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44节

  这其中并不包括时年二十二岁的祖逖,他在听到鸡叫的时候,身上一个激灵,立刻挺身而起,缓过一阵神来,便披了衣服下地,把房舍的窗户支开。

  清晨的微风吹进来,驱散了房屋中的闷热,天上的群星点点闪烁,令祖逖胸中疏旷。而看到学舍之中一片寂静,似只有自己一人奋起,他更是满怀狂喜,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胜仗。

  祖逖到桌案上点了盏灯,烛火亮起来,刚好照亮了一旁的同榻刘琨。刘琨此时睡得正香,匀称的呼吸声随着胸膛起起伏伏,但祖逖还是果断拍醒了他,唤道:“越石、越石,醒醒,醒醒!”

  刘琨揉着眼睛坐起来,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适:“士稚,我还做着美梦呢!”

  “梦再美也是假的,浪费光阴才是真的。”祖逖这么说着,已经开始穿戴戎服绑腿,“将来天下海沸,你莫非打算靠做梦退敌?”

  “做梦或许不行,但或可靠我一番名士风度,一番言语,便叫他们不战而退。”

  “你想做烛之武,我可不是秦穆公!”

  两人一并大笑,刘琨不再抱怨,也下了床榻开始着衣,也是一套红白相间的戎服。而后两人从水缸里舀了水洁面,再拿了配剑到碑林广场上舞剑。

  此时宵禁已经解除了,但太学的广场上还没有一个人,抬头还能看见凄清的月光。但祖逖却极为高兴,他对刘琨说:“越石,这就是举世皆醉而我独醒了!”

  祖逖来到洛阳已有半年。半年前,他还在河北的阳平郡侨居,结果因为博览书记,该涉古今,被当地的郡府举荐,说要请他做阳平郡的孝廉。走孝廉入仕,这在汉朝时是荣耀,但在如今只算寻常,所以祖逖拒绝了。但阳平郡府也不气馁,就给了他一个太学的名额,这次祖逖倒没有推辞,能够进京见见世面,也是他心中所望。

  时间一转,半年已经过去了,他身在熹平石碑中舞剑,身旁是新交的好友,但他的内心却感到很落寞。这不是因为此刻一片寂静,哪怕在洛阳喧闹的闹市中,他反而更加会感觉孤独。

  因为早熟的他已经看穿了,洛阳中这些虚荣的繁华都是虚诞的泡影,是注定要灭亡的,天下在未来会爆发大乱,而他身处这乱世前夕,现在就要思考该何去何从。

  所以祖逖便日日唤刘琨在一起舞剑,舞到浑身冒汗,舞到精神焕发,直到黑夜散去,晨光破晓,然后聆听着学舍中断断续续的鸡叫,两人便收剑回舍,用过早膳,便开始对着白日大声读书。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虽然在现在还没有这首诗,但士人们其实也大多是这个看法。

  可对于祖逖而言,读书其实就是舞剑,他在磨练自己的剑意,打算在大浪滔天,万众瞩目的时刻,扬眉出鞘,一鸣惊人。

  但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祖逖已经磨砺了数年,可磨砺得越久,胸中却越是郁郁寡欢:

  因为胸中的锋芒不止对准着敌人,同时也对准着自己,所谓刚极易折,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祖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有别样的发泄方式。

  早上听完博士张靖的讲课后,他对刘琨说:“越石,最近缺钱否?”

  刘琨和他相处半年,早已摸清了他的想法,笑嘻嘻的回道:“人如海斗,钱如滴露,何时足用?”

  “何如西郊一出?”

  “不妨西郊一出!”

  说罢,两人匆匆用了午膳,提了剑就往西郊赶,在那里,他们有一个秘密的集会所在。

  说是秘密集会,其实就是一个荒废的破院落,即使是在洛阳,这样荒废的院落也不在少数,但通常是野狗和乞丐在里面避风避雨,不过这间屋子却不一样,它的荒废仅仅是外表上的,体现在房屋上需要换几层茅草,门窗间有些漏风。要是有人真的进屋一看,就会大惊失色。

  屋内此时正住着十来个少年,他们大多衣着华丽,虽不是用的什么上等绸缎,但显然并不便宜。而里面的装饰也大多不凡,什么锦绣屏风,金檀桌案,摇钱灯树,象牙杯盏,甚至在角落里还有一颗小巧的红珊瑚。保守估计,把这些全换钱了,最少也能卖个几十金。

  而祖逖赶来的时候,少年们正在围在一锅沸腾的大釜前吃饭,釜里炖着狗肉,碗里舀着粟米饭,每人腰间还绑着一袋酒,可谓是潇洒至极。

  他们看见祖逖和刘琨进来了,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齐齐放下碗忽地站起,而后高声说:“大兄好!二兄好!”

