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大喜,忙道:“如此最好!”
于是何应钦忙让部下找来郑卫国的那份建议书。白崇禧迫不及待地拿过来一看,刚翻开封面,就见上面赫然写道:此书万不能落于敌手,否则大事去矣,切记,切记!
“切,胡吹大气!”白崇禧有些不爽地翻开下一面,只见上面写的是缅甸以及周边各**政态势,不禁精精有味地看了起来,就连何应钦几次叫他都没有听到。好在何应钦这些年休身养性,颇有几分气度,人称“何婆婆”,倒也没有生气。
等何应钦细细品完一盏茶之后,白崇禧才匆匆看完第一遍。何总长笑道:“健生,此文如何?”
“妙极,果真是妙极!”白崇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呼道:“痛快!不行,我还得再看一遍!”
何应钦看着自己刚续完水的茶杯一愣,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白次长心旷神怡之下,竟然连茶杯都拿错了。
一连看了三遍,终于把这份建议读了一个通透。白崇禧突然站起身来,怅然若失。
何应钦奇道:“健生,你这是?”
“唉!”白崇禧长叹一声,说:“想不到我学兵法三十年,竟然比不上一个草莽出身的郑胡子!”
何应钦笑道:“不至于吧,健公何需妄自菲薄!”
白崇禧突然一把拉起何应钦,急切道:“敬公,走,我们这就去向委座当面呈情!”
何应钦一愣,不解道:“为何要这般仓促?”
白崇禧叹道:“要是没有看到这本小册子倒也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晓郑公之韬略,要是还打败仗,日后岂不沦为国人笑谈。”
何应钦无奈道:“好吧,健生,你若能说服老头子,我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忙联袂去见常凯申。不出何应钦所料,委员长最关心地还是滇缅公路和物资通道能不能保得住,对于缓进之策根本不认同。不过有郑胡子这个“常胜将军”的建议,还有“小诸葛”白崇禧的力荐,委员长还是部分采纳了部分建议。其中就包括提前在松山一线修筑防御工事,并同意以得力一部防守大军后路,以便大军在危难之时能顺利退往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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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远东喋血
阳春三月,江南早已是花红柳绿,外东北地区的积雪却还没有化尽。一支头戴狗皮帽子,身穿棉大衣军装的部队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丛林里。这是由抗联将领陈翰章率领的先遣队,他们二月份就开始出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横穿外蒙古高原来到了这里。
根据之前拟定的计划,他们将在此地设立一处秘密营地,以便接应后续部队,然后他们还将继续向北,一直抵达北冰洋畔的楚科奇半岛。
王作舟参谋长看了看手表,突然呼哨一声,命令道:“部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整半个小时,五连负责警戒!”
“是!”五连长应了一声,迅速指挥部队分散在林子各个方向。
不用担任警戒任务的战士们纷纷解下背囊,从里面取出一包炒面,和着雪水吃了起来。没办法,从绥远到楚科奇路途太过遥远,只能选用这种最简单的野战食品了。好在先遣队的战士们都是从东北老林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点苦不算啥。而且现在冰雪也开始在融化了,林子里面有不少苔藓和蘑菇可以吃。
咴律律,迎面突然来了一小队骑兵。将士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看了过去,见是先遣队的侦察连,又纷纷扭头各干各的。这种长途跋涉最是消耗体力,所以每一次休息的时间都是极为珍贵的。
侦察连长方虎子轻松地跳下马来,转身将战马拴在旁边一棵白桦树上。噗、噗。那匹白马有些不满地打着响鼻,前蹄轻轻在雪里刨了起来,待发现下面有不少青草和苔藓时才欢欢喜喜地啃了起来,兴奋地连耳朵都甩来甩去。
王参谋长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马背,关切地问道:“回来了,虎子,一路上还顺利吧?”
