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宁满脸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可即便是无意……那也……”
他只知道万氏滑了胎,而先前万氏之所以动了胎气是因为被妹妹不慎推了一把。
“你胡说!”
徐婉兮瘪着嘴道:“那日先是她自己多事非往我跟前凑,又隐瞒身孕!好,即便退一万步说,先前我有错,错在无心之失——可昨日她滑胎,根本是她自己没有分寸!怨不得我!”
万氏丢了孩子是自己咎由自取,她才真正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呢!
她便是因为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父亲。
当时,定国公世子的巴掌都扬了起来,只是终究没有落下来,只罚了她去祠堂思过。
徐永宁见妹妹委屈不已,只能服软道:“好好好,不怪你,我知道不怪你……你可别哭了!”
张眉寿:“这件事说不定当真不是婉兮的过错。”
徐永宁“嗯嗯啊啊”附和地点头,端是虚伪无比。
张眉寿却是认真的。
徐婉兮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望向张眉寿:“蓁蓁,你也觉得不怪我对不对?至少……不能全怪我对吧?”
看似娇扈的女孩子,实则内心纯善,即便只是一场意外,她亦觉得自己有责任,可这绝不代表她能接受所有的人都将过错推到她身上来!
她只是需要一点点理解而已,理解她绝非是心怀恶意之人。
张眉寿点头。
“你方才说,季大夫前日里已经下了定言,说万氏的胎十之八九必能保住了,对吗?”
“对对,所以我才说,这根本不能怪我!”
若她推万氏时,万氏当场滑了胎,她即便觉得冤枉,却也只能担下这过错。可事实却是万氏在此之后,贸然下床走动,才会致使滑胎!
蓁蓁果然听懂了她的话!
张眉寿心中疑窦丛生。
定国公府里的季大夫,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他既断言说万氏已恢复了十之八九,那又岂会只因下床走动了一遭,便忽然滑胎了呢?
只怕下床走动不是关键,去了定国公夫人那里才是最值得留意的事情……
那装着花盆土壤的信封现如今就揣在她袖中,如此情形,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万氏既是从定国公夫人那里回来之后,才出的事,不如唤一名定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来问一问?”她想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妥当的法子。
徐婉兮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点了头。
她当即差了莲姑前来。
莲姑心思玲珑,不愿惊动定国公夫人,便暗下去请了定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安晴。
安晴与她向来交好,听她说明了前因后果,觉得并非什么麻烦事,便爽快地过来了。
她虽认为二小姐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但做下人的,总还是要配合着的。
张眉寿早交待了徐婉兮要问哪些问题。
“昨日万氏去了祖母那里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近来老夫人身体欠安,昨日又没用饭,世子夫人是特地前去探望请安的。”
万氏嫁进定国公府之后,向来以孝顺长辈、体贴小辈为人所称赞。
“你彼时瞧着她气色如何?”徐婉兮又问。
安晴想了想,方才答道:“世子夫人当时的气色倒是不差。”
只是后来滑了胎却是事实。
“那她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安晴在心底叹了口气。
二小姐竟是怀疑她们老夫人房里有什么会致使滑胎的东西?
这是绝不可能的。
“府中上下皆知世子夫人胎气受损,都是不敢怠慢的。茶水之物,皆是另备。就是那凉性的绿豆粥,活血的桂圆糕,都没敢奉上去。”
说到此处,却是微微一顿,道:“老夫人还特地备了一盅燕窝给世子夫人滋补身子。”
她说这些皆是为了凸显万氏在老夫人那里并未曾出过什么差池。
张眉寿却敏锐地问道:“什么燕窝?”
安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才答道:“是上好的血燕,宫里的宁贵妃娘娘上个月刚赏赐下来,给老夫人的。”
张眉寿正思索时,徐婉兮又问了一些问题。
安晴离开之后,徐婉兮连忙低声向张眉寿问道:“蓁蓁,你可听出什么不对来了吗?”
徐永宁先摇了头。
反正他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徐婉兮瞪了他一眼。
虽然她也是满心茫然。
她旋即拿期待的目光看向张眉寿。
但当无人信她,唯有张眉寿一人理解她、并想方设法为她排忧解难时,她下意识地便将张眉寿当作了主心骨来看待。
徐永宁摸了摸鼻子。
往前他在妹妹面前好歹还有些威严的,可现如今这威严仿佛全被张家小姐抢去了是怎么回事?
