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男人懂什么,她作为女人对被婆母磋磨的痛苦再明白不过。
刘健听得头痛不已。
罢了,先不说那么多,他自己先去瞅瞅再说。
谁知这一瞅不得了,直叫刘大人瞅出心病来了。
因为太满意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让人满意的孩子——当然,除了殿下之外咳咳。
那孩子外貌虽不肖其父,却生得极好,又懂礼数,话虽不多,可待人接物半点不死板,且更为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半点浮躁之气都不见——倘若他年轻时能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尾巴还不得翘天上去?
有才有貌性情好,这简直就是万中无一的难得啊。
可他与夫人说了一通,夫人竟还是半点不松口。
这浅薄的女人,究竟还有没有一点眼光和远见了?
若他是个女子,他都想嫁了!哪里还轮得到女儿!
心里头想着那个青竹一般的少年,刘大人气得直睡不着觉。
……
很快到了张峦出门上任的日子。
张家门外,离别之意浓极。
张峦忍不住又往院内看了一眼。
父亲果然还是没出来送他,也不知究竟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秘笈呢,竟然比送儿子出远门还重要。
他看向妻子和儿女。
“我此番去往湖州,你一人在家中要好生歇养,切记不要过于操劳。”张峦叮嘱妻子。
一众仆人听得暗下面面相觑。
人家出门都是交待妻子好生照顾家中,服侍父母,大老爷倒好,还生怕太太操劳……
这话若让张峦听了,必要冷笑一句:父母自有下人婆子服侍,又不缺人照顾,而他媳妇也是主子,为什么要去做下人的活儿?
“我都知道,你也一样,留意着身子。”宋氏笑笑,强忍鼻间酸涩。
张峦点着头,又转而去交待儿女:“在家中好好听母亲的话。”
姐弟三个齐齐点头。
张鹤龄带头道:“父亲放心,我们会照料好母亲和姐姐的。”
经过这段时间父亲的熏陶和耳提面命,他们已经开始觉得照料母亲和姐姐是分内之事了——什么年纪小需要被宠着,那根本不是男孩子该有的待遇。
张峦欣慰地点头。
不错,有担当,有他的风范。
男人先要学会承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来日才能扛得起更重的担子。
张秋池虽未言语,可内心照料母亲妹妹弟弟的自觉更甚。
“池儿,进了松风书院,要用功读书,若遇到什么难处,便与你母亲和二叔说。”
“父亲放心,儿子定不负父亲期望。”
至于遇到难处什么的……
咳,他莫名觉得他可能会更偏向于找二妹商量。
“大哥,路上当心。”
张敬夫妇二人也与张峦道了别。
见该交待的该叮嘱的几乎都说完了,张老太太出言道:“时辰不早了,快些动身吧。”
“是,母亲。”张峦朝着她深深拜别:“儿子走了。”
范九和阿祥也朝着张家众人行礼。
马车缓缓驶动,张峦却从车窗探出了头:“都回去吧——”
说话间,眼睛紧紧胶在宋氏身上。
宋氏眼神无比眷恋地看着他,一眼都舍不得移开,直到马车在视线中慢慢消失。
她抬手拿帕子揩去眼角的泪珠。
张鹤龄和张延龄上前一左一右拉着母亲的手。
这是父亲教的,说是可以让母亲不那么伤感呢。
马车里,范九也向张峦递去了帕子。
张峦顿时不想哭了,皱眉道:“你去外面与车夫同坐在辕座上,我想一个人呆着。”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女儿非要他带上这个举止令人不适的小厮。
范九挠挠头,钻了出去。
他做得这么周全,怎么大老爷还是这么不待见他呢?
张家一群人各自回了院子。
一路上,张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欲言又止。
“你究竟想说什么?”回到松鹤堂,张老太太坐下时问道。
婆子叹着气,低声开了口。
272 皇帝的好奇心
“您此番太疏忽了,怎能让大老爷独自去上任,也不挑两个合大老爷眼的丫头跟去伺候……”
大靖官员外放三年内不得带家眷,大太太必是去不得的,可挑两个丫鬟伺候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合他的眼?除了自个儿的媳妇,他看谁能顺眼?”
