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不喜欢同厌恶的人多费口舌,就直接说了。
万氏抓紧了手帕。
这丫头怎像是已经认定了是她所为一般?且又是如何知晓问题出在了香炉里的?
那种情形之下,又是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世家姑娘……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里便能理得清这一切?
思及此,万氏看向了在一旁落座的谢迁。
嘴上则说着:“兮儿,我知道你素来同我没有眼缘,但今晚之事,我却是万万不能认下的……你说你中了迷药,除了季大夫那一句无凭无据的话,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证据吗?”
徐婉兮气得暗暗咬牙。
这言下之意,可谓值得人深思地很。
一来是说她素日里就针对她这个继母,所以才会借机污蔑于她;二来意在怀疑季大夫是得了她的授意,才会谎称她中了迷药——等同是说她私会之事败露,便要以迷药之说来为自己开脱!
看似柔弱委屈实则字字都是软刀子的说话方式,历来都是万氏最擅长的!
不气不气……
蓁蓁说了,她生气时脑子最容易糊涂,眼下不是动气的时候。
见她神态,谢迁将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咽了回去。
嗯……反正不着急,不如顺便看看小丫头如今的吵架功夫可有长进没有。
徐婉兮强压下要抓起一旁的茶盏子摔到万氏那张虚伪至极的脸上的冲动,开了口道:“你此时还想着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却也要想想能不能圆的回去——”
898 用脑子
“你说我同朱家公子私会,我倒要问问你,谁会在私会之前吃得烂醉如泥,又双双昏迷不醒?你这招数,趁乱在外人面前捅破此事,稀里糊涂地毁了我的清誉兴许倒还可行可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了,却还硬要往我头上安这私会的名目,你这般执着,就不怕落在旁人眼中正是不打自招的蠢模样吗?”
徐婉兮冷笑着道:“再者说,我真要是看中了谁,同谁看对了眼,只要对方家世清白,我何不直接去同祖母和父亲说明心意?待求得家中长辈成全,光明正大地见面难道不磊落吗?我得是脑子蠢到什么地步,才非要去做这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万氏听得心中一阵翻涌。
是啊,定国公府的二姑娘,自是不屑做这等事的只有被宠着长大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底气!
再想到自己的出身与经历,那诸多恨意此时甚至要盖过了恐惧。
而听罢了女儿一席话的定国公世子后怕之余,不免又有惊异。
女儿以往是最不擅长吵架说道理的,被人两三句话一激,就要气得乱了分寸,如今这模样
压下不合时宜的刮目相看,定国公世子看向万氏,就要开口。
家中混进了“盗贼”,眼下父亲正在厅内陪未离去的客人说话,母亲看着自有思量在,这大局便得由他来主持了。
而不管真相如何,此事绝没有因为同兮儿的名节有关,便含糊揭过的道理。
相反,兮儿从不说谎,他作为父亲必要将真相查明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听坐在那里的谢迁说道:“世子夫人若要证据的话,谢某刚好留了些。”
那厢正要擦泪的万氏动作微顿。
“老夫人,世子爷,这是谢某自暖阁中将徐二姑娘带出来之时,顺便自那香炉中取回的药丸。”谢迁将那用棉帕包着的、有些发黑的药丸示出:“经季大夫查验,确是最常见的迷药无疑。”
万氏眼神紧了紧。
谢迁带着徐婉兮离去之后,她便让那婆子趁机将香炉收拾干净了可对方竟是提早带走了证据!
而此时,季大夫也来到了厅外。
一道前来的还有满面焦急的徐永宁。
他被那群子弟们缠住了,才从祖父那里知道家中出事了
经了允准,季大夫入了厅内,又替朱希周把了脉。
“老夫人,朱公子与二姑娘所中乃是同一种迷药,也就是谢大人手中的这枚药丸。”
万氏张口欲言,却听定国公夫人说道:“来人,去观鹤楼西暖阁中,取了香炉过来。”
定国公世子则道:“眼下兮儿和朱贤侄,就先将今晚的经过各自说一说吧。”
眼下还需要将事情经过捋清楚。
徐婉兮先开的口,将那丫鬟假借徐永宁的名号将她骗去观鹤楼的经过细说了。
“你可有使人去请你妹妹吗?”定国公世子问儿子。
“回父亲,儿子不曾。”徐永宁果断摇头。
旋即道:“但今晚我确有东西要给二妹这件事情,三日前的家宴上儿子曾提起过,不知父亲可记得了?”
“是一套琉璃杯?”
