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的四根主要框架陈舟打算用船上存放的两根备用撑帆横杆制造。
其实主桅杆撑帆杆的粗细程度要比备用横杆更合适,但陈舟没那个胆量爬上主桅杆锯掉主桅杆撑帆杆。
如果换一种方式,直接从根部锯断主桅杆的话,既耽误时间,又会产生不必要的危险。
权衡利弊,还是备用横杆好一些。
选定框架材料,陈舟将需要用到的工具箱、横杆、木板、备用中桅全部搬到了宽敞的中部甲板上,然后开始制作用于丈量长度的绳尺。
上次单位体检,陈舟的裸脚身高是1.84米。
现在他要在木墙上贴着头皮刻下身高,再找一根足够长的绳子,将其截成1.84米,再通过反复对折剪断,确定1厘米的长度。
这个1厘米可能并不准确,甚至会存在1~1.5毫米的误差,但它已经是陈舟能想到的最快速简单地确定长度单位的方式了。
有了靠谱的绳尺,陈舟通过匕首和墨水留下标记,开始把两根横杆截取为长度合适的四段。
这四段木柱分别是木筏的前后两根横梁和左右两根侧梁。
其中左右两根侧梁的长度要多出二十厘米,因为这两根柱子的前后两端要用凿子凿出一个可以插入前后横梁内部的方楔子,组装完成后,这二十厘米就会融合进前后横梁中。
将撑帆横杆一端架在木板堆上,往圆滚滚的木柱底下塞了两块三角体木块防止它乱动,陈舟开始了单调的体力劳动。
木匠的工具箱里长锯短锯应有尽有,且都保养的比较锋利。
凭着一股无所畏惧的莽劲儿,陈舟疯狂拉动长锯。
横杆被撕开的声响中,木屑纷飞,他的心率也伴着体力的消耗迅速上升。
最终陈舟只坚持了几分钟,就大喘着粗气放下了长锯,倚靠着木板颓坐在地上,只觉得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没多久额头便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呼~呼……”
张大嘴吞吐着空气,陈舟甚至感到阵阵眩晕,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照这样看,他那张制定了进度的计划表完全是一个笑话,想要如期完工,累死他都做不到。
紧盯着夹在木桩中的长锯,陈舟无比地怀念油锯电锯,怀念现代工业的一切产物,但是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空。
指望有人帮忙,自己偷懒,那就更不可能了。
整个孤岛只有他一个人,不像水泥厂,你不干总有人干,抽根烟上个厕所玩会儿手机,磨磨洋工,要么下班了,要么工作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哪用这样埋头苦干,掺不得半点水分。
一动不动地歇息了片刻,当心跳恢复平静,一股饥饿感泛了上来。
没办法,陈舟又花了一些时间做好简易早餐,填饱肚子解决完生理需求,才抱着不甘不愿的心情回到甲板。
这回没有偷懒的借口了,就算再累也得继续工作。
整个上午,陈舟一直在疯狂拉锯和瘫倒休息间循环。
因为太久没有从事过繁重的体力劳动,羸弱的肌肉不堪一用,中午吃饭时他握住勺柄的手指都在不住颤抖,好像老年帕金森患者。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陈舟没办法向任何人诉苦,这里只有一条理解不了他的狗。
他确实得到了自由支配工作时间的权力,随时都可以休息。
但风暴就像一位持着长鞭的奴隶主紧盯着他,只要稍微懈怠,那根长鞭就会狠狠抽打在心中,搅得他不得宁静。
只有奋力工作,他才能短暂地摆脱那种窒息的负罪感。
开始下午的工作任务前,陈舟检查了一下已经截好的横梁。
他发现尽管开始锯的时候锯刃几乎垂直于横杆表面,可锯完横杆后截面却不平整,而是严重倾斜,需要再做调整。
好在陈舟记得雕刻要留料,为了避免技艺不精导致的意外情况,他特意多留了四厘米长度以便于修正,后续再用凿子斧子慢慢把截面修平就可以了。
这样干干歇歇,约莫忙活到下午四点,陈舟总算把四根框架截完了。
沉重的体力劳动和生疏的拉锯技术使他认清了自己。一个简单的锯木头都搞不定,想雕琢出严丝合缝的榫舌卯眼更是天方夜谭。
他必须得找一些钉子和黏合剂辅助工作,以免木筏“上岗即下岗”,那他就真成小丑了。
昨天已将船上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二层船尾楼和一些犄角旮旯的房间没探索。
打着找东西的幌子,陈舟合理地给自己放了个短假,开始在船上搜寻黏合剂。
由于海上航行风浪不定,为了应对航行过程中可能遇到的碰撞触礁等意外,船上不仅存放了用于修补破口的木材,用于密闭防水的柏油和树脂漆,也存放了几桶鱼鳔胶。
这种经人工提炼而成的生物质胶水具备极强的黏性,而且天然环保,黏合后用开水就能烫开,不像现代化学胶,黏上就打不开,即使用蛮力打开,也会破坏木头结构,甚至把木纤维直接撕下来。
不过鱼鳔胶有一个算不上缺点的缺点,就是会散发死鱼腐烂一般的臭味儿。
打开桶口时陈舟着实被熏得够呛。
但这几天闻过的臭味种类繁多,经过船头厕所、排水室、厨房腌肉奶酪的连番轰炸,他已经对臭味产生了极强的耐受力,稍加适应也就习惯了。
用木棍搅了搅桶内发白凝固的鱼肚鳔,尽管陈舟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但也看出了它的性质与胶水相似,便盖上桶盖搬到了甲板。
待雕琢好榫舌,往卯眼内安装时,他就会往缝隙间涂抹一层胶水,使它们黏合得更牢固些。
然后再给木筏表面刷上漆防水,这样也算增加了两道保险。
不过就在搬运胶水的时候,陈舟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木筏制造好后过于沉重,粗略估计也有四五百斤,他必须想个妥帖的法子将木筏顺利放进海里。
这个顺利不是说木筏不沉就行,纯木质结构的筏子密度低于海水,想不沉易如反掌。
但这个木筏不像竹排,它有正反之分,帆和锚都安装在正面,陈舟得保证木筏丢进水里是正面朝上而不是反过来。
看了看船舷上的护栏,他思考起通过索具缓慢降下木筏的可行性。
在脑海中模拟了几次搬动木筏,然后绑上索具往海里放的过程,陈舟感觉没有起重滑轮组的帮助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完成这项工程。
随后他想到了船头抛锚起锚的巨型绞车转筒,那是一台起重装置。
那么,是不是可以利用它放下木筏?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陈舟前往船头舱,由上而下实地观察了一会儿转筒,还亲自握住把手推了半圈,最终确定他可以使用这个沉重的起锚机。
但他没有高兴的太早。
因为他知道,想把木筏挂到缆绳末端需要两个前提,一是缆绳足够长,二是能把船锚卸下去。
走到船头向下俯视,见到手臂粗的铁链锁住的巨大船锚,陈舟彻底死了这份心。
显然,这条路也走不通。
第15章 造船
“难道木筏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吧友们一厢情愿的美好设想?”
