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凉意袭人,罗隐拉了拉缀着补丁的官服,看着身前身后的百姓,心里更不是滋味,这几年主薄当下来,面显得百姓,未必认识县令,可没人不认识他这个好喝酒,一喝就醉,常常酒气熏天的主薄,勉县的百姓好呀,这官府说征粮就征粮,说出丁就出丁。也没见那个百姓说过一个不字。可这百姓也太苦了吧,前几年,虽说挨饿受冻的,也还过得去,可这仗打的,从去年到现在,先是说皇驾到了凤翔,大军缺粮,县里的官仓赋税,一股脑的调运关中。后来又是蜀军来袭,又是连征两次粮草,运到三泉大营。粮草运去了,连运量的丁壮,都给留了下来充军作战。这好不容易秋收刚完,百姓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饱饭,这督运粮草的兵将就到了县里。小小一个勉县,不过三千户而已,今年已经被拉走了一万多石的粮食了,这如今车装牛驼的,再要运到军营,怕就是百姓家连明年的种子粮都没有了。要是还打下去,百姓没人管,明年这勉县怕不是要饿死万人都不止呀。
罗隐想着,心里是一阵一阵的酸楚。这个官是不能当了,枉自百姓看自己都是清天一样的大老爷,可是在那些兵将眼里,自己和这些百姓一样,还不都是可以予取予夺的奴才。当时那个军将怎么说的:“看你带着个帽子,还真把自己当个官样,老子告诉你,没有老子们在前面打死打活,这地方早他娘的被王建那王八羔子给抢了。百姓没粮了,我还告诉你,他们死活我不管。今天要不开始往大营运量。断了大军的军粮,老子就把你给生割了晾干,给弟兄们做肉干吃。”
是呀,这事他们干的出来,这大街上,挂着六具示众的尸体。这些百姓,就是因为偷偷留下点种子,被他们发现以后斩首示众的。畜生呀,这帮畜生,在他们眼里,百姓命贱如狗呀!
罗隐这队人,八十多大小车辆,上百头的牲口,驼运的是勉县运往三泉的粮草辎重。因为还要继续搜刮,这带队的校尉留下了三百人驻扎勉县,仅带着五十人押送,反正前面都是群山峻岭,大军驻在马盘寨,蜀军是过不来的。五十人,管押这几百老弱百姓,那还是出绰有余的。
看着骑着毛驴走在队伍中的罗隐,这校尉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一个酸秀才嘛,居然敢和自己顶嘴。也好,等到了军营,把这老家伙,也给他编到军里去,咱不杀他,好像咱不能容人似地,就让蜀军那帮兔崽子们去砍他的脑袋好了,看他那样子,怎么上了战场,也是个白给的货色。
校尉打定了主意,再看这罗隐,怎么看都是一个短命夭折的样子,心里一阵的鄙夷,这都啥年月了,还整天百姓百姓的。军粮不征,百姓是能活了,三万大军咋过呀?总不能饿着肚子抡刀动枪吧?真是不通世务的穷秀才,还九品官呢,穿衣服都带补丁,活该就是个穷命。
看看日头到了头顶,赶了这半天的路,那校尉也是又饿又渴,还在,转过这个山头,那边有个河,可以歇息歇息。校尉正要催促队伍。猛然间前面林里一阵响动,这校尉虽然岁数不大,也是战场厮杀几年的汉子,反应却快,早听出是弓箭离弦的声音。一个滚身,已经从马上翻了下来。身子刚刚落地,军士群里,几声惨叫传了出来:“哎呀,哎呀。”
那校尉急忙一滚,借势站了起来,自己将身子隐在马后,大声喝道:“不许乱叫,抄家伙,敌袭。”
那些军士,除了被射到的几个,都窜了过来,手持长枪大刀,将校尉围了起来。前面的树林,除了这几只箭,并没人出来。仔细看时,树林中草木晃动,可以看到几个身影,正在远去。
校尉挥挥手,众军士簇拥着,向前几步,看那几个被射倒军士,三个是射中了前胸腹部,两个是直接射在面部。人倒没死,在哪里大声的*。看伤口流出黑血,校尉皱皱眉,细细的看那羽箭,不是军中制式,像是猎户用的毒箭。这几个军士,眼见进气多,出气少,是活不成了。