方连长擦了把汗,说:“还行!鬼子可能是兵力不足,这一带驻军不多。不过鄂伦春营地那边看守得很严。我们没敢靠得太近。只请来了伦吉善大叔。”
这一路上几乎是荒无人烟,只有俄国人才有准确的地图,但是苏联政府出于种种原因,死活不肯提供地图。好在这一带还有“活地图”。就是世世代代在黑龙江两岸游猎的鄂伦春人和其他十几支少数民族。
听说了找到了向导。王参谋长大喜。忙道:“哎呀,有客人你咋不早说呢?”
两人忙前走了几步,那位伦吉善大叔刚刚拴好马。看见参谋长走了过来,忙和善地行了一礼。他穿着一件皮袍子,上面画着很漂亮的心形双回纹,不过有些破旧了。
从沙俄入侵外东北起,就对当地的土著进行了血腥的屠杀。不知道多少民族和部落消失在哥萨克的屠刀下。苏联的种族屠杀相对要少一些,不过民族歧视政策还是很严重。就连斯大林出身的格鲁吉亚族都饱受压迫,更不用说这些远东的黄种人了。
总之,这些年外东北的鄂伦春等民族都过得十分艰难。特别是去年日军入侵后,环境更是恶劣。像国内的鄂伦春人差点被日军灭族,到45年的时候仅剩千余人躲在深山里。
方连长介绍道:“参谋长,这位就是伦克善大叔,他年轻的时候被沙俄的军队找到楚克奇半岛做过苦力,对这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
王参谋长忙还了一礼,握住伦克善大叔的手亲热地说:“谢谢你啊,伦克善大叔!我代表抗联数万将士欢迎你们的到来!”
伦克善大叔突然双手用力反握住王参谋长的手,惊喜地说:“你们,有几万人!这是真的吗?都像这些战士身上的武器?”伦克善大叔说的是汉语,虽然有些生硬,却完全能够得听得懂。
那是两只能抓住狍子的有力的大手,痛得王参谋长直吸凉气,却也不好挣开,只好强忍着道:“是的,伦克善大叔,你这是?”
只听扑通一声,伦克善大叔竟然跪了下来,把王参谋长和方连长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说着忙伸手去扶,可这位大叔却死活不肯起来。
“求大军救救我们鄂伦春人!”
原来,日军自1941年入侵苏联之后,立即在当地展开大屠杀。屠杀的对象不仅包括俄罗斯人,也包括其他生活在远东地区的民族。而且关东军还理直气壮地称之为合理报复,因为苏联也在38年前后屠杀了生活在远东的日本人,并把朝鲜人迁到了中亚。
日军本来就有暴戾的因子,在关东军高层的有意纵容和鼓动下,很快由零星杀害变成了有组织有预谋的种族灭绝行动。方连长他们在鄂伦春营地周围看到的日军其实就是准备进行屠杀的。
王参谋长犹豫了一下,问道:“伦克善大叔,你们营地有多少族人?”
伦克善大叔忙道:“有五百七十三人!”说着又重重给王参谋长磕了个响头。本来鄂伦克人除了神灵和长辈以外,是很少行跪礼的,看来这个部族的情形确实很严峻。
王参谋长又问道:“那周围的日军有多少?”
伦克善愣了一下,猜测道:“可能有一千人!”
方虎子插嘴道:“没那么多,我们侦察了一下,应该是一个八百人左右的步兵大队,另外还有两门步兵炮和十几匹马。”
其实日军一到就被鄂伦克人发现了,他们都是极好的猎手,非常善于隐蔽和观察。只是他们对近现代军事一窍不通,所以无法准确地摸清对方的实力。另外,由于日军对地理缺乏了解,没有能够彻底围死,伦克善大叔就是跑出来求援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方虎子到这儿来了。
王参谋长疑惑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跑呢?”
