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调头往回走,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还有男人的喝骂声。走近一看,却是两个二流子正在纠缠一个扫大街的清洁工,旁边有人看不惯了正在指责他们。
二流子都是所谓的滚刀肉,脸皮比城墙转角还厚,别人越是谴责,他们越是得意。那个清洁工看身形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惶急之下只能用个笤帚左遮右挡,却不知二流子享受的就是这个反抗与征服的过程。
一名中年人突然上前隔开他们,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二流子斜着眼看着他,骂道:“你他娘的又是哪儿根儿葱啊!二爷的事儿你他娘的管得着吗?”
另一个瘌痢头二流子笑骂道:“就是,谁他娘的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玩艺来!爷看你就是欠揍!”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
中年人临危不惧,喝道:“我看你们敢!”
那个女清洁工吓得哭了起来。说:“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郑卫国和柱子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说道:“芷兰!”这个声音他们再熟习不过了,正是张芷兰的声音。她去北平念过书,跟平安县当地的口音相比有了一些变化,所以非常明显。
那名清洁工闻声扭过头来,正是芷兰姑娘,只是小脸苍白,明显消瘦了很多。不知她怎么搞丢了教员的工作,还被发配到这儿来扫大街。
芷兰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郑卫国他们,有些惊喜。又有些委屈。还有些愤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柱子忙上前安慰道:“芷兰姑娘你别哭,俺们师座会给你出气的!”
在平安县认识郑卫国的人可不少。大伙儿之前是没注意。这下听到柱子的话纷纷看了过来。很快有人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郑卫国。纷纷嚷道:“快看。郑师长来了。”
那两个二流子也发现了郑卫国,顿时大吃一惊,调头就想跑。
“站住!”
声音不大。却想炸雷一样在他们耳旁响起。那两个家伙吓得浑身一颤,顿时不敢动弹。
之前打抱不平的那名中年人摘下帽子行了一礼,说:“郑师长您来的正好!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无耻了,您可不能轻饶他们啊!”
郑卫国冷冷地打量他一眼。中年人不敢正视这凌厉的目光忙慌低下头去,一弯腰忙退到了一边,然后就想偷偷溜走。
“站住!”
中年人打了个冷战,身形一滞,又接着向前走。
“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
中年人吓了一跳,忙转身来,赔笑道:“郑师长,敝人只不过是替那位姑娘打抱不平,可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啊!”
郑卫国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又伸出手腕看了看表,说:“警察局可真是稳如泰山啊!柱子,要不你去请一下吧!”
柱子忙道:“是,师座!”
他还没来得及抬脚,几名警察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郑卫国面前,立正敬礼。带队的警长说:“报告师座,卑职接到乡亲们报案,说这里有人调戏良家妇女,请指示!”
郑卫国点点头,说:“全部带走!”
那两个二流子心知闯下大祸,吓得瘫倒在地,连声求饶。警察们不由分说冲上去就把那两个家伙给抓了起来,然后准备扭送到警察局去。
郑卫国冷哼一声,说:“没听到我说的是全部吗?”
带队的警长忙问道:“师座,还要抓谁?”
郑卫国仰首看天,却不说话。
那警长额头上顿时冒出一阵大汗来,然后忙上手下把那名中年人也给押了起来。
那中年人知道大事不妙,忙哀求道:“郑师长,草民是无辜的啊!草民只是路见不平啊!”
旁边和郑卫国比较熟悉的乡亲们也纷纷帮忙求情,证明这个人刚才没有干坏事儿。
芷兰擦了擦眼泪,可怜巴巴地说:“郑师长,这位大叔是个好人,求您放过他吧!”
郑卫国想起后世一句名言,打趣道:“你呀,图样图森泊!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没想到这句话惹怒了芷兰,她又羞又恼,气得扭头就跑。郑卫国担心她出事儿,忙道:“柱子,去看看!”
柱子有些不放心,低声说:“师座,这几个包括警察都不是好人!我走了之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郑卫国说:“哼!有我在,看谁敢翻过天去!”
到了警察局,几名警察慌忙把人犯关好,又跑到郑卫国面前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郑卫国冷笑道:“现在晓得怕了?都说说吧!”
那名警长忙交待,说那名中年人其实是看上了芷兰的美色,就设了一个仙人跳的局。那两个二流子都是他花钱请来的,警察这边也打点过了,所以迟迟没有出警。
郑卫国说:“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警长忙低声道:“是俺们局长的亲戚!”又哀求道:“师座,您就饶过俺们这一回吧。俺们再也不敢了!”
