合资源,为未来的全国统一打下坚实的基础。
朱慈转身回到帅帐,提笔开始撰写新一轮的调度文书。
他要确保大方向不出差错,从粮草的分配,到战后土地的丈量,再到流民安置的具体实施。
每一项任务,都直接关系到辽东的未来,也关系到他对全局的掌控。
与此同时,多尔衮若继续与朱慈的主力大军相持,便不得不分兵防备后方李霄林率领的水师。
这种形势将直接削弱清军的整体兵力优势,反倒让朱慈在战场上占据主动。
因此,即便多尔衮选择不撤退,想要击败朱慈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而若多尔衮孤注一掷与明军决战,这支精锐的八旗兵便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最终深陷绝境。
这些现实因素,才是朱慈急于筹划战后局势,分配利益、推行地方治理、组织土地开垦、同时扩大军备以应对后续战事的根本原因。
趁着当前战局稍显缓和,朱慈兴致正高,当即决定让张煌言陪着自己,轻装简行,巡视军营一番,顺便观察一下将士们的士气和状态如何。
他只带了十余名亲卫随行,显得尤为亲近下属。
当然,朱慈此次巡视之所以带上张煌言,不仅是为了有个可靠的谋士同行,更多是因为他心中尚有未决的军事问题,需要当面探讨敲定。
“常登贵除了报捷之外,还送来了一份密报。”朱慈走在最前,神情肃然。
张煌言紧随其后,四名亲卫开路,八名披坚执锐的侍卫护卫左右。
“多尔衮的兵马比预计的还要强?”张煌言微微皱眉,似是早已猜到了其中关窍。
朱慈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胜是胜了,大局也基本已定,但‘杀敌一千,自损三百’,这可不是虚言。常登贵手下如今能战之兵不足一万,形势并不乐观啊。”
张煌言闻言眉头微蹙,略作思忖:
“多尔衮没有进一步反扑,是不是因为摸不清我军虚实?若让他看出了常登贵虚弱,恐怕局面便非今日所见这般了。”
“正是如此!”朱慈语气郑重,语速却依旧从容:
“幸而常登贵老成持重,伏击之后他并未急于退守,而是主动出击,虚张声势,骗得多尔衮不敢轻举妄动,才争得这片喘息之机。”
朱慈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他的语气稍稍缓和,带着几分感慨:
“若是换个鲁莽些的将领,恐怕那支部队早就被多尔衮主力反扑覆灭了。
此战虽胜,却非凭硬实力,而是借着常登贵的大胜余威,才硬生生把鞑子给震慑住了。”
张煌言听罢,脸色凝重,却也闪过一丝钦佩之色,他缓缓拱手道:“
陛下,既如此,我军便需主动出击,以更强大的攻势摆出必胜的态势,向多尔衮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