伦克善大叔悲愤地说:“老人和孩子跑不快。再说现在远东到处都是日本军队,我们要是一跑,他们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剿灭我们了。”
王参谋长愣了一下,愤恨地骂道:“这群灭绝人性的小鬼子!”说着狠狠地跺了跺脚,又对方虎子说:“好好照顾伦克善大叔,我去向总指挥汇报!”然后转身向指挥部走去。
说是指挥部,不过是用木头搭成了一个简易隐蔽部。陈翰章总指挥将一张白纸铺在一块大石头上,准备画一幅简易地图。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哟,休整时间这么快到了啊?”陈翰章抬头一看。见是王参谋长。不禁有些惋惜地收起白纸,埋怨道:“我这才刚开始画呢!”
王参谋长笑道:“总指挥,你别画这破玩艺了。我给你找了一个活地图。”
陈总指挥闻言大喜,忙道:“找到鄂伦春族的向导了吗?走。快带我去见见!”
王参谋长忙拦住他道:“总指挥。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马上做出决断来!”
陈总指挥一愣,忙道:“什么情况,你快说!”
王参谋长就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问道:“总指挥,你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陈总指挥在棚子里面走了几步,沉吟道:“唉,咱们先遣队才一千二百余人,实力太弱。要是救的话,有可能人没救出来,倒把自己搭进去。更重要的是上级交给咱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他顿了一下,又讲道:“可要是不救的话,首先这良心上就过不去。而且既然我们见死不救,远东各民族还凭什么相信我们,帮助我们呢?”
王参谋长点头道:“是啊,总指挥,我也是觉得为难,才特意向您请示!”
陈总指挥反问道:“那依你的意见呢?”
王参谋长答道:“救,当然要救!咱们先遣队要是拼光了,组织上还可能再派一批同志来。要是伤了远东各兄弟民族的心,以后就万难弥补了。”
陈总指挥用力拍了拍王参谋长的肩膀,欢喜道:“说得好!不过鄂伦春的乡亲们要救,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也要完成。我们这次最主要的任务是在楚科奇地区打个前站,人数不需要太多,所以我打算让你率领一百人左右先行赶往楚科奇。”
王参谋长一愣,忙道:“不,总指挥,还是我留下,你率部前往楚科奇吧!你比我有文化,还会英语,碰到美国人也好交流。”
陈总指挥忙摆手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再争了。队伍里会说英语的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而且去楚科奇和留下作战都是同样危险的事,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见王参谋长还要再说,又道:“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就去见伦克善大叔,好制定一个计划出来。只要这一仗打得顺手,也不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得知抗联先遣队同意救援被困的鄂伦春部落,伦克善大叔顿时大喜过望,又重重地给陈总指挥磕了几个响头。可他听到先遣队只有一千出头的人马,立马变得失望甚至绝望起来。伦克善大叔认为敌强我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只请求先遣队帮忙把部落里上百个青少年和儿童带走。
王参谋长他们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伦克善大叔。其实这也不能怪伦克善大叔,他们的族民从17世纪起就饱受俄国人的侵略。在他们眼里,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俄国探险家”简直是不可战胜的恶魔,不晓得多少鄂伦春人被这些恶魔活生生吃掉。而之后的沙俄军队、苏联军队更是强大地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可是这样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却被日本人打得抱头鼠窜,没有还手之力。这对鄂伦春,还有远东其他民族心理上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尽管先遣队的人数比日军还要略多一些,但伦克善大叔还是悲观绝望。
陈总指挥亲切地说:“伦克善大叔,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救出那些鄂伦克乡亲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属于中国人!”
“中国人?”伦克善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了,然而想到部落里的族民,他还是朝山神居住的方向拜了一拜,祈求“白那恰”保佑他们能够打败邪恶的军队。
密塔哈,鄂伦春族营地。一排排斜人柱(鄂伦春人的原始民居,用树杆、兽皮或树皮搭建而成)外,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族民。大家心里都很沉重,日本军队来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前些日子已经有好几个跟他们差不多的部落被日军屠灭了。
和日军谈判的首领回来了,族民们纷纷围了上来:“首领。日本人怎么说?”
首领疲惫得说:“日本人要我们交出两万张皮子。还要交一百匹马和一百头驯鹿!”
众人大吃一惊:“天啦,我们只是一个小部落,哪有那么多?”