正说着,已经下班的警察局长匆匆赶了过来。一见郑卫国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然后连声道歉,说自己御下不严,请求责罚。
过了一会儿,教育局长、人事局长也先后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他们表示之前开除张芷兰是工作失误,是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所误导。他们决定明天就让芷兰去学校上班,还要给她评一个优秀教师。
郑卫国一直没有搭理他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心虚的要死,虽然还没到夏天,却是汗流浃背。
再过了一会儿。保卫科长带了一批保卫战士将这里全部封锁起来。陈科长也是满头大汗。匆匆跑了进来,见郑卫国没事,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忙道:“报告师座。保卫科行动组向您报到。请指示!”
郑卫国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来得这么慢?”
陈科长吓得不敢说话。
郑卫国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哼了一声,说:“喝酒去了吗!”
陈科长忙跪下。说:“是卑职失职,请您责罚!”
郑卫国揉了揉脑袋,说:“去,把于副师长、周参谋长、杨主任、李县长、王副县长都请过来!”
其实不用请,这几位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番清查之后,发现问题可不只是一点两点儿。人事局、教育局都存在滥用公权、以权谋私的现象。注意是现象,而不仅是个案。交通局、基建局更是胆大,竟然把用于国防建设的公款都贪污了一大笔。警察局就更不用说了,帮别人演双簧还是轻的,敲诈勒索,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没少干,甚至还偷偷建了一个鸦片馆。
让郑卫国感到最愤怒的,不是官员们有多么**,而是出了这么多问题,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情,就连自己布下的耳目都失灵了。可见贪污**的绝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片。
几位大佬的脸上也很不好看,一个个都成了猪肝色。因为几个派系的人都有些牵扯,很多犯事儿的官员甚至还是由他们亲自举荐的。
33师和平安县根据地现在有四大派系,第一是以于老根儿为首的元老派,第二是以李震安为首的本土派,第三是以周参谋长为首的炮党派,第四是以杨教授、王达为首的赤党派。
当然,再细分一下,还可以分成很多小派系。就连组织严密的赤党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像军队和地方,主力部队和地方部队,冀游和工作团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隔阂的。没办法,拉帮结派也是人的天性。
从目前来看,赤党派确实要清廉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像教育局长就是赤党成员,这让杨教授和王达都感到非常愤怒和惭愧。
杨教授率先表态,说:“师座,对于贪污**的人员,我们绝不姑息!”并且暗示可以动用极刑。其他三派领袖纵然有心保全部下,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开口。
最终以五个局长和一个科长为首的官员被撤职,总共约三十几名公务员被下放到劳改队。对于这个处罚,有的认为太重,有的却认为太轻。
王达就认为应该杀一儆百,不然不足震慑官场。
郑卫国说:“人命关天,岂能妄杀?脑袋砍掉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
王达愤怒地说:“那就这样便宜他们了?我跟你讲,你这回不杀掉两个,新上来的官员还敢接着贪!”
郑卫国不以为然,说:“就算我把这批官员都杀掉,你能保证新上任的官员不会贪污**吗?”
王达说:“那就再杀一批!”
郑卫国摇了摇头,说:“这招儿明太祖已经试过了,行不通的!”
王达激动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战士们为什么要浴血奋战,不就因为日本鬼子欺人太甚吗?要是让官员们这样**下去,岂不是比日本鬼子更可恨!”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喜讯
经历过最初的愤怒之后,郑卫国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现在手下这帮人既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根据地内部又没有独立的司法体系,贪污**是迟早会发生的。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搞成这样确实让人震惊。但反过来一想,提前暴露也是好事,还来得及纠正。
王达眼睛一瞪,说:“怎么纠正?”
郑卫国说:“建立民主参政会,让人民来监督政府。另外司法必须独立,不能以政代法!”
王达想了一下说:“民主参政会延安和武汉方面都在搞,晋察冀根据地已经搞了一段时间了,据说效果不错。我看这个可以搞,到时候还可以请晋察冀方面派几个同志过来传授一下经验。”
郑卫国说:“嗯,在我看来,这是让普通百姓分享政治权利的最好途径。既可以化解内部矛盾,还可以防止官员为非作歹,所以必须要搞起来。当然不能操之过急,具体怎么弄,得好好商议后才能施行。”
王达说:“好,这个我赞同。不过,那个司法独立我有意见!”
郑卫国一愣,说:“依法治国是大势所趋,司法独立是依法治国的必由之路,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吗?”