校尉被人摆了一道,看这个样子,也就是七八个猎户干的,这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翻天了,几个猎户也敢攻击自己这大军将军,这要是不把几个王八蛋逮住,千刀万剐,回去还不被人笑死。
那校尉回头看看,这运粮的百姓,看刚才军士们得架势,一个个不知怎么回事,都吓得躲在车辆和牲口的后边,一动也不敢动,只有那个酸秀才,还是那样子,冷眼看着自己这帮人。
校尉一点一个小头目:“你小子,领着你的十个人,给我在这看着,那个敢乱动,直接给我砍了。其他人,给老子走,抓住那几个山匪,给这几个兄弟报仇。”
说完,挎弓带箭,从马背上摘下长枪,领着军士们,向树林里追去。
几十个军士,虽然对毒箭心有余悸,可想想不过是几个猎户,倒也不怕,各持刀枪,随着校尉追了进去。
周宝领着几位团勇,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见那校尉已经领人追进了林子。就是速度慢点,毕竟这些军士,要说翻山越岭,那可赶不上这些猎户出身的团勇。周宝嘿嘿笑着说道:“这厮身手不错,居然躲过了老子一箭,胆子不小,居然敢追来,别跑了,等等他们,再给他一箭尝尝。”
第421章 叫苦
几个团勇听了,在树后隐了身子,张弓搭箭,等那帮军士靠近。
那校尉正在追时,见前面没了动静,心里也是暗自警惕,又追了几十步,前面一人闪出来,一声大喝:“看老子的箭!”
弓弦响处,一道乌光,奔着前胸而来。那校尉将身急闪,一支长箭从身边掠过,“哆”的一声,插在身后的树上,进去一寸多深。身边的军士,又是几个人被毒箭射中,哀叫不绝。
校尉早已大怒,将刀往地上一插,摘弓搭箭,喊一声:“欺负老子没箭么?”手一松,往那人射去。
那人正在向前跑,听后面弓弦响,急回身将手一抄,已将校尉的箭抓在手里。哈哈笑着:“老子看你的箭法,也是平常。”
校尉气的,牙都要碎了,拿起钢刀,高喝一声,领头追了出去。那几个中箭的军士,虽然并不都是要害。可这箭上,不知道是啥毒,居然如此厉害。就这一会的功夫,都是动弹不得。见别人都追了过去,一个个惨叫不断,只好自己爬着,往回走。
那校尉追了一程,周宝他们跑跑停停,虽然被校尉也射伤了两个的肩背,但自己的箭上可是没毒,人家带了箭,跑的不比刚才慢。看自己的军士又被射倒七八个,校尉虽然怒火烧的双目脑门都要裂了,可也有点胆寒,有心不追。那周宝几个又是喊道:“狗官,你怕射箭,赶紧滚回去。老子们不射你就是。”
校尉气的差点吐血,骂道:“兔崽子,有本事,就别射,看老子把你剁成肉酱。”
周报哈哈哈笑着,已经到了山腰。虽山形一转,人已看不见了。只有声音远远传来:“狗官,你敢来,老子把你剁成肉酱还差不多。”
校尉闻声,更是气冲斗牛,不管不顾,带了军士,快步追了过去。这一路行来,还真没人施放暗箭。校尉暗骂:“贼厮鸟,倒守信用。”
校尉带了官兵,追过山腰,眼前猛地一亮,自己一行人,来在一片林中空地。仔细看时,校尉怒极反乐,不由哈哈大笑:“贼死鸟,就凭你们这乌合之众,也敢和老子对阵,当真是获得不耐烦了。”
这块空地,不知是怎么形成的,七八丈方圆大小,周围树木参天,唯有这块只是杂草而已。平平整整,乃是天然,却胜似人工。当日周行他们,从山庄领了团勇出来,在勘察山上地形时,找了半天,才发现了一个这么合适的地方。
看那校尉,领了人来到这片空地,周行站在阵后,一脸的坏笑,对周宝道:“这傻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猖狂。看来是嫌命长了吧!”