这些年下来,张老太太已经看破一切。
婆子一噎。
“再者,他如今儿子都三个了,又不必为子嗣着急,我做这个恶人图什么?给自己添堵吗?”张老太太瞥了婆子一眼。
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儿眼力劲了。
“话是这样说,可大老爷到底也是男人……此去湖州非一月两月,至少须得呆上三年呢。”婆子语气担忧。
别的倒不怕,就怕到时在外面胡乱地找了不知根底的女子,那才是最麻烦的。
她也是为了日后考虑。
“你多虑了。”张老太太语气笃定:“他向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且苗氏的前车之鉴还在这儿呢。”
婆子听得哭笑不得,头一回觉得自家老太太透着莫名的天真。
这世道,难道还能指望一个男人替妻子守节不成?
整整三年啊。
且瞧着吧,大老爷如今是一个人走,待回来时只怕就不止一个人了。
想到大太太的性子,婆子不免忧心忡忡。
张老太太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天真。
这世道,妻子不在身边,要给丈夫置小妾;
妻子有孕,大着肚子还要看他睡小妾;
就连妻子每月那几日不方便时,还要想着别委屈了丈夫!
委屈委屈……这些狗男人怎么那么容易就委屈上了?
真能活活憋死?
普通人家纳不起妾室的,怎么也活的好好的?
和尚们更是一个赛一个地长寿呢!
要她说,都是给惯的!
且这些男人,只睡还不够,又要生庶子,让孩子们一出生就有高低之别,矛盾不断……说到底还不都是他们好色惹出的祸?
人人都能像她家儿子这样,世道兴许能太平不少呢。
她疯了才会上赶着给儿子身边送女人。
等她真正老了,还得指望着儿媳妇们孝敬她呢,这得罪儿媳妇的事儿,她说什么也不干。
张老太太主意拿得极稳。
……
宁贵妃近来心情不大妙,此时正闭着眼睛倚在美人榻中,由小宫娥捏着肩。
“娘娘,皇上来了。”
一名宫女进来禀道,话音刚落,就有珠帘被打起的声音随之传入宁贵妃耳中。
宁贵妃睁开眼睛,起身行礼。
心里却在嘀咕,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往常这个时候,只怕还没起身呢!
莫非又是夜里吃丹药吃多了,一宿没睡?
“爱妃,朕最近有一桩心事。”昭丰帝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来,下意识地摆出打坐的姿态。
“皇上有心事?”宁贵妃绕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这些体贴的小动作,自昭丰帝幼时起,她便一直在做,多年下来,对她的依赖,已在昭丰帝心底扎了根。
“先前在湖州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的张家姑娘——朕一直还没想好要如何赏赐她。”
宁贵妃一听湖州俩字就来气。
当初皇上跟他说太子去了南方游历,可她派去的人连个影子都没追着,她还来不及细想是怎么一回事呢,太子竟然又安然无恙地回京了!
她再一问,竟被告知太子去了湖州!
呵呵,那叫游历?
阎王殿一月游吗?
她扑了空,本已窝了一肚子气,偏偏被皇上派去贴身保护太子的陆塬对太子在湖州的经历只字不提,哪怕是她的兄长、陆塬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宁通出面,陆塬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皇上素来看重陆塬,此人作风又滴水不漏,她多番叮嘱兄长将人趁早收拾干净,都没能得手。
近几年来,甚至许多人暗下都说,她兄长宁通只是个摆设而已,全因皇上为了全她的面子,才给了兄长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而真正得皇上器重的,从来都是陆千户。
还有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刘福……个个都对她阳奉阴违。
这一刻,宁贵妃忽然忍不住怀疑——皇上真的有表面看来那般宠爱纵容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