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惜的是,关键的科学方法革新没有掌握,即实验观察与数学结合,摆脱神学束缚。
对于东方来说,则是要摆脱儒家束缚。
这绝对不是穿越者弄一弄发明创造能够解决的,上位者不听,专注于权谋游戏,便是再强大的创造也强盛不了国家,反倒会引发祸患。
同样的这个时期,也是全球地理大发现与全球殖民扩张的时候。
四十年前,哥伦布发现美洲;
二十年前,麦哲伦开启环球航行,建立跨洲殖民帝国;
殖民掠夺带来巨额财富,又加速欧洲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欧洲与美洲、亚洲的贸易网络形成,全球化进程开启。
可以说,十六世纪西方通过科学革命、地理发现、文化复兴和宗教改革,彻底打破中世纪桎梏,为近代化奠定基础。
东方需要迎头赶上。
出海探险,王锃很重要。
当然现阶段看,如何解决朝堂上那位对社稷的危害,对国家的桎梏,才是重中之重。
海瑞详细了解了京师的局势后,转回嘉靖身上:“陛下久不视朝,现在连兄长都不见了么?”
“不见了。”
海摇了摇头:“讲学已停三月有余……”
先前海这位翰林学士,是连接内外朝的桥梁。
许多政务也由他在讲学期间禀告。
事实上,朱厚对于外朝事务从来不缺乏了解,通过锦衣卫、司礼监、暗卫等耳目进行。
之所以让海讲述,只是两相核对。
发现海并无隐瞒,朱厚就很满意;
发现海了解得很片面,远不如自己知晓的详细,朱厚又会难免涌起自得之情。
而今。
连这个步骤都省去了。
朱厚摆烂得越来越彻底,每隔一日的讲学都懒得应付,只一心在宫中修仙参禅。
是的,嘉靖帝现在佛道皆修。
既是因兴献王与蒋太后的儿时教育,也是有几分《西游记》的影响。
当然这些宗教信仰,并没有历史上那般狂热,本质上就是不干正事后的兴趣爱好。
具体可以参照唐玄宗的音乐与美食,宋徽宗的园艺与奇石。
海瑞对此相当不满,语气沉凝地道:“一国之君,万不该如此,再无旁人上书么?”
“有!”
海道:“即便薛公遇害,依旧浇不灭刚正之辈心中的热血,不过一封封奏疏如泥流入海,根本没有回应,群臣亦是无奈!”
“留中不发……”
海瑞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难受:“昔日励精图治的陛下,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海道:“你待如何?”
“首先要让陛下愿意见我!”
海瑞沉声道:“兄长将我安排成侍讲学士,是有此意?”
“确实是一番尝试!”
海道:“陛下见多了我,已生倦意,换你入值,或能借东南之事重引圣听……”
现阶段,海并没有跟弟弟说架空一事。
并非认为这位愚忠,不会同意。
事实上,海瑞本就是孟子派的儒生,认同民贵君轻的观念。
只不过他这些年间一直在地方,终究没有亲眼看过嘉靖的变化和嘴脸,心中难免还抱有君臣相得的奢望。
也该让他亲眼见识,天子的本性到底如何了。
……
朱厚闭目盘坐于蒲团。
面前的香炉青烟袅袅。
手上的菩提念珠已盘得油亮,身前摊开一部《金刚经》抄本,口中念念有词。
忽的一阵穿堂风过,佛前长明灯骤暗。
“嗯?”
朱厚猛然睁眼,眼角微抽,突然道:“今日通政司递来的奏本可在?”
旁边服侍的小内侍低声道:“主子,奏本在内阁值房……”
“嗯?”
朱厚脸色一沉。
“奴婢去取!奴婢去取来!”
小内侍大惊失色,立刻拜下,叩首后一溜烟地退了出去,前往内阁值房取奏本。
自从被《请复市舶疏》触怒,朱厚对奏疏的阅览,就远远没有以往那么频繁了,只挑重要的看。
而哪些是重要的,则由首辅严嵩决定。
但这般数月后,朱厚马上感到不安,又严令内阁必须将奏疏送入乾清宫。
再度勤政了一段时日,发现大多依旧是琐事,而真正的要事,严嵩确实不敢独专,朱厚又将奏疏之权下放。
可如今,他心血来潮间,再度警惕起来。
总觉得如此放权,还是不妥。
同样的道理。
好几个月不见外臣,也容易让外臣有蒙蔽圣听的机会。
朱厚脑海中浮现出数人。
当先的三位,自然是严嵩、夏言、海。
可前两位稳坐阁老之位,无论自己见谁,优势都会愈发突出,难保不会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海则见多了,熟面孔确实有些腻。
待得奏疏被内侍捧来,朱厚边看边思索。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
熟悉的点在于,此人与海有至亲的关系,且这些年间于地方为官,政绩突出,才能出众。
陌生的地方是,相比起他那位一直光芒万丈的兄长,此人颇有些籍籍无名,看起来好拿捏得多。
“海瑞,翰林院侍讲学士……”
“就他吧!”
第323章 你选的嘛,嘉靖!
黄锦提着新熬的参汤,走在回廊上,神情有些失落。
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他圆圆的脸庞不再。
肉眼可见的削瘦了许多。
只因宫变弑君的小火者周顺礼,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甚至顺礼两个字,都是他取的。
事实上,黄锦由于心肠好,常常照顾宫内的小内侍,受过其恩惠,得赐姓名的不在少数。
可偏偏那个贼子伤害到了龙体,是宫变的首恶之一。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风向立刻变了。
众人猜忌纷纷。
暗地里传,这位自从兴王府时期就服侍当今天子的大伴要失宠了,至少风光不再。
关键在于,陛下并未出面否认。
置若罔闻,任由消息传播。
如此一来,黄锦在宫中的势力大衰,许多原本追随他的干儿子们,纷纷转投了别的公公麾下。
司礼监之中,更是斗得激烈起来。
黄锦的性情本就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之前嘉靖信重时,还能凭借宠信掌控局面,现在已是力不从心。
事实上,黄锦对于权势并无多少眷恋,他挺知足常乐的,只觉得一个残缺之身,能够服侍好主子,一辈子也就过去了,用不着什么滔天权威。
可现在,与其说是失望,更觉得心累。
“唉!”
长长叹了口气,黄锦收敛心思,捧着新煎的参茶,一路来到文华殿外。
殿内传来主子的声音,竟比平日多了几分人气。
“卿言州县积弊,可曾想过根源何在?”
“在天子。”
“嗯?”
“洪武年间设黄册,本为均平赋役,而今官吏上下其手,竟至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非当今天子之过,却是当今天子之责!”
换成以前,黄锦会很震惊。
他何曾听过臣子敢这么对主子答话?
可里面的那一位,似乎又不出奇了。
朱厚不是第一次听海瑞讲学。
最初黄锦不在,只是听别的内侍提到过。
这位海学士的弟弟,原本在地方剿灭倭寇,立下汗马功劳,回京理应高升,至少也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前程远大。
结果就因为一封请开市舶司的奏疏,触怒陛下,以致于回京只得了个翰林院侍讲学士。
不过侍讲学士有机会面圣,陛下还真的选他觐见,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原以为这位理应感激涕零,逢迎天子,结果当天的讲学,就让陪侍的内侍们捏了一把冷汗。
海瑞的讲学内容并不多,基本是君臣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