校尉虽然早就气急,却不莽撞,细看这伙人,衣服打扮,和村民猎户没啥不同,这正面对自己,三十人分成三排站立,手持丈许竹竿,都有杯口粗细,前头削的尖尖的。对着自己这些人。阵列两边各有六七个人,猎弓搭箭,对着自己这伙人的两边,虽然没有开弓,那意思也看得出来,这是为了保护阵角,不许自己带人从旁边转过去攻击。
校尉看这些人,虽然队列站的整齐,一个个紧握长竿,紧紧地盯着自己这边,明显是紧张的很。校尉心里骂道:“什么玩意,一伙拿着竹竿没见过血的农夫,居然还懂点阵法。”校尉虽然带的人少,可一点也不在乎,手里拎着大刀,冷笑着说道:“好呀,居然反了天了,几个泥腿子,也敢惹老子的官军,兄弟们,去吧他们给我砍了。”
那些军士,先时被周宝他们弓箭射的,还真是胆战心惊。可来到这空地,见到这些人列成阵势对垒,这些军士也都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别说是这竹竿了,就是长矛大刀,那也是悍然不惧的。不过人比人家少几个,那算啥呀,新兵蛋子,砍到几个,别的还不是一哄而散。
听长官下了令,军士们嗷嗷叫着,冲上前来。张江在团勇军阵的第一排最右侧,心里也是“碰、碰”乱跳,估算着距离,喊了一声:“预备,刺,刺,刺”
这些军士,不管手里是刀还是枪,其实冲近的的时候,心里也在算着距离,知道人家枪长,肯定是先到,所以心里想的,就是怎么格挡,然后在冲进去,只要近了身,那竹竿收不回去,还不是任由自己砍杀?
这第一排的竹竿刺出,大部分还真被军士们或是砸开,或是躲过。正在往里冲时,随着张江后面的两个刺字出口,这第二排,第三排的长竿就到了,此时身子刚避开了第一排的长竿,兵器也是放在外门,格挡躲避都是不及,只听噗噗响声不断,跑在前面的八九个军士已经被竹竿戳中。
这竹竿前面削的尖尖,虽然不是铁枪,可这些军士,身上也没啥甲胄,不过是粗布号坎而已,团勇长竿刺出,并不是双臂前送,而是弓步向前,用全身腰胯之力,合在一处,将长竿捅了出来。这一下子,直接就刺进了胸腹之处。这削尖的竹竿,和枪头不同,这前面是有一边凹槽的,这一刺入,当即血就标了出来。
剧痛之中,手一松,手里的兵器就扔在了地上。那刺中心胸的,不是当即死绝就是口吐鲜血,叫不出来。只有两个被刺穿腹部,口里一声惨叫。双手抓住竹竿,软倒在地。一时不得死,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叫。
那后面冲的慢的十来个军士,见竹竿刺出来,前面的兄弟已经是倒地惨叫,那肯上前,当即后跳一步,脱离了竹竿前刺的范围。这团勇毕竟头次上阵,张江也是紧张,见刺倒的刺倒,刺退的刺退,心里松了一口气,并没顾上发新的命令。尤其是那两个刺中官兵腹部的团勇,手里的竹竿都拔不出来,鲜血溅到脸上,自己也软倒在地,哇哇地吐了起来。
周宝一声大喝,“进步,刺”
周宝在团勇操练,那一直是执掌军法的角色,这别的人声音不熟悉,周宝的声音,在团勇的耳朵里,那可是记忆深刻,稍微慢点,可就是军棍的干活。如今虽然个个心里紧的要命,可是这声音听在耳朵里,那下意识的反应,可是照做不爽。当即三排人,除了两个跪倒的,都是齐进一步,手中竹竿又是快速刺出,又急速收回。
这些兵士,虽然刚才退了一步,不过是自我保护的反应而已,而今这竹竿又逼近了,还是有人想隔开竹竿冲了进来的。这胆小的后撤是躲过了,胆大想冲的,结果自然也是死定而已。
那校尉在后面,已经是看的呆了,就是这瞬息之间,自己带上来的二十多个军士,居然有十五六个已经变成了尸体,剩下的几个,也是连蹦带跳的,才勉强退了下来。校尉大吼一声,自己轮起长刀,冲了上去。
周宝发令,是连续不断,这团勇第一竿刺出去,紧随着周宝的号令,是不断地跨步刺出,这些团勇,在操练时,这干扰训练可都是经历过的,旁边土块树枝,不管来啥东西,根本不许躲避挡格,否则就是军棍伺候,如今在这周宝的号令之下,这些团勇也不管眼前是有人没人,只管向前急刺。那校尉冲上来,一边跨步,一边钢刀抡起,照着当面的两人直接斜劈了过去。按他的估计,这钢刀劈到位,也正好距离够得着,面前两人要么躲开,要么面前挥动竹竿挡开。哪知道,这钢刀到了半途,那两人依然视而不见,手中竹竿,按着口令,已经刺到了胸前。那校尉大吃一惊。顾不得前面再砍两人,双脚用力,后窜了四尺。双手一拖之下钢刀落下,咔嚓一声响,钢刀砍在一团勇的竹竿之上。将一根竹竿砍断。这力使得大了,又是单手,把持不住,钢刀只剁到地上。
此时周宝又是一声号令,团勇跨前一步,又是一竿刺出,这回四五竿直接刺了过来,钢刀还在外门,轮不起来,校尉无法,又是后跳一步。听的身周,又是几声惨叫,知道自己的军士又报销了几个。校尉大急。猛然向后跃出两步。叫道:“好贼子,以多为胜吗?”
