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话音刚落,余光处便见坐在那里的太子起了身。
“父皇,儿臣认为,此人不该杀。”
祝又樘抬起双手叠于面前,一双眼睛微垂着。
昭丰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小子护起人来,竟是这般直接?
“那你倒是说说,白家余孽为何不该杀?”
他倒要听听他究竟能扯出什么荒诞的理由来——
“依儿臣之见,当年白家一案,许有冤情在。”祝又樘面上略有几分凝重之感:“若白家一案当真有内情在,那么白家公子便非白家余孽,而是幸存后人——自是不该杀。”
此言一出,刘福与陆塬均被惊得后背发凉。
太子在皇上跟前说这话……岂不是存心惹皇上不悦吗?
昭丰帝神情微变。
“怎么,你当日听了他御前随口一言,竟还当真了不成?白家一案,朝廷早有定论,铁证之下,何来冤情?”
刘福悄悄看向祝又樘,眼神中满是暗示与提醒。
然而少年人却似十分固执没有眼色,全然不知进退一般。
“所谓铁证,也许只是有心之人的污蔑而已——”
“够了。”
昭丰帝冷声打断,看向太子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如今与国师暗下有些较劲——这所谓白家四公子,你护的未免也过分心切不加遮掩!你与之是否暗中早有往来,又是否早已得知对方身份,这些账朕还都不曾跟你细算!”
他本不想去细究这些,只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静静炼丹修行且罢……
可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竟是这般不知足,非要将他那只闭着的眼睛也一并掰开,上赶着找骂!
“知子莫若父,儿臣所为,自是瞒不过父皇的眼睛。白家公子的真正身份,儿臣确是在不久前便已得知。但儿臣并不曾想过,要借其身份来对付国师。”
昭丰帝听得神情一滞。
这和知子莫若父有什么关系?
但起码还算实诚,是个敢做敢认的。
等等——眼下是该夸这臭小子的时候吗?
865 圣怒
被自己气得不轻的昭丰帝一张脸继续寒着。
而事实证明,他这张脸确实是寒对了——因为这臭小子接下来的话,非但愈发气人,更是胆大包天!
“儿臣今日此言,是为求父皇下旨重审白家一案,若白家一门当真有冤,理应有昭雪之日。”
少年人说话间,已神情郑重地跪了下去。
刘福与陆塬互视一眼,哪怕都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人,此时也俱是胆战心惊。
太子竟要让皇上重审白家一案?!
昭丰帝脸色寒极。
他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本以为这臭小子至多是想保一保那所谓白家后人,借此在他面前上一上国师的眼药罢了……眼下看来,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有冤?当年朝廷彻查白家之时,你还在冷宫里呆着呢!能知晓什么内情?此时两张嘴皮子一碰,半点凭据都没有,便要朕下旨重审,未免太过不知轻重!”昭丰帝重斥道。
“儿臣岂敢没有半点凭据便贸然进言——”
少年人自袖中取出一封奏折来,双手高高呈起:“此乃儿臣所理白家一案疑点与线索,还请父皇过目。”
昭丰帝怒色凝在脸上。
合着这臭小子是有备而来?
他很想说一句朕不想看,但刘福那没眼色的老家伙竟然已经上前接了过来,呈到了他面前。
昭丰帝瞪了刘福一眼,才沉着脸去翻那折子,然翻着翻着,脸色不禁渐渐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疑点和线索……
不提那些白家被污蔑的的详尽过程与隐情,上头甚至连人证数目都已罗列仔细,还附有证词在……毫不夸张地说,若其上所言皆是实情,替白家翻案已是足够!
昭丰帝的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当年处置白家,他承认自己有借机消除隐患的私心在,待冷静下来想一想,也不是没想过白家或许是被人污蔑的——
但若说认定,却是不可能的。
因越想越觉得心中有些异样感受,便干脆不愿再去深想什么。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个?
昭丰帝将奏折倒扣在龙案之上,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目光里含着威压与质疑:“朕倒想知道,这些所谓证据,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其中牵涉之广,若想不动声色地去查,没有三年五载,只怕是捋不清楚的——莫非你一早便知道了什么,一直在瞒着朕暗查此事?”
……这个时候他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如就先挑挑太子的错处吧。
“回父皇,儿臣稚龄习我朝刑律之时,曾听一位讲官以此案为例,与儿臣述明断案流程——”祝又樘从容答道:“儿臣那时起了兴致,便欲多了解些有关此案的审判细节。起先只是出于好奇而已,至于察觉到异样,却是后来之事了。”
实则这也并非假话,而是上一世的真实经历。
昭丰帝听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处。
换而言之,太子牵扯出这么大一桩冤案,究其根本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闲得慌?