缓缓蹲在破损的船头栏杆旁,双眼失神。
陈舟思绪杂乱,质疑起自己的选择。
“莫非鲁滨逊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他觉得不可取,同样选择了放弃……”
“不应该啊,鲁滨逊漂流记是用第一人称写的,主角的所有想法在书中都有体现。
自始至终,鲁滨逊就没想过一劳永逸,制造一艘半永久木筏。”
“况且我和鲁滨逊不同。”
望着起伏的海水,陈舟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把木头扔进海里,然后一边游泳一边用绳子将木头捆成筏子更简单,可他做不到呀!
凭他的游泳技术,光靠脚踩水,腾出手干活,可是会淹死的。
“唉~”
“很急,在线等,从现在开始锻炼游泳技术还来得及吗?”
颓然地思考了片刻,陈舟还是难以放弃木筏计划。
他觉得将木筏放入海中不是什么世界知名的数学谜题,非天才无法解决。
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工具齐全,肯定有恰当的方法,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还没想到而已。
“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暂时放平心态,减缓压力,陈舟重返中部甲板,一边敲击凿子修整着框架不平的边缘,一边继续寻求灵感,思考解决方案。
木屑纷飞,渐渐堆成小山。
夕阳西下,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收拾好工具,走向船舷准备观察潮汐时,陈舟突然灵光一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直接在船舱侧面找出一个合适的高度,恰当的位置,然后在不影响船体结构强度的前提下,将船舱割开一个两米多宽的缺口。
木筏的各个部件制造好后将被搬运到船舱中的缺口旁,然后在那里完成组装,在那里下海。
这个方法的重点在于船舱缺口的位置必须高于海平面,以免海水倒灌进船舱。
但缺口也不能太高,太高就会影响木筏下水。
而且大海每日潮起潮落,水面的高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必须取一个最高值,然后再往这个高度上增加半米的保险量,确保安全。
反复在脑海中推敲着“拆船下筏”计划,陈舟最终没发现明显的瑕疵。
对于开口的位置与船舱地板高度冲突或木筏沉重无法推动两个问题,他也想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假如合适的开口位置恰好处于两层船舱中间,一面是地板一面是天花板,他就拆掉这块隔层,然后将木箱堆叠至合适的高度,制造一个高度恰当的简易平台放置木筏。
假如木筏沉重难以推下海,他可以提前将平台搭建出一个向下的坡度,并在坡上放置一排滚木,使用撬棍撬动木筏尾部,就能把木筏送入海中。
至此,拆船下筏计划已十分完善,大的问题全部考虑到了,倘若实施方案时遇到其它意外,应该也不会太难解决。
现在只差潮汐起落的时间点以及潮水峰值的高度了。
原本陈舟记录潮汐规律只是为了趁着涨潮时乘坐木筏上岸,趁着落潮时登船,现在又多了个需求,他必须得把数据记录的更完整详细些。
而且为了使数据更加可靠,他还打算绘制一张潮汐起落表。
取一根干木棍,每天潮水涨到最高点时都要伸入海中测量一次,以确定潮汐的涨跌走向。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条干燥的长绳,在绳子末端栓了一块重物,然后将其系在船舷护栏上垂挂进海。
只要天气晴朗,潮水最高涨到哪里,就会浸湿绳子哪里,通过观察绳子,他就能掌握24小时内涨潮的强度有没有变化,如果深夜涨潮的势头胜过白昼,也好提前更改拆船高度。
当然,因为海上湿气重,光靠绳子统计数据可能不够严谨,必须得加上干木棍的测量结果,才能确保稳妥。
冥思苦想,总算解决了困扰自己的问题。
卸下压在心头的石头,陈舟的心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走到船沿旁,看到海平面被半轮落日映得火红,天空早早现出了一轮明月,陈舟揉了揉肚子,打算吃个晚饭,再慢慢等待潮水涨到最高点。
在此之前,他得收拾好甲板上的工具材料。
昨日已经见识过海上气象的变化无常,陈舟不敢赌夜晚照常晴朗。
他扯开帆布遮盖起材料堆,然后又拿来几个空桶压住帆布四角,避免木料工具被雨水打湿的同时也防止帆布被风吹走。
随后又取来空麻袋,把堆在甲板上的木屑、锯末以及凿掉的小边角料给收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