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桌子人有说有笑,毕云涛正在和果兴阿争抢一个鸡腿的时候,喜寿进来回事。见了这一桌吃饭的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只叫了果兴阿一声,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那边有碗筷,过来一起吃啊!”果兴阿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喜寿是有事过来,直接招呼喜寿入席。
“喜连长快来,这扒鸡真是好吃啊!”谭绍光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他虽然不肯带兵,但是私下里经常向各连长讨教事务,所以和大家都很熟悉。
“不了,不了,几位得着!”喜寿心里火急火燎哪里吃得下。
“大人,喜连长可能有事,我们先回避一下吧!”曹梦酒量宏大又一直小心做人,看出了喜寿脸神色不对。
“都是自家人,有事你说嘛!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果兴阿没抢过毕云涛,撕下了一个鸡翅膀嚼着。
“大人,一些小事而已!”果兴阿所部颇为开放,从来什么事都是大庭广众的说,喜寿也不想弄得大家尴尬,可是这次的事的确不适合当着这桌边的人说。
“说!”喜寿还是一副要私聊的样子,酒劲有些涌的果兴阿当即便不高兴了。
“大人,难民营那边出事了!”喜寿分得清主次,果兴阿是他一切富贵的源泉,他惹谁不痛快也不能惹果兴阿。不过还是只说了一半,希望果兴阿能够明白过来,给他一个单独汇报的机会。
“又死人了?”果兴阿喝的不少,哪里注意得到喜寿神态的事,还以为难民营里又有女人吊了。
“没死人,没死人。是托明阿大人和绿营的两位游击刚过来了一趟,把难民营的人都给接走了!”喜寿说得非常委婉,果兴阿也没听明白,可是桌的其他人可都听明白了,尤其是谭绍光和毕云涛都是脸色大变。当然两人激愤的原因不同,谭绍光是苦出身最受不了官府欺压良善,毕云涛则是因为托明阿等人直接登门打了他长官的脸。
“他们接走了?干嘛?他们要送这些难民回家啊!也好,省事了,他们本乡本土的咱们方便!”果兴阿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然后又和鸡翅膀搏斗了起来。
“你醒醒吧!德州八旗和绿营的人能有那么好心,他们是要难这些无辜的百姓当捻军冒功!”谭绍光已经气的七窍生烟。
“啊!喜寿,是这么回事吗?你手下都是死人啊!”果兴阿慌忙把嘴里的鸡翅膀吐了出来。
“大人,难民那边也没什么事,我派了四个人过去维持秩序,人太少了。而且是托明阿大人亲自带队,下面的战士没敢开枪,虽然也拦了,不过没拦住,还都挨了打!”喜寿派四个人其实不少,是应个景的事,哪里用得了许多人,谁能想到会有人来抢人。挨打也是真的,看守带队的是个旗人,见是托明阿带队,气势软的不行,被托明阿两嘴巴给打的不敢出声了。
“大人,托明阿他娘的不是来抢人的,是来打您脸的,必须教训教训他!”毕云涛把鸡腿往桌子一扔跳了起来。
“托明阿我操你大爷,老子答应了送他们回家,你他妈的还敢来抢人!雨来你去集结队伍!老虎不发猫,他当老子病危啊!”果兴阿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大人,您息怒啊!慕顺营长、丰升阿营长都不在,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喜寿也看出来了果兴阿是又喝多了,这事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果兴阿要是真的直接动武麻烦了。
“雨来你去带步兵营,谭大哥你去带骑兵营,孔震给老子把炮都拉出来!妈的,去找托明阿要人,今天他要敢说一个不字,老子灭了他!土匪、太平军、捻军老子都打过了,今天要试试打绿营和八旗兵是什么滋味!”果兴阿站起来之后直晃荡,但是脑子十分清楚,快速的分派了任务。
“嗻(好)!”谭绍光再次把他只对阵洋人的承诺给扔一边了,这次是为民出头,这仗他谭绍光打。
“大人,不能啊!托明阿也是旗人啊!凡是都能商量啊!”旗人内斗是非常罕见的,果兴阿要是真闹出火并的事来,可出大热闹了。喜寿一把抱住了果兴阿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滚开!”果兴阿想甩开喜寿,不过喝了酒力气不足,而且喜寿抱的非常紧,居然没能甩开。后面的李枝等人凑了过来,好像是劝解一样,直接把喜寿给拽开了,众人簇拥着果兴阿向外便走,连一向小心的曹梦都参合了进来。虽然他们有人也在江南胡作非为过,可他们都是汉人,他们都曾是百姓,旗人间的纠葛他们不懂,他们要为自己救下来的百姓出头。
