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堂中立即乱作一团。
“这……这是怎么了?!”
薛姨娘恰在此时赶来,将自己柔弱的身形挡在了邓誉面前,又连忙使人去请郎中。
她做主让下人将邓誉扶下去之后,便与邓常恩道:“事已至此,老爷又何必同孩子置气?当务之急,是该想着如何妥善解决才对。”
“解决?”邓常恩正在气头上,当即冷哼一声,道:“难道我邓家嫡子,当真要娶一个如此低微之人过门不成!”
偏偏外头都在传,说他已经默许了这门亲事,对这个未来儿媳极为满意,要不然也不会甘愿画押作保了!
呵呵,满意?
他此时恨不能抽自己几耳光好吗!
见他着实气得够呛,薛姨娘便识趣地闭了嘴。
如今老爷只怕还未真正认清现实呢,那不妨就再等几日好了。
她只安慰道:“如今只庆幸这张姑娘是个文静柔弱的,决做不出什么毒害他人的事情来——是以这作保不作保,倒也不会真正累及老爷的官声。”
邓常恩闻言情绪稍缓。
说得对,若那张眉妍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那他才真正有得烦了。
到那时,关系到的可就不是邓家的名声得失了,而是他这这顶官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这般一想,他不免后怕起来。
“此番确是我大意了。”邓常恩嘱咐她道:“你向来是个头脑清醒的,日后我若是有不察之处,你还应及时提醒。”
薛姨娘刚要应下来,却见邓常恩忽而眉头一皱。
“……你是如何知道那张姑娘文静柔弱的?莫非你见过她不成?”
他才反应过来——按理来说,薛姨娘不该有机会见张眉妍。
以往具氏管家时,薛姨娘深入简出。
而待她自己掌了中馈,开始在人前走动之后,张眉妍已随其父被逐出张家。
邓常恩眼底含着质疑。
“难道你知道誉儿同她暗下有往来?一直就这般纵容于他,替他遮掩?”
薛姨娘连忙否认。
“岂会。妾身好歹也是读过书,自幼跟在嫡母身边见过些世面的,如何会这般不懂分寸?”
她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道:“是前些年常听太太夸赞……且前几日,还听以往在太太身边儿伺候的吴姑姑说起呢,吴姑姑一口一个可怜见的,说是那张姑娘如今在外头四下做绣活儿,也确是个懂事可怜的孩子。”
邓常恩闻言冷笑起来。
他怎么忘了,真正不知分寸的从来都是具氏。
她自己的儿子,难道就不曾察觉到他频频同女子有往来?
说到底,还是她看管不严之过!
想到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具氏,便是如今也要三五不时地闹上一场的嘴脸,邓常恩心烦至极。
而如今就连他看重的长子,也变得如此糊涂且忤逆。
他有些疲惫地坐回了椅内。
薛姨娘未再多言,只站到他身后替他按肩。
……
清早,松鹤堂中,张老太太刚打完一套太极。
数年的陪练之下,蒋妈妈也已是个中老手,此时边给老太太递茶,边似模似样地道:“您今日的心不静,出拳都乱了些。”
老太太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废话么……”
如今她这心若还能静得下来,那得是死人才能办得到。
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平生未造什么孽,为何偏偏生下了张彦这个不肖子,不幸生下不肖子且罢了,又为何将柳氏娶进门,继而将大房搅和成了不肖窝。
柳氏死了,勉强算是干净了,可她的女儿却是个更可怕的孽障。
虽说案情未明,可老太太这几日问下来听下来,认真辨别之下,已是能够肯定张眉妍同此事脱不得干系。
再有张眉妍同邓家那小子的风言风语,她听得也是头疼不已。
好歹是她张家出去的姑娘,怎就这般不知自爱?
哎,若是当初能从她这个祖母身上学到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淑女做派,也断不至于如此。
说到邓家,目前也不知究竟是有意包庇,还是不知情。
但她估摸着,邓家小子应当是没有这个胆量去蓄意包庇的,想来,多半是被蒙蔽做了伪证——毕竟也不能指望邓家人能如她这般目光如炬,洞悉一切。
老太太正感慨这世间蠢人太多之时,就见大丫鬟青桔走了进来。
“老太太,邓家那边传出消息来了——”
470 娶为正室
“什么消息?”蒋妈妈代老太太问道。
青桔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嘴,才答道:“说是待咱们大公子被人下毒一案的真相水落石出,那位张姑娘的嫌疑得洗之后,便迎她过门呢。”
“什么?”