  祖逖看见他们精气神很足,也很满意地笑了,挥挥手说:“坐下,都坐下!在吃饭还装什么样!”

  为首的少年名叫王长,他挺挺胸脯道:“那不行,不是祖大兄带我们出来,哪里能过上这样吃得好穿得暖的好日子?我们虽无父无母,没有家教,但也懂得什么叫感恩。”

  “都认识多久了,还说这样的鬼话!我来这里难道是听你们奉承的吗?先吃饭!”

  少年们都极听祖逖的命令,他说一句,众人就立马跟着照做,顿时坐下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似的就把狗肉给吃完了。

  正在众人消食的时候,祖逖问王长道:“近来行情如何?上次搞来的那些银钗,都脱手出去没?”

  王长点点头,说:“大兄,脱是脱手了,但价格不太好,只有往常的六成,我看是温家的那小子,好像是吃准了我们没别的门路,想故意压我们的价。”

  “六成?压这么低?”祖逖脸色一变,他皱着眉头说,“那还不如先留着,自古都是愿意花钱的多,卖命的少,我们干着赌命的买卖,怎么还能被这等小鬼欺负!”

  刘琨则在一旁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实在不行,大不了出一趟远门,到许昌那边的金市销赃。”

  虽然麻烦,但确实也是一条路子。祖逖点点头,环顾着注视着他的少年们,一股激情油然而生,道:“那就再干几出再去!半年前我来洛阳,当时身上只有一百钱,那又如何呢?说要带大家衣食无忧,现在已经做到了!等再过半年,我们就盘一座三进的大院子,养百来个弟兄,如何?”

  众少年当然是齐声交好,他们原本都是些贫穷人家的子弟,找不到活路就四处流浪乞讨,没想到遇到祖逖后,一下就时来运转,衣食无忧,现在祖逖就是让他们去死,也是奋勇争先,以后为耻。

  说到这,祖逖又叫来王长,低声问道:“择日不如撞日,近来有什么踩好的点子,我打算干上一出。”

  祖逖所谓的干上一出,其实就是打劫。

  毕竟这年头,连石崇这样的八公老爷都主动打劫,那下面的寒门庶民过不了日子,自然也是上行下效,形成了一种民间的风尚。什么抢钱抢粮都是小意思,玩得花的抢人做奴、攻击官府的都不在少数。

  不过至少明面上,老爷们还是要顾及一下颜面,授意手下们去做,而像祖逖这样的寒门,就只能自己亲自上手了。祖逖来到洛阳的第一出,就是剁了西郊的一个买卖孩童的人贩,占了他几年来的积累,同时把这些少年们招为己有,眼下这间院落,也是这么得来的。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月,祖逖算是形成了一个卓有战斗力的小团伙,专挑洛阳里那些没什么背景,但又积累了一些家财的富人动手。

  一般来说,就是先送恐吓信,上面写着索要的财物数目和约定的地点,然后在外面把柴火垛点了。一开始这一套对方并不怎么吃,祖逖就会带人偷袭绑票,再送一封恐吓信。如果还不识相,祖逖就只能拷问人质,然后干一点杀人放火、耳不忍闻的事情了。

  弄到现在,几乎半个西郊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伙少年劫匪了。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找官府看能不能解决一下。但祖逖也是个人精,早就让好友刘琨和洛阳令满奋搭上了线,约好了事后所得四六开,所以任他们在西郊搞得风生水起,也没有人找祖逖的麻烦。

  当然,祖逖打劫也是要挑对象的,只要是稍有好名声的人家,他确认一番后就会放过。只不过这个恶鬼横行的末法时代,好人尤其难找,哪家哪户都有点不敢说出来的腌事,就连与世无争的安乐公府,又何曾免俗呢?

  所以这半年来,祖逖就没有失手的时候。打家劫舍弄来的一些财物,除了自己挥霍外,剩下的就到贫民间收买人心,拉人入伙,充当外围的耳目,然后继续打听可打劫的目标。如此往复循环,团伙俨然有变成帮派的迹象了。

  祖逖也就是用这种事业作为自己的爱好,消磨内心积蓄的不平之气。

  这一日,祖逖也是这样想的。王长这几天已经踩好了一个点。

  在三里外有一处富商,明面上是做布料生意的,暗地里则是卖私盐的贩子,沿路杀人越货也是常有的事。王长在那边买通了几个仆役,打听到近几日他们刚出了一大批私盐,赚了好几十金,这要是能劫下来,不用转黑市就能花销,可是最上等的买卖,祖逖得知后,丝毫没有犹豫,留了两位弟兄守家,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带着十四位弟兄包过去了。

  过程也非常顺利,事先地形都已经摸清楚了,那伙人心里有鬼,又仗着自己有人有刀,连买的院落也都在西郊最偏僻处,两面全是杏林子,正好让祖逖一行隐藏。等到晚膳时分,听到院中一片欢声笑语,又闻到酒肉香气弥漫,顿时就知道里面在酒席。

  祖逖等到天色暗了,院中声音也渐渐小了,就往天空上学三声鹧鸪叫,“吱呀”一声,买通的伙计们就来给祖逖开门。

  一行人顿时蜂拥进去,抽出斫刀就往里面杀。

  院里的人吃肉喝酒,寻欢作乐,浑身都瘫了,哪里料到有如此突变?

