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句原来如此也是在做戏而已。
这些她也已听祝又樘说过了,本是想从祖母这里问些不易打听到的。
接着又问了些,却依旧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张眉寿倒也没觉得失望,到底祝又樘没能查到的,她若能轻易问到,那得是运气。
问不到才是正常的。
而在祝又樘说起之前,她当真不知苍家老太太与湖广巡抚古家还有渊源。
她曾从田氏口中得知,继晓早年便与湖广巡抚有勾结。
如此巧合之下,继晓乃幕后主使的可能,似乎又大了一些。
可如今尚还不能下定论——
如祝又樘所言那般,若想确认,还须从苍老太太身上下手。
为防打草惊蛇,如今暗中盯紧苍老太太的一举一动才是上策。
故而,她今日也不曾急着去细细探究苍老太太的‘病情’——端看今日对方神态,短时日内应也不会有性命妨碍。
不妨就先等一等。
可如今她有一点觉得想不通。
照如今所得消息线索来看,苍老太太那位姨母已经过世,如今除了苍家人之外,她几乎是没有什么旁的牵挂羁绊了。
若说是被人拿软肋来胁迫的话,那似乎只能是苍伯父和阿鹿他们了……
毕竟如果只是自身性命被人握在手中,事到如今,她在兴许已经意识到对方有灭口之意,性命受到威胁之时,便不该只是坐以待毙,闭口不言。
可对方究竟有什么本领手段,竟还能掌控苍伯父等人的安危不成?
若是继晓的话……难不成单单只靠大国师的威望与威慑,以苍家前途相要挟吗?
这固然是有可能……
但除非是如白家那样的把柄——可同样或类似的伎俩,用得多了,必然会惹帝王疑心。
张眉寿越想越多,一时有些失神。
这些目前不过只是她的假设而已,真相如何,还须得经苍老太太之手来揭开。
她且再等几日看看。
若苍老太太还是没有动作,为了苍家上下的周全起见,她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
“喵呜——”
一声猫叫声传来,将张眉寿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良缘”正拿头蹭着她的绣鞋鞋面。
张眉寿便弯下身,将猫儿捞起抱进了怀中。
张老太太看着这一幕,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
……
次日,天色晴好。
因近几日宋氏的身体不甚好,每夜头痛难以入睡,张秋池与张眉寿兄妹二人,一早便出城去了开元寺上香。
消息传到松鹤堂,张老太太暗暗叹道——继得知既安的真正身份被刺激到当场昏厥的大儿子之后,大儿媳这承受能力显然也不行啊。
到底还是年轻。
老太太呷了口茶。
睿智如她,哪里会猜不到,大儿媳这必然是急病了。
自二丫头那日在宫中被太后留了说话用膳,并赏赐了一堆物件儿之后,大儿媳那颗生怕闺女被宫里的人惦记上的心,就彻底吊起来了……
可这种事情,看是看不住的。
缘分到了,也不可能挡不住。
倒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在她足够明智,早早选择和天意站在了一边。
况且,不就是入宫争宠吗?
说得好像嫁入寻常官宦富贵人家,就能避免得了勾心斗角了似得——毕竟这世间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是靠不住的。
即便是保证肯一心一意相待,可谁又能料到日后会不会出现变故。
且变心还是轻的,说不定哪一日还突然发了疯,那才是真的糟心。
不是人人都能如宋氏这般好命,得了个专情的好夫君,又有她这个开明好相与的婆母。
所以,将希望全然寄托在男人身上是不可取的。
依她之见,她家孙女这般优秀通透,真坐上那个位置也是镇得住的。
更何况,背后都是现成儿的出谋划策的料。
大儿子脑子好使,又不走歪路,是极难得的。
而论起如何磋磨死一个男人,也能叫他不变心——大儿媳可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说具体效果因人而异,但必然多少也能派得上用场。
而说起摆理,拿舆论相搏,蓁蓁又有个辨师二叔在。
没事儿再同箐丫头学几道拿手好菜。
鹤龄和延龄的谄媚倒是不用蓁蓁亲自去学了,到底有他们俩在,就已经够既安受的了。
即便退一万步说,这些通通不顶用,也不打紧。
那时还有她来教孙女明哲保身,视男人如身外之物的诀窍,外加养生秘笈,一准儿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
到时荣华富贵也享尽了,风光够了,想熬死谁就熬死谁。
便是既安日后当真叫人失望了——好歹也看了个够,横竖是不吃亏。
若不然,单凭孙女这姿容,配给旁人,尽叫旁人享了眼福,未免太不合算了。
所以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值得一试的。
大儿媳怎么就想不通呢?
