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出发之前,安条克其实还给这支帕拉丁,真的配了一个民兵连队,作为军事武力,一同协调起来。
而远居在外的民兵们,也总有家书,要寄回国内,倾诉自己的烦恼。
特别是安条克的军事主力,其实都是民兵,他们对于离开自己的家乡,总归是充满了不舍。
在巴格拉斯堡,这处通往安纳托利亚边疆小镇,每周其实都会有一次小集,来自王国的邮递员们,也会乘着集会的机会,将信送往各个村庄。
在村头或伊玛目的带领下,这些信被裁开当众阅读了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封信是我的排长帮我写的,其实我自己也能写,只是字太丑,怕村长认不出来,所以麻烦他代劳了。排长是三十人里的头儿,是我的直属长官,也算是骑士吧。】
【我在军队里这几个月都很好,不知道你们怎么样?】
【爸爸的腰还疼吗?现在不用交那么多税了,应该不用再干那么重的活了吧?】
【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家里少了我这个大胃口,弟弟妹妹们应该能吃得饱一些了。】
【排长给我发了粮食券,我也放进信里了,听说可以拿去乡里换五十磅面粉。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换,但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弟弟妹妹们吃饱,别再饿肚子了。】
【愿天父保佑你们,愿你们平安,坦克雷德永远爱你们。】
【坦克雷德的父母:】
【我是坦克雷德的排长,也是写这封信的人。这段时间他在民兵队伍里表现很好,作为奖励,我发给他一张可以兑换五十磅面粉的粮食券。】
【这张粮食券是正规发放的,上面有教团的纹章,不必担心。但请注意,伪造粮食券会受到严惩。】
【叙利亚地区马上要开始播种小麦了,一些士兵也会解散回家,你们应该很期待和坦克雷德团聚。】
【不过,我写信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坦克雷德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养育他的你们一定也很伟大。】
【我希望坦克雷德能留下,也希望你们能写信劝劝他,在这边其实一切安好。】
【请放心,他不会总是待在外面。等到来年还是可以回家探望你们。】
【而且,在这边服役,待遇要比之安条克更好,还能得到许多教团发放的福利。】
【作为津贴的金第纳尔,会直接存进银行,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乱花钱,当他回去后,手里也能攒下一笔可观的积蓄。而商品券他平时用不上,大部分都会随信寄回给你们。】
【此致敬礼】
【坦克雷德的排长:扬尼斯】
【公元0年10月10日】
安条克的民兵,是可以转变成常备军的,虽然这可以直接用军事命令直接达成。
但那么一来,对于士兵的士气将会极其严重的打击,因此很多时候,都需要打感情牌,提高待遇等方式,鼓励民兵按着教团与总督府的需求,转变成常备军。
除去工资津贴的提高发放,对于士兵家属的攻势,也是总督府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种悄咪咪往士兵家书中掺私货的行为,在许多时候都能取得意外效果。
当村长当众把排长写的这些话念出的时候,坦克雷德的母亲就有些茫然,自己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和过往不再相同了,居然能得到一位“骑士”如此高的赞誉。
而价值50磅面粉的商品,他们其实先前也曾听说过,是实打实可以换到磨好的白面!
虽然说,这并不是特别大的一笔收入,但作为意外之喜,以及远行子女的回馈,都会叫人格外的欣喜。
也容易促使他们,借助村里识字的人,写一封信鼓励他们的孩子,继续在部队服役。
同时,对于士兵们来说,即便是牺牲在外,他们其实也可以相信自己的父母子女得到很好的照顾。
对于牺牲士兵的家属,总督府并不会一次性发放大量的现金作为抚恤,而是选择进行各种优待,以达到生养死葬的目的。
他们子女接受教育的,将会免于收取一切学费,并优先给予奖学金和各种补助金。
另外男年满60周岁、女年满55周岁的孤老烈士遗属本人自愿的,可以在光荣院、敬老院集中供养。
丧失劳动能力,或烈士子女未满十八岁的都将享受定期的抚恤补助金,确保其生活无碍。
对于很多农村来说,如果家里缺乏壮劳动力的话,往往都可能被欺负,而这个时候政府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就能避免很多恶性事件的发生。
第332章 牧群
解决士兵们的后顾之忧,让士兵们意识到自己与教团、与国家之间的关联,那么他们便是为自己而战斗。
只不过,这为自己而战斗,又并非是单纯为了一己私利。
人从众,只有连接起来作为人类社会一分子的人,才能认知到那些非自然界实体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人若想真正的无所畏惧,其必然是要去追求一些超乎本人利益的目标,就比方说为了父母、为了孩子还有其他所爱之人。
修筑城堡、留下士兵长期驻扎,仿照先前的成功案例,在此地成立支团,向周围的政权与民众提供服务,保护附近传教的教士……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于格同帕拉丁们一同完成。
可以这么说,盖里斯是走在最前面的先行者,那么踏上“天命之路”的帕拉丁们,便是信仰的巩固者。
盖里斯并非是一走了之,而是留下了颇为成熟的组织。
另外一边,在埃尔祖鲁姆城里,第一次突厥议会,在于格的建议下,也成功圆满的举行。
对于游牧民来说,议会这个概念,其实要比之农民群体,更加容易理解。
农民依托土地生活,难以迁徙,势必会受到地主、领主、包税人……群体的控制。
在自身难以摆脱这些权威施加影响的情况下,他们至多与之达成契约,相互约定责任义务,或者干脆是被暴力剥削。
但对于牧民而言,打不过,那还跑不掉吗?