  哪怕都是成年的汉子,也不乏杀人的经验,但少年们先声夺人,看见人就砍。刀锋之下,结局是不分老幼的。

  霎时间,少年们就杀得院中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哪怕有人想往外逃,几个出口也早被祖逖封死了,结果当然是无一幸免。

  祖逖杀完人后,浑身燥热,就把清点的工作交给手下,自己到井水边洗脸。

  此时明月已经升起来了,冰凉的井水拍在脸上,令他眼前一片模糊,也让头脑一阵模糊,但至少让他胸口的杀意宣泄了不少。而等他缓过神来时,井底的水面上正映照着他隐隐约约的影子,只看得清轮廓,看不见面孔。

  祖逖盯着井底的影子,忽然有些茫然:我到洛阳来,是来干什么的呢?是为了这点小事儿搞得自己面目全非吗?

  这让他不禁抬起头,回首问刘琨:“越石,皇帝怎么还不死啊?”

  刘琨刚找到一壶葡萄酒,正咂摸味道呢,这一句直接令他全喷了出来,在旁边咳了半天,良久才说:“再等等,再等等,他早晚都要死的。”

  可想到晋宣帝司马懿的寿命,祖逖难免有些气馁,他不由想到:最令英雄难熬的不是失败,而是等待,从这个角度来说,司马懿确实是个令人敬佩的天才。

  但对于祖逖来说,这种失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等少年们已经打点好战利品,又把尸首埋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就又是一个活力四射的领袖。

  今天他们确实收获颇丰,足足得了六十金,算是半年来这个小团伙收获最大的一次。祖逖刚刚说的在京城盘一座大院,转眼就变得触手可及了。

  一行人志得意满的往来处赶,但打开门时,意外发现家里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有一人他认识,是往常帮他们销赃的温三,但他身后的两人,衣着锦绣,面带贵气,祖逖只觉得有些熟悉,但细想之下,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只知道一看就不是常人,而且目的也很明显,就是冲自己来的。

  祖逖心下警惕,脸上则不动声色,责问温三道:“你带人来干什么?要坏道上的规矩?还是觉得我慈眉善目,不敢杀人?”

  温三面露怯色,没有搭话,而身后的刘聪则微微一笑,起身上前说道:“祖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嵇绍博士在太学讲课,我们不是见过吗?”

  太学?祖逖心中一动,他上下打量刘聪,终于在脑海中记起一点印象来:“你是……太原刘聪?”

  “对!”刘聪轻轻摇扇,从容回忆道:“我还记得,当时颍川荀家的一个旁支子弟,是叫荀采吧,在那打骂侍女,你听得恼火,直接三拳两脚,把那个荀家子拖打得像一条死狗,还叫他连连求饶,真是叫我印象深刻。”

  “随手为之罢了。”祖逖没有耐心,摆摆手道:“你不妨说得明白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想来和祖兄谈一桩生意。”

  祖逖心中一动,但脸上却还是故作颜色,冷笑道:“你莫非不知道?我祖逖想要什么,从来只抢,不做生意。”

  “那是我说岔了。”刘聪轻轻摇扇,笑道,“我就是来请祖君帮忙,做一出大事!事成与不成,一口价,两百金。”

  两百金?祖逖先是一惊,继而心生疑惑,两百金确实是一笔巨款,但他暂时还无法想象,在这样一笔巨款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由头,这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明亮的眉眼也不禁眯缝起来。

  刘聪猜到了他的想法,笑容渐渐收敛为肃然,他双手微微一抖,将折扇收起,而后抱拳问道:“祖兄,何如金谷园一出?”