老太太满眼意外。
邓家还真要娶?
“迎过门?娶为正室?”老太太印证地问。
青桔点了点头。
张老太太皱紧了眉。
她原先寻思着,邓家若是聪明些,或是顶不住外头的舆论,至多是被迫将人纳为妾室便了不得了。
可现如今却放出了要将人迎娶过门的话——
“老太太您是还没听着,如今这外头的说法,就像是一阵风儿似得,全转了风向了——多的是人在称赞邓家重情义呢……”
张老太太冷笑了一声。
一句迎过门,便几乎打消了先前所有的指责议论,难不成之前这俩人做出的丢人丑事,就不作数了?
京城这帮百姓的脑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
罢了,早说过了,世人多蠢笨,怎能要求人人都像她?
更何况,八卦之事向来如此,多数人不过是只当成笑话来消遣罢了。
待过了这阵儿风,缓过了劲儿来,必然还多得是人在暗地里耻笑。
但不管怎么说,邓家这回这件事做的,倒是比以往‘成器’了许多,至少及时稳住了局面——
而由此可见,邓家对张眉妍所做之事,只怕当真是半点都未曾察觉。
“蠢人作怪罢了,且瞧瞧能被夸过几日再说。”
张老太太未再多言。
消息很快也传到张眉寿耳中。
张眉寿此时正在海棠居内陪宋氏说话。
张眉娴也在一旁做着女红,闻听此言,很是讶然。
“这也倒真是……”张眉娴摇摇头,叹了口气,未将荒唐二字说出口。
而张眉寿听罢,最先想到的却是:“可见如今这邓家,当真不是邓太太在做主了。”
若不然,张眉妍想过门,且是做正室,哪里有这般容易。
如今当家的这位,定是多少有些小聪明的,上来便让张眉妍做正室,倒让邓家显出了几分难得的大气来。
“只可惜,邓家未必有福分娶。”宋氏语气里挟着嘲讽。
张眉寿赞同地点头。
这样的儿媳,论起来确实是邓家福分不够,消受不起。
可换句话说,是个人都遭不住,更何况邓家。
然而她估摸着,便是张眉妍此番当真误打误撞,能如愿过了门,只怕也同样是个无福消受的命。
邓家人,可没一个是甘心吃亏的。
张眉寿出了海棠居,便向阿荔吩咐道:“同棉花说,这两日让他盯紧些。”
张眉妍约是知道从官府再到张家,许多人明里暗里都在盯着她的动作,故而这几日连门也不曾出。
但邓家这个消息放出去,她怕是要再也坐不住了。
洗脱嫌疑?
可不是在家中坐一坐,便能轻易办得到的。
……
邓家,薛姨娘的芙蕖院中,一名丫鬟神色慌张地来禀:“姨娘……太太过来了。”
这语气倒像是‘太太杀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身穿茄紫色提花褙子的具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薛姨娘这才放下手中的冰镇燕窝,抬起头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太太怎么瞧着不大高兴?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了姐姐不悦?”
具氏本就歪斜的一张脸上,此时因怒气冲天,而显出了几分狰狞。
她张口想说话,却是含糊不清的字眼,但薛姨娘不消去猜,也知是‘贱人’二字。
这两个字,她都听腻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同姐姐说。”
薛姨娘语气温和,将丫鬟屏退。
丫鬟刚出了屋子,具氏就朝着薛姨娘扑了过来。
“你……毁我……我儿!”
她口舌不清地说着。
薛姨娘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甩开。
具氏每日阴郁怒躁,常是离不了药,看似日渐胖了,论起力气去根本敌不过‘柔弱’的薛姨娘。
“姐姐说这话当真诛妾身的心,妾身劝老爷答应了誉儿和那张姑娘的亲事,也是为誉儿和邓家的名声着想——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外头打听打听,如今可是人人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