王达冷哼一声,说:“司法独立,哼,那是有权人和有钱人玩弄被剥削阶层的工具!想当年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去旁听过当地法院的审判,基本上都是金钱取得了胜利。”
郑卫国想起一些往事。笑了笑,说:“嗯,也不排除这种情况。不过,这恰恰是司法受到干扰的表现。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排除这些干扰,让司法真正独立起来,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王达眼前一亮,自由、平等、独立不正他毕生所追求的吗?他想了一下,说:“那好,等生产建设步入正轨,就让我来当第一任**官如何?我想看看司法独立究竟能不能成功!”
郑卫国笑道:“还早着呢。我召集了几名法学专家。打算写编写一部冀西根据地基本法。有了这部法律,我们再依次推出相关的刑事、民事和行政法律法规。”
王达有些失望,说:“这可得花上不少功夫,只怕鬼子不会让我们这样从容地搞建设!”
郑卫国点点头。说:“嗯。争取在一年以内完成吧!”历史上日军一直到39年夏才会再度大举进犯晋东南。不过现在历史发生了变化,33师拉的仇恨值又太多,日军会不会提前杀过来还真不好说。
送走王达后。周参谋长突然赶来,说有要事禀报。郑卫国笑道:“是不是军火买卖出了麻烦?”
周参谋长笑道:“确实是跟军火买卖有关。师座,刚才王副县长来过?”
郑卫国点点头,说:“嗯,他认为对那几个犯事儿的局长处罚太轻,有些不满,认为纵容了**。”
周参谋长神色一黯,说:“师座,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要向您道歉,向根据地的乡亲们道歉!”
郑卫国摆摆手说:“我是知道你的!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为了一视同仁,不得不都罚一个月的薪水。你现在缺不缺钱用?要不我借你一百大洋吧!这都是我这几个月的薪水,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地方要花钱。”
周参谋长忙道:“不用了,师座。前些年我跟着总座攒了不少钱,仔细点儿花下半辈子都够用了。”
说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这样,当官鲜有不发财的。有好事者将当年黄埔军校的门联一改,变成升官发财莫走别路,贪生怕死请入此门。一字之别,由正气盎然成了非常辛辣的讽刺。
当然,也不是没有两袖清风的。只是当时那种氛围下,两袖清风只会被人当成故作清高,从而受到排挤,很难在体制内发展。
笑罢,周参谋长递过一份清单,说:“师座,这是最近几天军火销售的清单,请您过目!”
郑卫国打开一看,发现这里面的顾客还真不少,交钱也挺痛快,没有拖、拉、欠等恶客。性子急的甚至把下一批军火的定金都预付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要知道这些军火都是损坏的武器,几乎没有修复的价值。名义上是军火,其实都是些破烂,除了向上峰邀功请赏再没有别的用途。
他往后翻了一页,竟然看到了曾某人第三军的名号,不禁大吃一惊,说:“他们也好意思来买?”
周参谋长呵呵一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做生意嘛,脸皮不厚怎么行!”
郑卫国仔细一看,惊讶地说:“他们出价可真高啊!第三军又没有地盘,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周参谋长笑道:“您想想看第三军是什么出身?”
郑卫国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朱培德的建国滇军!不过他们从朱培德开始就一直跟委员长混,好像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固定的地盘。”
周参谋长说:“没错儿,关键就在这个滇字上!”
郑卫国有些疑惑,说:“你是说他们跟云南王龙云有一腿?我看不可能,委员长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
周参谋长解释说:“师座误会了,他们只是跟云南方面有生意上的往来。委员长有再大的能耐,也是不能随便断人财路的!”
郑卫国一想云南有什么啊,难不成倒卖白药、普洱茶?好像都发不了财,他猛然想一种价比黄金的玩艺儿——鸦片!
周参谋长笑道:“您想到了?没错,就是这黑金!我们中国产的烟土最好的就在云南,各地尊为云土。是别的地方产价的三四倍。”
郑卫国骂道:“这是缺了八辈子的德了,竟然倒卖这种贻害子孙的玩艺儿!”
周参谋长有些尴尬,说:“师座,这有什么呢!现在哪个地方的军阀不倒卖这东西?中央军还不是要靠鸦片税收来支撑。不然国库空虚,将士们的饷钱都发不出去。”
郑卫国点点头,想起这个时代确实是这样,说:“嗯,是我失态了。既然是不义之财,咱们不要白不要,一定狠宰曾老六一笔!”
周参谋长说:“可是我担心曾老六得了这批物资之后就会胡说八道。抹杀我们将士的功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