周宝看这对手,除了这校尉,也只有两个军士,都是面如土色,勉强还站在场中,其余军士都已躺在地上,成了不动的尸体。周宝喝一声:“预备!”团勇们止住脚步,手端竹竿,成准备刺杀的姿势。周宝嘿嘿笑着,道:“就凭你,一个打一个,你也不行。”
手持钢叉,穿过阵列,来到那校尉身前。那校尉见周宝过来,自己偷眼四下看时,身左身右,都是人影憧憧,这身后也有动静,想必不会没人。校尉手握钢刀,左右看看,树林边缘,都是这已获得匪人,手持长竿,围了个严实。知道今日的事,自己是彻底上了人家的诱敌深入的当,这帮人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自己带过来的手下,已经是只有俩只会哆嗦的草包。今日这仗看来是凶多吉少。虽然如此,这校尉倒也光棍。冷笑一声:“行不行,手上看。”说着,钢刀一轮,横斩周宝双腿。
周宝钢叉一顺,挥动钢叉,将刀砸开,单臂一叫力,刺向校尉小腹,校尉侧闪一步,钢刀迎面劈了过来,周宝横钢叉架住,两人一前一后,斗在场中。
周行站在阵后,看两人斗得凶,摇了摇头,心道:“费这劲干嘛,真是古板,四面一围,直接刺了过去,再有三个也不行,也得躺下。”不过看周宝对付那校尉,也不算吃力,倒也懒得管。
两个人打了二十多个照面,周宝一叉将校尉的钢刀拨开,顺手一带一推,钢叉直接扎向校尉的咽喉,校尉才要躲时,已然不及,钢叉从前嗓进去,直接从后面冒了出来。那校尉叫也叫不出来,手一松,钢刀掉在地上,周宝双膀一叫力,抡起钢叉,将校尉甩了起来,直接砸到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军士身上。黄石周灿,齐声大叫:“宝哥,好功夫。”
那两个军士,被校尉砸倒在地,还要爬起来,都是手软,根本推不动校尉的死尸。黄石一步窜了过来,手起刀落,两刀下去,将两个首级砍了下来。此时围观的团勇,除了原先盐帮的和张江等几个见过血的之外,其余的人大都脸色苍白,更有十几个,看了地下军士的惨样,哇哇的吐了出来。
周行皱了皱眉头,招手唤过黄石、周宝、大虎、二虎。说道:“事不宜迟,你们两人,带了原先的盐帮兄弟,赶紧下去,周宝领二十人在前,黄石领二十人在后,将山下的队伍前后堵住,但有敢跑敢冲的,格杀勿论。要是他们不动,不可轻伤人命”
两人点头称是,叫了那些见过场面撑的住的,飞跑着去了。周行又叫过周灿、王通、黄海、张江,轻声说道:“兄弟们第一次见血,吐了也正常,赶紧集合队伍,不管他吐也好,手软也好,将这些尸首的衣物铠甲都给拔下来,尸首拖到那边林子里。快些,我们还要下山去。四人应了,各自整理队伍。还有动弹不得的,直接就是竿子论起来痛打。不一时,将这些团勇轰了起来,七手八脚,处理那些尸体。
这中间,不时有人又吐得昏天黑地,但吃竹竿子打的怕了,虽然脚软筋麻,却没人吓到在地。
不到两刻到扫的干净,军士们的衣物军械,堆在了一处。周行让一个班,扛了这些衣物兵器,马上带人往山下而去。
校尉留下看管队伍的小头目,先时看几个伤兵,从树林里滚了出来,看看又是毒箭,听说校尉又去追了,心里暗暗叫苦:“这林子大了,几个破猎户,追啥呀,这伤亡都快十来个了,还不赶紧回来,急急赶路,把军粮送到才是正经,咋当的校尉,真他妈的笨蛋!”