“不错。”徐永宁道:“这件事情儿子只在家宴上说过一次而已。”
但今晚却有人拿此来骗二妹
徐永宁没有明说什么,然徐家众人心中自有分辨在。
那日的家宴,因养病而久不露面的万氏也在。
“将府中的丫鬟全部带到此处来,让二姑娘辨认。”定国公夫人向身边的婆子吩咐道。
婆子应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朱希周说了自己被人扶走的经过。
扶他离开的仆人并不难找,今晚在厅中伺候的下人有哪些都是记录在册的,在谢迁一番样貌描述下,那人很快便被带来了。
“小人不过是见朱公子吃多了酒,便想着将人扶回去而已可朱公子不愿回住处,说是要去园子里寻二公子他们,小人劝不住,只有将人带去了。”
那仆人道:“可谁知待到了园子里,朱公子醉得愈发厉害,小人唯有暂时先将人安置在了观鹤楼里。小人本是要去取醒酒汤的,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回去,就听说府里出事了,小人也被管事唤了过去”
朱希周看着他道:“我不曾说过要去园子里寻二公子。”
仆人做出不敢多言的模样:“那朱公子许是说了醉话,记不得了。”
徐永宁道:“贤弟向来不喜凑热闹,想来确是不可能要去园子里寻我们的。”
然当时只有朱贤弟和这下人,二人各执一词,也没有旁的证据能证明彼此话中真假。
众人也显然深知此点,定国公夫人便看向孙女道:“丫鬟们陆续都到了,兮儿先去院子里认人吧。”
“是。”
徐婉兮退了出去。
谢迁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也跟着出去了。
万氏太阳穴跳了跳。
这个谢大人心思多得很,极叫人不安。
定国公世子则疑惑地动了动眉毛。
他怎么觉得谢御史跟他闺女跟得好像太紧了些?
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谢御史应当只是热心肠想帮忙罢了。
“那丫鬟可有什么特征没有?”
院中石阶下,谢迁看着第一批按着身高被分出来的丫鬟,低声问徐婉兮。
“当时夜色浓,又是在园子里,我也没仔细瞧她的长相,只记得眉尾处长着一颗痣”
“那这线索便不必用了。”谢迁道:“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既心中已知是何人所为,那不如就用脑子好好想想她身边都有何人可用”
是要下迷药毁去名誉,又不是要取性命,事后免不了要追查此事,是以所谓的“眉尾痣”,多半是用来掩饰身份的。
痣这种东西,谁都能画。
有些时候眼见为实,有些时候却要闭上眼睛,用脑子去理。
徐婉兮听得恍然。
的确
万氏在府中的地位早已变得尴尬,祖母明面上一如既往,可暗下却也是在盯着防着的。且自从多年前出了祖母被下毒的事之后,定国公府在管束下人这方面可谓极严
这般之下,她确实只需要在万氏能用的人当中找出最相近的那一个就行了。
徐婉兮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最终伸手指向了一人。
“就是她!”
899 求亲之意
被她指中的丫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与徐婉兮四目相对一瞬,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不是奴婢!”
回去之后,她明明换了衣裙与珠花,也洗去了脸上照着二公子院子里的青灵画的眉尾痣,怎二姑娘还是一眼便将她认出来了?
青灵与她年纪身形都相仿,她先前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夜色中又低着头,怎么会……!
“不是你?不是你什么?”谢迁看着她道:“都还没说是何事,你便急着撇清了?”
“……”阿悦脸色大变。
她身边的其他丫鬟此时无不是茫然的,她们被召集到此处,还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奴婢……奴婢听闻府上遭了窃贼,只当是……主子们疑心此事同奴婢有关。”她慌乱地解释道。
徐婉兮不耐烦地道:“别在这儿废话了,我既认出了你来,便由不得你不认。”
“将人带进来。”厅内传出定国公世子的声音。
阿悦很快就被两名仆人带入了厅内,浑身抖瑟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定国公夫人即便已认出了人来,还是这般问道。
“婢子……婢子是世子夫人院子里的。”
“哦?”定国公夫人看向万氏,眼神中含着印证。
“是……这丫头是儿媳院中的,名叫阿悦。”万氏看了一眼身边的婆子,神色复杂地道,“也是儿媳这陪嫁婆子的女儿。”
“我记着今晚在席上,你身边跟着的不是这个丫鬟。”定国公夫人道。
万氏低下头:“今晚儿媳带着的确实不是阿悦。”
“那也就是说,兮儿确实没有认错人了。”
“……”万氏抿着唇一时没说话。
即便她心知徐婉兮一眼认出阿悦,必然不可能是单纯从外貌上做的判断,而是十之八九是冲着阿悦是她院子里的人,可这些话她不能说。
说了只会被人捉住更多错处而已。
毕竟徐婉兮眼下在众人眼中是受害者,她指认谁,那便就是谁。
眼下的局面愈发不受控制,当务之急是自保。
“说,你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又为何要将二姑娘骗至观鹤楼?”定国公世子看向阿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