太子的出发点算不上别有用心,他一时便也没了发作的理由。
而此时,祝又樘以额触地,再次出言道:“儿臣恳求父皇命人重查此案,还白家清白。”
这一次,昭丰帝沉默了片刻。
“即便你认定了白家一案有内情在,为何非要让朕下旨重查?难道单单就为了保住一个所谓白家后人吗?此中孰轻孰重,你不该分不清——”
若说还欲借此坐实国师污蔑白家的罪名,无疑是不聪明的。
这小子该是清楚,能处置国师的,只有他这个皇帝而已——他想保着对方,便没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动得了对方。
所以,说到底这小子只为保全那白家后人而已。
而此事同关乎甚大的泰山地动之事又有不同,即便皆是出于一腔赤子仁义,却也过于不分轻重了。
思及此,昭丰帝语气里更添了冷意:“白家一门,当初是朕亲自下旨处置的。你可知,如今你要朕再重审此案,等同是要朕亲口向全天下承认朕做错了!你今日此举往大了说,是为不忠……往小了讲,乃是不孝!”
没有凭据他不可能重查。
但有了凭据,他同样也不可能重查。
面对帝王盛怒与严饬,少年人微微垂下眼睛
“即便儿臣当真不忠不孝,然父皇却并没有错。”
他语气恭儒而客观:“当年之事本有内情在,是国师进言白家宅下压有龙脉在先,从大局上讲,父皇本意是为保全大靖江山。于大靖,于祝家,父皇所为皆无过错,不过是人之常情,且决断干脆而已——错的是别有居心之人,父皇只是遭了蒙蔽。”
“身为帝王,被蒙蔽已是大过,你别以为饶着圈子说话,朕就听不懂了——”昭丰帝冷笑着道。
然而心底却莫名有了些许宽慰之感。
哪怕是虚伪也好,这身为祝家人的臭小子能说出一句于大靖于祝家,他所为并无过错,就还算是有点良心了。
“朕说句本不该由朕来说的话。”
昭丰帝看着祝又樘,略熄了怒火道:“朕知你心中素来装着仁义二字,也正因此,朕对你才多了份包容。可这件事情,朕绝不可能应允——你若真想替白家翻案,待你坐上这个位置再去做也不迟。”
反正那时候他已经成仙了,凡尘俗事,后人评说,爱谁谁吧。
而他能说出这句话,已是极大的退让,及对太子的肯定了——做皇帝做到如此豁达的境界,也就是他了。
这兔崽子若还不知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那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了。
祝又樘默然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有一个问题,不知父皇可曾细想过?”
昭丰帝挑了挑眉,等着他往下说。
祝又樘语气有些犹豫地道:“父皇一心炼丹求仙,不但悟性极高,又兼心诚且极懂钻研,却至今未能有所大成……”
昭丰帝神情微变,连身子不自觉都坐直了几分。
这臭小子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怎么不往下说了!”他没好气地催促道。
假条之孩子要憋疯了
在家待着并没有无聊或清闲,这两天我家崽被憋的差不多了,我在网上给他买了玩沙子的决明子那种套餐,但还没发货,老母亲已经陷入绝望,心力交瘁并哭笑不得呵呵什么借机多陪陪孩子享受家庭生活乐趣不存在的,孩子表示并不想被你陪,他只想出去野
总而言之,今天是真的更新不上了白天修了结局大纲,理了人物表。
跟大家说声抱歉抱歉,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我会尽量保持更新的,愿成为大家生活里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乐趣。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话好像有点多
866 徐永宁的亲事
祝又樘这才低声说道:“白家一门九族,数百口人命若当真是一桩冤案,一日不得平反,只怕那些亡魂便一日不得安息。”
他知道,这话听似是有些荒唐了。
可面对父皇,若是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反倒无用。
想着,便继续往下讲道:“若由父皇出面替白家洗清冤屈,想必”
“你给朕住口!”
昭丰帝已经激动地自龙椅上起了身。
这臭小子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话来,倘若上天原本并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的打算,眼下却这臭小子提醒到了岂不是要断他仙路!
“是儿臣失言了。”
昭丰帝气得拿手指向他:“没你不敢说的话,没你不敢提的事情愈发嚣张造次,看来当真是朕太过纵容你了!”
“儿臣确是仗着父皇的宠爱与纵容,才敢有今日之言。”
居然还不要脸的承认了?!
听着这不走寻常路的回话,昭丰帝脸色一阵变幻不定。
怎么,这臭小子还真以为事事都能同他走心不成!
“给朕滚回你的东宫去!”
“是。”
祝又樘面无异色地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见人已经出去了,昭丰帝仍觉得心中气极:“竟还跟朕的修仙大业扯上关系了听听他说的这都是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