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忙改口道:“对了,妾身怎忘了,太太如今是出不得门,见不得人的,不如还是使了可信的丫头出去问问且罢。”
具氏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再者道,誉儿与那张姑娘两情相悦,我一直看在眼中,也早有意成全。此番恰好有了这个机会,何乐不为呢?”
“你……”
具氏目呲欲裂。
原来这贱人一直知道誉儿暗下和那小贱蹄子有往来!
“姐姐也该为老爷想一想,若是老爷不点这个头,舆论愈演愈烈之下,只怕有御史要弹劾的。虽说有大国师在,可咱们也总不好总这般自毁名声,以往姐姐做的那些事,已惹得大国师屡屡不悦了……”
“妾身知道,姐姐是想给誉儿配个出身高门的姑娘,妾身和老爷又岂会不想?
可有此流言在,便是只将那张姑娘抬进来做妾,但未娶妻先纳妾,名声上不好听不说,张姑娘与誉儿又这般情投意合,试问哪有什么像样儿的姑娘还肯嫁进来?”
薛姨娘话里话外皆是思虑周全,用心良苦。
“况且……”
说到此处,她声音忽然低了许多,又带着些许笑意:“况且姐姐这般好手段……那张家姑娘岂是对手?过几年让誉儿再娶个像样些的继室,也是未尝不可的。”
具氏眼神顿变。
这贱人竟还有着这些心思!
这是存心看她笑话,更等着看誉儿被这些后宅之事给拖垮吧!
说不定,还欲借张眉妍之手,来算计她!
“这主意如何?我便是同老爷说,先纳妾不光彩,不如先将人娶进门,又全了颜面,等过几年再迎个继室……时间一久,便也没人记得眼下之事了——老爷这才勉强点头的。”
具氏怒骂着又要动手。
到时是无人记得这等不光彩之事了,可她母子二人,只怕也要被这贱人吞吃得骨头都剩不下了!
薛姨娘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姐姐若要想阻止这桩亲事,妾身倒是有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不知姐姐想不想听?”
471 ‘美梦成真’
具氏死死地瞪着她,一时没有再挣扎。
见她当真想听,薛姨娘觉得好笑到了极点。
人竟是越丑越蠢不成?
却还是认认真真地说道:“姐姐不如今夜便投缳吧,你这一走,老爷必会叫誉儿为母守孝三年。这三年里,妾身必想法子给誉儿换一门亲事——姐姐觉着这法子好是不好?”
具氏眼中怒意翻涌,恨不能将面前之人拆皮剥骨。
偏偏她双手皆被制住,根本挣脱不得。
“怎么?姐姐可是不敢?”薛姨娘笑道:“也是,姐姐最是惜命的。换了旁人是姐姐如今这幅形容,只怕早早就已自行了断了。”
“啐!”
具氏恼怒羞愤,往薛姨娘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薛姨娘目光一冷,将人推倒在地,取出帕子擦拭干净。
见具氏狼狈不已地爬坐起身,她居高临下,冷笑着问道:“你此时是不是觉得又气又恨,无人可求?便是本能成器的长子,眼看着也要变成废物了——心中是不是极不甘?”
想到自己那两个还未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的孩子,薛姨娘语气越发冰冷,字字好似冰锥,扎入具氏血肉之中:“但这就是因果报应,你半点怪不得旁人。若不是你作孽太多,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具氏不知是气是怕,嗓子里隐隐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抓了一旁的小几,奋力朝着薛姨娘砸去。
薛姨娘这次却是未躲,任由小几砸在膝盖处,疼得皱了眉弯下腰。
恰是此时,丫鬟进来禀话,见得这一幕,立即惊呼出声。
“姨娘!”
已走到院中的邓常恩闻声,加快脚步走了进来。
他看清堂中情形后,怒声质问道:“是谁让这疯子闯进来的!”
“是妾身想着姐姐许是误会了什么,恐她心中郁结,想与她单独解释一二,可谁知姐姐根本听不进去,只怪妾身给老爷乱出主意……”薛姨娘垂泪道。
具氏有心辩解,说出的话有没有人信不提,首要却根本没人听得懂。
且看她神情,邓常恩甚至怀疑这贱人是在骂他。
他冷着脸色,直接让人将具氏拽了出去。
如今,他对具氏只剩下了憎恶。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身为主母,不知稳住局面且罢了,还一心只装着自己那目光短浅的私欲,到处发疯。
“若不是有她这样的生母,誉儿何至于被生生养成这幅脾性……她若再这般不识好歹,我迟早要将她当成疯子拘禁起来!”