张眉寿刚欲开口说话时,却听莺姑从外面进来禀道:“二小姐,世子来看您了。”
定国公世子大步走进来,眼底透着疲意。
继室滑胎,女儿又不安生,人生真的好艰难。
可他很快会意识到,人生不止艰难,还很凶险。
张眉寿朝着他行礼。
148 果真很冒昧
定国公世子耐着性子劝了女儿几句,女儿却不买他的账,反而愤然道:“父亲根本不知我的境地有多么可怜!蓁蓁,你来与我父亲说一说——”
她是有嘴说不清的急脾气,不如让蓁蓁好好替她诉诉苦。
张眉寿点头。
“徐伯父,晚辈冒昧了。”
定国公世子叹了口气,摇头无奈地道:“此处没有外人,无甚冒昧的。张姑娘曾帮过小女,有话只管直说。”
女儿自己瞎闹还不够,竟还请了“小说客”来,倒也新鲜。
就在定国公世子倚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准备借机休息片刻时,却听面前的小姑娘说道:“晚辈疑心贵府有手脚不干净、图谋不轨之人。”
定国公世子刚闭上的眼睛顿时睁开了。
小姑娘诚不欺我也……这话果然很冒昧啊!
徐永宁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徐婉兮也震惊不已。
她是想让蓁蓁说说她的好话,助她洗脱冤屈来着,可绝没想到上来便是这样的狠话啊!
这明显言过其实的胡话,没准儿还得需要她来圆场。
徐婉兮有着一刻的欲哭无泪。
“此话怎讲?”定国公世子皱着眉问:“张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面前的小姑娘神情一丝不苟,倒不像是胡编乱造。
张眉寿取出了袖中的信封来。
将心中所疑暗下说给定国公世子来听,是目前来看最为可行的法子。
“先前定国公夫人养着的魏紫有枯败之象,晚辈斗胆自荐帮着老夫人带回去养了几日,却意外发现致使花株枯败的原因竟是出在了花盆里的土壤之上。”
定国公世子已看到了信封中装着的细碎干土。
“晚辈觉察出异样,便将魏紫换了盆续养。也因此留了个心眼儿,悄悄找人验看了花盆中的土壤——果不其然,这土壤中竟是掺了毒的。”
定国公世子脸色已堪称凝重。
徐永宁亦是大惊。
“竟对一盆花下此毒手,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且这人定是冲着祖母去的,祖母爱花如命,正所谓杀人诛心,杀人不见血,莫过于此了!
他听闻祖母近几日便是因为这盆花而食不下咽。
凶手的目的,竟险些就达到了!
正满心疑云的定国公世子听闻儿子此言,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蠢材,谁会对一盆花下毒!”
徐永宁边揉着脑袋边道:“我哪里知道谁会这么干……可这人确实挺蠢的。”
“蠢材是骂你!”定国公世子更气了。
骂完之后,眼见三个孩子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脸色涨红尴尬。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与你蠢货瞎扯!”定国公世子起身就要离去。
“徐伯父!”
张眉寿追了上去。
她话还没说完呢!
满腹心事不敢耽搁的定国公世子停下脚步,弯下身听她小声说道:“听老夫人院子的大丫鬟称,昨日世子夫人出事前,曾在老夫人那里用过一盅燕窝。”
她虽话未说得直白清楚,定国公世子却并非愚钝之人。
他心底的惊骇越来越重。
他直起身又要走,却再次被张眉寿喊住。
定国公世子只好又弯下腰听她说。
“徐伯父,我是瞒着家中,找人验的毒,我会对此事闭口不言,还望徐伯父也替我保守秘密。”
定国公世子哑然之后,旋即点头。
这小丫头……心思不光敏锐,竟还这般周全,小小年纪没有半点好大喜功的浅薄,反而极懂得自保。
再回头看向自家的两个孩子,像个楞头鹅一般茫然地看着他,不免觉得人比人气死人,饭是别人家的香,孩子也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好。
定国公世子立即吩咐手下开始清查此事。
同时让人去请了季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