心里骂归骂,可也不敢大意,看树林里好久没动静,那些运粮的百姓,见这边军士死伤不少,追出去的人也不见动静,都聚在一块,议论纷纷。小头目看了,也是火大,喊了一声:“都给老子闭嘴,谁敢喧哗,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又是好久,树林里似乎是人影晃动,小头目喊了两声:“校尉大人!校尉大人!”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几个人影晃动,往后面去了。
第422章 埋伏
小头目暗自惊疑,留下的其他军士,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怎么个情况,眼见树林里又是人影,十个人都是不断后退,到了车辆前面,聚在一块。眼巴巴的看着那小头目。
小头目瞪了几人一眼,低声道:“看我干啥,他娘的校尉都不见影,我哪知道咋办,兄弟们眼可欢实点,别着了人家的道。”
刚说完,树林里一阵响动,跳出十大几个人来,前面一个手持钢叉,一个手拎钢刀,后面的人,都是手中长竿,拍成两排阵列,挡在路上。
周宝持了钢叉,看看队伍,十来个官兵,聚在一处,不敢吭声,后面是牲畜和车辆队,都是满满的袋子,想必不是粮食,就是其他辎重,心道:“不错,还真不错,不亏我们等了三天,来这么一笔买卖。这下子山庄的公仓可是要满满当当的了。不过,这么多东西,河滩又是难走,怕是要跑好几趟才行”
听了周行的吩咐,不敢轻易伤了百姓的人命,见那些官兵并不上前,他也不理,就那么列队堵在官道上,等周行下来。
周行带着周灿王通等人,穿出树林,来到官道。那些官兵,看到这山匪人数众多,后面的人,手里身上,还带着军服号坎和军械,上面不少的血迹,估计自己的伙伴是交代在这帮人手里,早吓的胆颤心惊。那小头目嘴唇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跺脚,喊了一嗓子:“跑吧,还等啥。”边喊,边撒腿就往后跑。那些军士,听了这话,谁也不肯落下,扔了手里的兵器,扭头就往回跑。
周宝气愤愤的:“无胆的匪类,你他娘的怎么往后跑,倒叫黄石小子过个瘾。”
周灿笑道:“算啦,你宰了那个校尉,不也是玩的痛快。”
王通道:“你也可以啦,前面领着人诱敌深入,后面又是指挥刺杀,可算是过瘾了,我可啥也没捞着,在树林里呆了三天,就看热闹啦,连个毛也摸上。”
周行嘿嘿笑着:“行啦,行啦。咱这头一次出马,杀敌几十个,咱们自己只伤了两位兄弟,还有这一票粮草,嘿嘿,可是赚了。”
一边说着,一边领人走了过来。
那些运粮的百姓,见这些人走的近了,兵刃上的血腥味冲鼻而来,都不由向后躲去。罗隐骑驴,本来就在前面,这下子更是突出。罗主薄凛然不惧,跳下毛驴,站在了路当中。冲众人拱拱手,道:“在下勉县主薄罗隐,请教给我好汉贵号!”
周宝刚要答话,周行已经抢了过来,上下打量一下罗隐,瘦瘦高高的身材,瘦长脸上,稀稀疏疏的几缕胡子,眼睛半开半闭,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偶尔睁开,却是精光闪烁。蓝色的官服,已经褪了色,显得灰白,更有两个补丁,明明显显的补在身前。这主薄周行还是知道的,一县之令,文有县丞、主薄,武有县尉,主薄那可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一个西安的三把手。看这主薄,穷酸的样子,想必还是个清官。
周行拱拱手:“原来是罗主薄,失礼,失礼。我等乃是西川接驾使王大帅的中军斥侯,在此公干,主薄大人有何指教呀?”