在有着更多从容选择的情况下,游牧其实是较难达成高度集权体制的。
即便时常出现庞大的游牧帝国,也往往会在几代之间轰然崩塌。
由于彼此之间,难以诞生绝对的权威,很多时候不同部族之间,都需要保持相对平等的关系,才能维系合作。
当然,蒙古是特例,从北亚高原上卷出来的蒙古帝国,在集权层面上,虽然远不如中原王朝,但也足以让西亚直呼“管太多”。
而议会体制的一个重要前提,便在于要承认议员身份所代表势力之间的合作竞争关系,而不是只能述诸武力竞争。
既然奥斯曼他们这些部族,相对来说容易接纳议会概念,将之理解成会盟的另外一种形式。
那么突厥议会举行的过程,就相对比较顺利了。
因为浓厚的游牧文化原因,突厥议会的议员诞生代表机制,同耶路撒冷王国也有区别。
其并非是耶路撒冷王国那种层层议会叠加的体系,反倒是更接近突厥人全民普选。
同农耕文明相比,绝大多数的游牧民,其社会体系层级,都相当的扁平化。
在游牧社会中,最小、最基本的架构是“帐”。
“帐”可以理解成家庭,指的是住在同一帐幕中的人。
由于牧群并非土地,同帐幕中居住的人,因为共同分担所有放牧工作的缘故,其实往往是共同拥有畜产,也共同饮食分享收成。
与农业定居社会相比,女性的社会地位也相对稳定,较少出现无财产继承的情况。
许多女儿在出嫁离开原先家庭,与丈夫组成新帐的时候,经常可以分到牲畜将之带离。
即便是非常伊斯兰化的贝都因人,虽然严格区分男女,禁止妇女许多行动。
但在家庭内,贝都因妇女却有着不小的权力,以至于贝都因人实质上是将“帐幕”视为了家中女主人的财产。
男性的权力与财富,则体现在对外的各种行动上。
在“帐”之上,其实是牧团,牧团指的是有一定亲缘关系的“帐”因为各种原因,在一年中,相对其他“帐”更容易聚集在一起。
多的牧团有几十帐,少的牧团仅几帐,他们在夏牧场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集中放牧,在转场的期间,也习惯于相互照顾。
在牧团之上,则就是部族了。
牧团虽然说可以诞生头人,但头人严苛来说,又并非是牧团中其他人的首领。
甚至于即便部族的汗任命了头人,也可能会被牧团中人给背弃。
许多时候,头人不过是在帐与部族之间互相传递消息。
而就连传递消息其实也并不绝对,因为每一帐的家长,或者家人,其实也有权直接与汗进行沟通。
这种情况下,头人也好,汗也罢、其实并非许多农耕民族所想象的那样,是依靠暴力才能诞生。
许多时候,只是因为“人缘”关系比较好。
这种因为人缘关系好,于是就推举那人成为“头人”,或者说推举其成为“汗”,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将这个关系替换一下,也就变成了每个帐,于本部族的范围内,推举出复数的代表,在部族首领的带领下,组成团参与突厥议会的召开。
普通牧民同贝伊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成员,基本上都是直接接触的,且时常在一起生活,存在血缘关系的。
一个部族,少则几百人,多则两千人,依照各自的帐数分配了代表名额,参与突厥议会,有不同的话语权。
而同时又因为这代表数目于帐数固定,则也确定了不同部族之间,需要担负与之帐数匹配的军事义务。
从而促使贝伊国的部族,在集权程度上,向上迈出了一个台阶。
至于,盖里斯同大卫索斯兰之间,构架的贝伊国大议会,也就是商定国家缴税政策、确定财政使用方向的泛民族议会,则因为各种原因,推进极其缓慢。
不过,这些都与如今的盖里斯,没有太多关系了,他暂时管不到那么多。
因为公元0年11月里的盖里斯,正在群山里同骆驼较劲。
寒风呼啸着掠过干枯的草地,卷起黄褐色的尘土,朝远方眺望,不时能见到许多山头,被皑皑白雪覆盖,像是为冬季拉开的帷幕。
成群的骆驼和马匹在薄霜覆盖的土地上缓慢前行,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气息和炊烟的余味。
阿尔斯兰所在的牧团,有着四户家庭,牛羊骆驼与马匹,加起来足有数百,真可谓浩浩荡荡。
绵羊跟着山羊,孩子跟着母亲,牛群跟着马群,然而马群又不喜欢牛群……
本该是一切都美好的景象,却让盖里斯觉得格外烦躁。
某种意义上来说,盖里斯再度确定了一件事,他的一生之敌其实是骆驼。
人是不配当盖里斯一生之敌的,这世上没有盖里斯打不赢的人,也极少存在盖里斯说服不了的人。
但骆驼却可以是。
不是说盖里斯打不过骆驼,而是骆驼这东西确实是难以交流。
在迁徙途中,许多鼻孔未曾穿绳的骆驼,但凡见到点草根,就忍不住去啃一口。
其他人想要驱赶都格外费劲,只能让盖里斯时常亲自去应对,才能有效率。
然而骆驼们,却就像屡教不改的犯人一般,从来不晓得悔改,只要再见到一处青草便会低下头,拖慢队伍的行程。
而即便是那些鼻子穿绳的骆驼,也绝非易于之辈。
便是盖里斯自己,都曾连续两次丢掉过驼队……
这11月的安纳托利亚,寒风刺骨,即便是穿了几层棉衣的盖里斯,都觉得双手冻僵。
因此一次是走着走着,盖里斯转过头便发觉自己手上只剩下一截草绳。
而被丢下的骆驼,则站在不远处,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在被盖里斯发觉后,也不曾觉得有啥问题,反倒是回瞪了一眼。
至于另外一次,则是骆驼们之间的草绳散了,等到盖里斯被一旁的亚历山德罗斯发现后提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