张老太太暗暗感慨着。
……
临近午时,张家兄妹二人返回了家中。
张眉寿前脚刚下马车,才踏入院中,就听得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姑娘,今日有一位自称姓骆的人寻到了咱们府上,说是受了姑娘之邀前来。”一早就等在前院的阿豆行礼后说道。
阿荔之前曾暗下交待过她,若哪日姑娘不在府中,有年纪在五十多岁上下,且姓骆的长者寻来,定要好生招待——那是姑娘自苏州请来的贵客。
张眉寿闻言眼睛微亮,忙地问道:“现下人在何处?”
她等了这许久,总算是将骆先生给盼来了。
阿豆却是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来:“起初门房同奴婢印证罢,本是要将人请去前厅的,可半路上……据说是遇到了宋老太爷,二人不知怎地就当场吵了一架,那骆先生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拉都拉不住。”
“且许是因为吵得太激烈,宋老太爷险些要背过气去,是被下人掐了人中给扶回去的,如今正由郎中给看着呢。”
“……”
张眉寿听得呼吸微窒。
竟……还有这种事情吗?
667 陈年仇敌
这般之下,她一时竟不知该先关心哪个才好。
“可叫人跟着骆先生了?”阿荔着急地问。
好在阿豆点了头,看向张眉寿,道:“奴婢托了阿祥和阿福去跟着了,一个守着,一个回来报信儿。”
只是能不能跟得住她不敢保证。
阿荔闻言松了口气之余,后背更挺直了几分。
阿豆这几年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总算有一两分她的风范了。
毕竟都是替姑娘办事的,她可从不会吝啬传授自己的本领呢。
张眉寿转头看向张秋池:“大哥,有劳你先帮我留意着骆先生之事——此番他进京,我是有事相求,务必要将人留下才行。”
张秋池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好,二妹放心。”
即便二妹不提后面那半句话,只要是二妹交待的事情,他都一定会尽力而为。
张眉寿便带着阿荔去看了自家吵架吵到倒下的外祖父。
宋成明住着的院子里,此时很有几分热闹。
宋氏和纪氏都带着人过来了,张老太太也差了蒋妈妈来看。
张眉寿走进里间时,迎面遇着二婶纪氏带着丫鬟将一名大夫送了出来。
张眉寿微微矮身行了礼。
而后绕过屏风,就见外祖父脸色不甚好看地倚在床头,她母亲宋氏正在一旁无奈地低声说着话:“……您也一把年纪了,怎还这般冲动,没得叫下人看笑话不说,万一当真气坏了这极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据说二人吵得恨不能当场蹦起来。
“他都不怕气,我怕个什么!”宋老爷子忿忿地道:“再者说了,是他出言不逊在先,还什么文人呢,依我听着,那说出来的话简直是臭不可闻——”
如今仗着长出了几根头发来,竟是愈发嚣张了!
“……”宋氏听得哭笑不得。
他家父亲和那位姓骆的先生,可是一辈子的死对头——她自幼便常见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待她母亲过世之后,骆先生找到她父亲,又扬言要老死不相往来,死也不用他们宋氏商号的东西。
只是在说这话时,对方身上穿着的就是宋氏成衣店里卖出去的衣裳。
“蓁蓁来了。”
宋老爷子眼尖地瞧见孙女,顿时换了副和蔼的脸色。
张眉寿上前行了礼,便问道:“外祖父感觉可还好?大夫方才如何说,可要紧吗?”
宋老爷子听得心底一阵熨帖。
看看,那姓骆的声称是他家外孙女求着他过来的,到头来他家外孙女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而不是那秃子的去向——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赢了那秃子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