罗隐听说是王宗涤的部下,心里吃惊不已,这前面打的这么紧,王宗涤的部下居然钻了进来,看来不但那些军士是彻底玩完了,自己这些人怕也是要丧命在此。
罗隐扭回头,看看身后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叹了口气。对着周行深施一礼,道:“王大帅虽然不是这山南西道的节度使,可也是大唐朝廷的官员,们杀了那些军兵,那也罢了,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算什么。只是百姓何辜,军粮辎重,任你处置,只求将军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周行冷笑一声,道:“你这家伙,连自己的生死还不知道呢,还顾得上帮别人逃命。”
罗隐将腰一挺,凛然说道:“老夫行年四十有五,自问一生德行无亏。就算被你杀了,也算不得招祸夭折,不过命中该着。生死都你,老夫多说一字,也嫌嗦。只是这百姓,将军得放手处且放手吧。王宗涤将军乃蜀军名将,也不是嗜杀之人,将军何必要把事情做绝。”
周灿在后,低声说道:“这老儿虽然瘦弱,却是好侠气,好汉子。”
周行也不应他,道:“既然你是主薄,想必这队里有多少东西,你记得清楚,我问你,这都有些什么?”
罗隐叹口气,回道:“粮食八百石,布帛二百匹,钱三十五万有余,更有军械刀枪六百把。”
周行点点头,笑道:“看你如此合作,本将就应了你,百姓一个不杀,这些东西,本将留下了。”
罗隐点点头,问道:“将军大德,罗隐多谢了,将军就这些人马,后有周节度使三万大兵,这些辎重粮草,将军就是留下,怕也运不走,只能付之一炬了吧?”
王通已经不耐烦了,上前喝道:“如何处置,我家将军自然有数,何必嗦?”
罗隐脸色灰白,脸上冒出汗来,对着周行,跪了下去,道:“将军仁慈,饶了这些百姓。只是我勉县百姓,已经被搜刮一空,这一冬一春,不知要饿死多少,将军既然放了这些百姓,何不好事做到底,让这些百姓,随意取些粮食,也好为明年留点种子。烧也就烧了,将军一念之慈,就是勉县百姓的千家生佛。”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周行等人,见罗隐如此为百姓请命,都不由愣住。后面的百姓,也都跪了下来。
周行见这队里,如此多的物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听罗隐说的可怜,看那些百姓,和山庄村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淳朴农民,周行那肯赶尽杀绝,借着罗隐的话头,故作凶状,高喝一声:“王大帅仁慈,自然爱护子民,尔等听了,三五日内,我军必胜,周继密残暴不仁,不顾你等死活,本将王大帅麾下勇武校尉,今替天行道,我军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尔等不可自误,车上粮食,任你等取用,赶紧离去,如有逗留,格杀勿论。”
此时,那些逃跑的军兵,已经被黄石等人斩了,那些百姓,听周行说了,都是愣了,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事。罗隐听的明白,赶紧爬起来,对着百姓们喊道:“将军仁慈,还不赶紧起来,能拿多少拿多少,投亲靠友,躲在乡下,千万不可回城。”
那些百姓,这才信了,一齐叩头,喊道:“将军高义,公侯万代!”“多谢将军大德,多谢罗大人。”
这些百姓,爬起身来,一齐奔向粮车,力大的扛起一袋两袋就走,气力小的,也是背起一袋,颤颤巍巍的就往回走。周行让王通到后面传令,所有百姓,不得留难,一律放回,一定要在后跟随,如有逗留者,务必格杀。
王通跑着去了,这些百姓,个个急急忙忙,背了粮食就走,不一时,已经一个不剩,这些百姓,行了一程,也怕前面官军哨卡,不走官道,都上山散去。罗隐站在那里,面露笑容。随后又叹了口气,摘下头上官帽,拔下身上官服,掷在地上。冷眼看着周行等人。
周行也不管他,派出两个人,紧急回庄传令,所有庄中人等,15岁以上,50岁以下,由本甲甲长统领,全部到河道谷口,搬运东西。随后又让所有团勇,将大车上的粮食物资,一律搬进道旁山林深处。
那些团勇,立刻扔下竹竿,扛起粮袋物资就往山林中跑,三百多石的东西,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就扛进了山林。
周行让人将牲畜拉开,聚在一块看着,将剩下的物资粮食,除了牲畜驼的,每人都要扛上,大小车辆,都堆了干草枯枝。留下黄石,带着一班人在林里看守。自己领了其余团勇,从官道转向河谷,向山庄进发。
对于罗隐,周行觉得这人看来不但爱民,肚子里应该还有点货色,既不能放走,也舍不得杀了,早安排俩团勇,紧紧地看住了,依旧让他坐在驴上,裹在队伍中,往山谷中走。
罗隐看周行的做法,心里也有疑惑,这要是蜀军的人马,这点物资何必如此费事,能拿得拿了,拿不走的一把火烧了就是,还没见过这样吃干拿净,一点不舍的军队。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不过,看周行他们对待百姓,还算良善,不像是残暴之人,既然现场不少自己,想必也不会再要自己的命。
往山里越走越深,周行他们很是小心,专门有人在后,清理牲畜粪便,免得被人跟踪而至。这河谷边路,原本人走就是艰难,这些大牲畜,走起来就是更慢,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进了谷地。
这时山庄的老小,虽然不了解具体啥情况,可也听报信的人说,是有大批的东西要运进来。几百号人,早就等在谷口处,见团勇们回来,早一窝蜂的迎了上来。周二叔和王叔走在最前面,哈哈笑着问道:“周长官,听你的号令,村里能来的可是都来了,这是哪里来的东西?这么多呀!”
