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547节

而这一喝不打紧,喝罢竟是愈发饿了,他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一碗开胃汤!

他也挣扎了一刻钟。

后来想想,一刻钟也不短了。宁氏若是得知他这般用心良苦,应当也知足了吧。

因此,他心情复杂地吃完了一顿饭。

但这种心情并没有妨碍他的胃口。

于是,他用了一顿比晚膳更加丰盛的宵夜。

至于宁氏来世是否能投胎为人什么的……他想,这一切兴许都是有定数的,不能过分强求。

既如此,还是遵从天意吧。

昭丰帝这般想着,对刘福的怨念便也散了些。

但见宫人们将一只只碗碟撤下,到底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先前你给朕喝的那碗究竟是什么汤?”

“回皇上,那是一味清淡的暖身汤——是之前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方子。”

“可是有开胃的功效?”

“这……”刘福顿了顿,道:“应是有的。”

毕竟人想吃饭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开胃。

昭丰帝勉强找回一丝颜面,就着台阶就下了:“太子倒是有心,各式的方子送来不少。”

“是。”刘福笑微微地道:“方才殿下才差人来问过陛下可用膳了。”

昭丰帝“哦”了一声,心底颇为熨帖。

太子向来不是做戏的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转瞬间,他忽然就想到了许多旧事。

以往他最信的人就是宁氏。

后来宁氏变了许多,他却也认为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昭丰帝看向一旁的三脚鎏金香炉。

炉中焚着香丸,那气味熟悉,正是大国师亲自替他配制的安神香。

他心事重时,便习惯让人焚上一丸。

习惯是个极奇妙的东西。

从幼时到被立为太子,而后被废,再到登基,这一路来他早已习惯了宁氏的陪伴和照料。

那种陪伴深入骨髓,他一直以为是不能失去的——直到今晚忽然听到宁氏自缢身亡的消息,他却并不曾觉得如何震惊心痛,甚至内心并无太多起伏。

再有大国师——

他对大国师的笃信,或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这些年来,他养成了几乎事事都要请国师先行卜算的习惯。

譬如替太子赐婚之事。

大国师说要等到开春之后,他便记在了心上。

若非是因为太子的梦过分灵验,他断无可能会违背国师之言。

他甚至想过先按着太子的意思来,事后再寻大国师想弥补之策,来个两不耽搁。

可他当真没想到,那日会出现祥云。

如此之下,哪个才是真正百年难遇的吉日,已无需多言。

看来,打破习惯,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或者说,习惯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将香炉撤下去吧。”

昭丰帝语气平常地吩咐着,似随口一言。

……

数日后,宁氏因病去世的消息渐渐传开。

此事于暗下引起了一番议论,但并未持续太久。

到底明眼人皆看得出来,自宁氏便贬去福毓轩的那一日起,这结果便已经注定了。

夜色渐深。

青云街后的别院内,田氏吹熄了灯,躺在床上出神。

如此不知想了多久,忽听得隐约有嘈杂的喊声和脚步声响起。

743 哪里相似

田氏顿时警惕起来。

哪怕这座别院看起来十分安全,可这些年来心底的不安与恐惧早已深入骨髓,使她早已养成了对周遭的一切哪怕是微弱的动静都十分戒备的习惯。

“砰砰砰!”

重重的拍门声响起。

田氏立即坐起身,摸黑下了床,抓过床头屏风上挂着的外衣匆匆披在身上。

那拍门声还在继续,急促而混乱。

一并传入耳中的,还有男人焦急不安的声音:“囡囡!快开门!”

田氏听得此音,适才松了口气。

她自搬进来起,便不曾离开过这座小院,一日三餐皆有婆子来送那婆子曾同她说过,这别院里如今还另住着两位客人,其中一位患有痴癔之症,犯病时神志不清,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她,叫她也不必过分害怕。

眼下想来,这拍门的,应就是此人了。

田氏无意过多去理会。

她来到这里之后,从不多说多问什么,只想安安静静地不给姑娘惹任何麻烦。

可那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

那听起来已有些年迈的男人声音甚至带上了哭意。

且对方力气极大,木门被拍得哐哐直晃,仿佛要支撑不住散架一般。

“哐!”

渐渐松动的门闩砸落在地,一道在正月里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打着赤脚发髻凌乱的男人跑了进来。

田氏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唯有去点灯。

“囡囡阿知!”

田氏捧着一盏油灯站在堂外,望着那道在院中四处乱窜的人影,许是出于同情,心底蓦地揪紧。

她张口想唤对方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对方察觉到光亮,脚下一顿,忽然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皓月当空之下,她看到男人原本涣散无助的一双眼睛忽然放亮。

而后,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竟缓缓蓄满了颤动的泪水。

田氏看得大怔。

她记起来了

前年池儿考完秋闱,自考场中出来的时候,她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似乎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很有些印象。

“囡囡是你吗?”对方似不敢贸然朝她走近一般,站在原处满目祈盼激动地问着,就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田氏微微叹了口气。

“您认错人了。”

夏神医闻言猛然睁大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

他当即就要大步走过来。

而此时,院外忽然涌入了一群人。

仆人提着油灯跑了过来,老于轻车熟路地上前将夏神医控制住,并拿歉意的目光看了一眼田氏。

这是张姑娘的客人,惊扰到了自是他的失职。

仆人发现夏神医不在房中之后,他们一时都没想到夏神医会跑来此处,只去了别处寻人,如此才耽搁了。

“这老东西大半夜的竟也不叫人安生!”

骆抚带着仆人走了过来,口中嘟囔着。

老于抽了抽嘴角。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骆先生似乎还长了夏神医几岁吧?

骆抚身边茯苓却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自打从头发长了出来之后,他家先生在自我年龄的认知这一块儿,早已模糊得不行了。

“我找到囡囡了你快看,是不是跟画像上她母亲一模一样?!”夏神医在老于手下挣扎着,朝着骆抚印证道。

骆抚闻言看向田氏。

月色与油灯的映照之下,是一张平平无奇,肤色有些发黄的妇人脸庞。

“”

而经他的手复画出来的那幅画像,即便称不上倾城之姿,却也是人间少见的美人儿。

“是不是极像!”夏神医还在问。

骆抚微微皱眉,在心底轻“嘶”了一声。

被这老东西反复这么一问,他竟还当真觉得有那么些相似之处

可究竟是哪里像?

从神态到五官,细看并无丝毫相似之处。

不顾夏神医的挣扎反对,老于已将人带离了此处。

田氏朝着还站在原处的骆抚微微一福,转身回了房内。

骆抚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困惑之色。

究竟哪里像了?

莫非

都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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