“是啊,族长。这个数目我们根本交不出来!”
“日本人简直比俄国人还要狠。就算交得出来。没有马和驯鹿,我们怎么活得下去!”
……
族长双手抬了抬,苦笑道:“日本人根本没打算给我们活路!他们说。他们说要是交不出来就要杀进寨子,自己来取!”
“太卑鄙了!首领,我们跟日本人拼了吧!”
“对,跟他们拼了!”
……
族长痛苦地说:“他们是军队,比我们部落里的成年男人还要多,还有火炮和机枪,我们怎么拼得过?”
一名长老突然痛哭道:“我们做错了什么,难到白那恰的子孙就要灭绝了!”其他族民们一听,也是鼻子一酸,纷纷痛哭起来。
正束手无策之即,突然有人叫道:“快看,伦克善长老回来了!”原来那位大叔在部落里的地位还很高,怪不得袍子上会有鄂伦克族的图腾。
“伦克善长老!”
众人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听说您碰到一支汉人的军队,他们是做什么的,能帮助我们吗?”
伦克善长老咳嗽一声,指着身后一名青年人说:“这位是汉人抗联武装的方千总,方大人,他们要帮我们一起对付日本人!我们有救了!”
众人闻言大喜,忙问道:“方大人,你们有多少人,我们能打赢吗?”
这些人说的都是鄂伦春语,还有的是俄语,方虎子可听不懂。好在有人翻译,伦克善大叔会说中国话,先遣队的战士们中间也有会鄂伦春语或者俄语的。
方虎子一一解答了众人的提问,然后又严肃地对首领说:“首领大人,胜利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里不能呆了,打完仗我们必须向北撤离。”
首领听了伦克善大叔的翻译之后,欣然道:“没有问题,我们鄂伦春人早已习惯了游猎生活,只要部落的人能够活下去,再大的苦难我们也不怕!”
方虎子点头道:“好,那我们现在马上布置一下,日军恐怕很快就要开始进攻了!”
……
距营地三公里外的山口处,一名日军指挥官正拿着望远镜向这边眺望。他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大队长松田少佐。
一名中队长跑来报告道:“大队长,规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松田哼了一声,冷笑道:“索嘎,我早知道他们凑不起这么多皮子!听一听他们的哀嚎吧,立岛君,这是多么美妙的声音啊!每一次听到这种绝望的哭声我都会感到热血沸腾。”说着噌的一声拔出军刀,喃喃道:“看看这家伙,它已经快等不及了!”
立岛中队长羡慕地看了那把精致的军刀一眼,恭维道:“这真是一把宝刀啊!要是我能拥有一把这样名刃,一定会将它作为家族的传承,细心地珍藏,传给后世的子子孙孙。”
“不,你说错了,立岛君!这是一把战刀,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战场上,并且痛饮敌人的鲜血!放在家里珍藏,那是对它的侮辱!”松田用手在刀面上滑过,傲然道:“看看它吧,它跟我一样,都有一颗杀戮的心!”
立岛中队长好奇地问道:“那它一定饱尝过很多人的鲜血吧!”
松田得意地说:“这是当然!它杀过数以千计的朝鲜人和中国人,又杀过上百的俄国人。区区鄂伦春人算什么,等大日本帝国统一全球,我要让它尝遍每一个民族的鲜血!”说着两人都得意地大笑起来。
戴着眼镜的参谋长原野小次郎匆匆赶来,报告道:“阁下,部队都已经准备好了!”
松田严厉地问道:“所有的通道都堵死了吗?上个星期因为我们的疏忽,让那乃人部落逃走了十几个,连带着让我们联队都受到了司令官阁下的严厉训斥。我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原野参谋长忙恭敬地说:“请大队长阁下放心,这次的清理行动保证万无一失!”
松田满意地说:“哟西!命令部队立即攻击前进!”
“哈依!”
立岛中队长正准备指挥部队进攻,一名士兵突然跑来报告:“中队长,鄂伦春人表示愿意向我们投降。只要求我们不要杀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