周行呵呵笑着说道:“周二叔、王叔,先不要问,咱们以后说,这样,所有团勇,放下东西,立即集合。周叔和陈叔、周叔、周辉、王河、陈坚你们三人,领着老幼妇女,一是牵着这些牲畜,而是扛着东西,立刻回庄,暂时拿不了的,暂放在这里。这个老夫子,交给你们少年团,可要看紧了,一不能让他跑了,二也不能让他出事。听明白没?周辉王河陈坚三人大声应道:”先生放心,一定做到”
周行又对周宝说道:“吹哨集合,其余所有团练团勇,立刻出发,返回官道。”
周宝答应一声,吹响了竹哨,团练团勇们听了,立刻放下东西,在各班正的带领下,列队集合。
片刻功夫,队伍集合完毕,周行很是满意,看着那些刚从外面赶回来疲惫不堪的团勇,周行高声道:“大家又是赶路,又是扛货,确实辛苦,不过外面可还有三四百石的粮食,今天要不运进来,明天大军到了,这些粮食可就没了,咱们就白忙活了。说不得,大家还要辛苦两趟。我们一点东西也不能给他们留下。”团勇团练们,虽然辛苦,但一下子得了这么多东西,都是兴奋的要命,周行说完。大家齐声高喊:“全搬回来,一点也不能留下。”尤其是这原先留在庄中,没随队出去的团勇,更是叫的声高,那些团练,虽然岁数大些,比较稳重,可毕竟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和物资,也乐得晕了,顾不得身份,也是跟着大叫。
周行让黄海领人打头,将近二百来人,往谷外行去,眼见这天,也是渐渐的黑了下来,晚上行路,这满地石头杂草的河滩,更是难行。
周行令人,扎了火把,举火把快速行进,到离谷口近了,才熄了火把,停下队伍,让周灿领人前去联系探路,不一会,周灿领着原先留下放哨的团勇回来,告诉周行,一切平安无事。黄石等人还在山林里看着物资呢。周行心道:“白天都没来,晚上这官军定是不会来了,只要过了今日,想必谁也不知道这事是我们干的,就是抓住几个百姓,也要归到王宗涤的名上,嘿嘿,实惠我捞了,黑锅别人背了,这事着实不赖。
周行让众人,放心大胆,依旧举了火把,到了官道,来在埋伏的地方,黄石等人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说道:“我们几个兄弟,前后几里路的埋伏设哨,安静的很,看来还没人发现那些百姓。”
周行笑道:“就是发现了,抓住问清楚了,那些官兵更不敢来,这埋伏设卡的人马,多则不过百十人,谁肯打死打活的来找王宗涤中军斥候的霉气?”
黄石也是笑了,忙招呼众人,将搬入林中的物资,又扛了出来。这次来时,一些团勇团练已经有了准备,不少人带了绳索和扁担。这些人又都是干力气活的出身,没一个怕累,三百多石粮食,居然一次就全部能扛走。黄海周灿,领着队伍往回走,估摸着队伍已经进了河谷,周行让黄石把远处放哨的兄弟们全部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