  听到“金谷园”三字,祖逖浑身一震,就如同被一箭穿心般,紧接着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呼吸也不免加粗。身旁的刘琨暗叫糟糕,这是祖逖兴奋的象征。

  果然,祖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到底有何打算,不妨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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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石崇虑远(4k)

  这一日,金谷园,崇绮楼,石崇站在楼顶,眺望金谷园的湖光风景,心中思绪万千。

  作为西晋首富,渤海石氏的当家人,石崇看似行为荒唐放浪,但实际上,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当然是自己的智慧,并拥有着对人世世故本质上的洞见。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他不过是乐陵郡公石苞的第六子,并非嫡出,在家中并不受重视。哪怕他幼时敏慧,兼修文武,逐渐闯出一点贤名来,可在石苞临终分配家产时,石崇仍旧一无所得。

  虽然石苞说,是相信石崇自己能闯出一番名堂,可孩子哪有不希望得到父亲偏爱的呢?

  故而石崇更加奋发图强,想在兄弟间证明自己:他二十岁就当上了六品千石县令,而后转散骑侍郎,城阳太守,年年考核都是最优,最后在三十岁之际,参与了灭吴之役,因功受封安阳乡侯。

  作为一名不受重视的高门庶子而言,这份经历可谓是无可挑剔。

  而相比之下,石崇的兄长,继承乐陵公府爵位的石统,在仕途表现上却不尽人意。不仅寸功未立,还得罪了镇守关中的扶风王司马骏,消息传到洛阳,司马炎打算严惩石统,还是石崇上表劝谏自白,这才得以逃脱罪责。

  此事以后,兄弟间高下已分,石统自此退居幕后,石崇则成了渤海石氏的掌门人。这也是为什么石超等下一代石氏族人,天天围绕在石崇身边,而只口不提自己生父的缘由。

  一时间,石崇风光无限,司马炎对他也是大加器重,先是升任他为散骑常侍、侍中,而后又外放为荆州刺史,南中郎将。石崇也把握住天子削弱江南士族的心思,竟在荆州横征暴敛,任侠抢劫,数年来就积聚为天下首富。可如此行为,竟然不仅不受人弹劾,还被天子升任为大司农,其为人之精明,可见一斑。

  石崇还深知韬光养晦的道理,既得了巨富,若再官场得意,未免遭人嫉妒,于是就拒绝了大司农的任命,而是在洛阳赋闲养望。

  他与王恺的斗富看似荒诞不经,但实际上则用意深远:一来将自己的声望提高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二来是借机营造自己的人脉网络。短短几年间,虽说石崇再也没有担任过要职,可在洛阳的门阀权贵,无一不与石崇交好,就连斗富的王恺本人,暗地里也与石崇关系不错。

  当然,石崇这种广泛交游的代价,是建立在金谷园的累累尸骨上的。

  他太过于聪明,太明白官场的本质,所以他也太明白,在当今的世道上,士族的交游才代表一切,底层庶民的生死连牛马都不如。虽然平民和士族看似都是人,可从权力的位阶上来看,在废除了两汉的二十等军功爵后,两者已恍若云泥,从事实上已经是两个物种。

  若说士族是西晋朝堂的栋梁,那百姓不过是惹人厌烦的癣疥尘埃,石崇从来也没将他们放在过眼里。

  在他目前的脑海里,思考的只有如何在政治上更进一步。

  都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政治其实更是如此,掌握权力都好比在怒涛中掌舵,即使全神贯注毫不松懈,也有被巨浪打翻的可能。他表面上可以放浪,可实际上却要时刻警惕。

  而在他看来,眼下也确实是需要警惕的时刻。

  宫中的禁卫们告诉他,今年以来,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去年他还能连日在后宫中游乐幸女,但在现在,他已经越来越不愿意活动,反而越来越嗜睡,精神也越来越差,每顿吃的饭不过二两,明明没怎么碰女人,可还是一走路就开始喘气发汗。

  虽然太医天天给他开些补药的方子,说也没什么大毛病,但只要有照顾老人的经验,其实就不难明白,皇帝的症状已经很危险了。

  两年,最多还有三年,皇帝就要撑不住了,很多人都能得到这个判断。而智者就要学会未雨绸缪,在权力交接之前就做好稳定自己地位的准备。

  此时,石崇静静坐回栏杆下,躺在胡床上,半闭着眼睛,眼前模糊可见盘旋的飞鸟。他看上去无念无想。十九年的宦海生涯,导致他的心境早已心如止水,他在沉思。

  几个家仆来到门口,看到石崇在冥想之中,立刻又悄没声地去了。

  伯劳鸟的声音不断打破盛夏庭院的平静。

  再次前来崇绮楼的是他的长子石绍。石绍看见父亲在沉思,本想离开,但终于坐下了。他想等在一旁,直到石崇醒来。但等待良久,石崇一动也不动。石绍静静地坐着,也望着楼外。

  半晌,陪坐的绿珠动了,她起身递给石绍一碗茶汤,其风姿绰约,容颜秀丽,令石绍不敢逼视,连忙低下头称谢。而此时,石崇也开口道:

  “是三郎?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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