“姐姐也是爱子心切,情有可原……”
薛姨娘小声劝着,眼底却解气无比。
她就是要让具氏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
处处已显老旧的庄子上,张眉妍踏入房中,习惯性地在窗前坐下,抱起针线篮。
她拿起篮中的绣绷子,上面是绣了一半的鱼儿戏水图——
下意识地穿针引线,她手下动作熟稔之极。
可刚要落针时,女孩子的动作却是一顿。
她咬了咬牙,忽然翻出剪刀,朝着绣绷子一刀狠狠剪了下去。
一刀接着一刀,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这些东西,她早就不想再绣了!
这样的日子,她也早已忍受够了……如今,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摆脱了!
再过不久,她便要嫁入邓家,且是做正室少奶奶。
到时候,她又能像从前那般,穿戴精致,吃用上乘……
且誉哥哥长相好,又有才学,日后入仕,她若尽心助他,何愁没有诰命加身?
多年前她想要的一切,饶了这样一圈,竟又被天意重新送回到了她手中了。
张眉妍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直待将针线篮中的物件儿一一剪碎,丢得榻上脚边到处都是。
“姐!”
张义龄跑着进来,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怔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自从来到庄子上之后,姐姐的脾气总显得有些喜怒无常,举止有时也叫人无法理解,他已经大致习惯了。
“姐姐,我听说,邓家要娶你过门!这消息是真是假?”他激动地问。
张眉妍淡淡“嗯”了一声,唇边笑意却压不下:“……此等事,自然不会有假。”
“太好了!”张义龄兴奋不已:“那我们日后是不是不必住在这里了?也不用这般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从再见到邓大哥的那一日起,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我们?
张眉妍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但看向张义龄,她眼中神情略有缓和。
弟弟虽然除了吃得多以外,根本一无是处,可好歹算个人,日后用心调|教,说不定能给她做个依仗。
“父亲听闻了此事,甚是高兴,方才出去打酒去了,说晚间咱们一家要好好吃一顿饭呢!”张义龄笑着说道。
张眉妍眼神又冷了几分。
不高兴要吃酒,高兴也要吃酒,她倒想将他剁碎了拿来泡酒!
好好吃一顿饭?说到底,不还是要她在这又脏又闷的厨房中折腾?
她本也是读书写字的一双手,可自来到这里之处,却连一个丫鬟都不如!
更可笑的是,今日因为她得了一门好亲事而高兴不已的父亲,前日里才刚动手打过她——只因为她‘被卷入’了毒害案中一事。
原先那些毒药,就是给他准备的。谁知张眉娴忽然定亲,她心中实在不甘,嫉妒的要发疯,又因见到了青梅,一时冲动,这才用到了张家人身上。
说实话,她这几日颇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
可如今转念一想,若无此事,她也没有可能嫁入邓家做正室,想来这就叫做富贵险中求吧。
至于她那个废物父亲,倒也不急。
等她过了门,再将这毒疮剜了不迟。
想跟着她过好日子?
去地府里慢慢想吧。
那些骨肉亲情,早在这几年间,他一次次的打骂和拖累中被磨得丝毫不剩了。
“你们吃吧,我困了,想歇一歇。
张眉妍语气淡然却有底气地说道。
张义龄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没办法,现如今家里就指望着姐姐拉一把呢。
“你出去吧。”
张义龄顺从地答应下来,转身要走。
张眉妍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闪了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将人喊住。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待你——”
472 这人怪怪地
张义龄闻言回过头看向她。
“前几日在城中遇到了外祖家的下人,听说是外祖父病了,特来城中请名医。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去一趟洪明县柳家,去探望外祖父吧。”
她这几日未曾出门,便是一直在想法子。
她虽是还算谨慎,暂时未让官府查到什么实证,可青梅死不松口,她也很清楚这种事情越拖越麻烦。
尤其是如今邓家放出了这样的话,点头答应让她过门——
她必须要尽快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才可以。
事成之后,等着她的便是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了……
张眉妍心中是从所未有的急切。
张义龄却皱了眉,摇头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