“我的老天爷啊!”看着走远的果兴阿等人,喜寿欲哭无泪。急忙从地爬了起来,也是飞似的向外便跑。他要去报信,给赛尚阿、慕顺等人报信,如果由着果兴阿撒酒疯,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果兴阿喝多了可是连南京城都敢打的。
说来也巧,果兴阿叫了老德祥的扒鸡,赛尚阿等人却在老德祥的店里吃扒鸡。他们没去和果兴阿吃饭,而自己跑出来吃扒鸡,是因为他们在开一个不方便有果兴阿参与的小会。而且果兴阿没有注意到的两个人也参了会,便是博日图和吉英。佐领的老骨干和吉英、博日图构成了一个阶层,他们代表着一个群体的利益,那是旗人。
果兴阿一直认为自己的队伍是一个多元化的和谐团体,不过这些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有人的地方有江湖,因为人在一起呆久了会不自觉的拉帮结派。果兴阿的队伍里不需要拉帮结派,因为他们原本分出了两个团体,旗人和汉人。旗人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一个社会团体。好像金喜,民族他是一个汉族人,但是他是一个旗下的汉族人,汉军旗的人不是伪军,他们是旗人。
果兴阿一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他的队伍里汉人只是兵,所有的军官都是旗人。但是现在一切都在悄悄的转变着,班排长里汉人的重越来越大了,高级军官里也出现谭绍光、毕云涛、曹梦、李枝等等的一批人,敏感的旗人们感觉到了危机。果兴阿并不是没有旗人可用了,还有些旗人在做着排头兵,可是汉人们越过了他们,已经有汉人爬到了旗人的头。
果兴阿不在乎军官的出身,可是旗人们很在乎。所以旗人阶层的代表们坐到了一起,他们要开一个会,商量一个办法出来,扭转果兴阿过分倚重汉人的局面。可是刚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喜寿冲了进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旗人
“胡闹!”听喜寿说清了前因后果,赛尚阿拍案而起,为了一些百姓去围攻友军,尤其是旗人,果兴阿简直是疯了。
“大人又喝多了,不能在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了,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还了得!”显德也是气愤不已,旗人内斗这是多大的事情,果兴阿为了一些难民去攻击旗人的事如果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八旗立足。
“对,对,必须拦住他!”
“都是旗下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怎么能动武!”众人也是纷纷附和。
“一起去,一定要拦住他。是大人要一意孤行,你们也把各自的兵都带回去,不能让他闹出事情来!”赛尚阿当即做了决定,事情不能再拖了。
“这个……”听说要抗命,大伙心里有点没底,果兴阿治军的手段可是极为凌厉的。
“怕什么?大人是喝多了,你们抗的是乱命,明日他酒醒了,我去和他说!”赛尚阿也知道不把责任揽过来,果兴阿的积威之下没人敢抗命。
“好!”赛尚阿肯出头,这些人的心思也都定了。
“且慢!”众人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一直没说话的丰升阿突然叫住了众人。
“毕云涛他们什么态度?士兵们什么态度!”丰升阿不急着动,而是问起了汉人们的态度。
“他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都是紧着撺掇大人,本来我抱着大人的腿不松手,大人也走不了的,是他们把我给拉开了!下面的兵丁也都跟着起哄,全都要去找托明阿算账!”喜寿提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违逆果兴阿的光辉事迹。
“几位以为如何?”丰升阿看向了众人。
“你什么意思?”赛尚阿和显德知道丰升阿必有深意,可是他们都没怎么懂。
“汉人们已经是一条心了,兵丁大部分是汉人,咱们过去真的能顶着大人把兵带回来吗?”丰升阿问出一个诛心的问题。
“反了他们了?”众人嘴说的硬,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他们有大人的直接命令,反的是谁?别说他们,是塔二和承泰他们几个,能二话不说的跟咱们回来吗?”丰升阿这句问的更狠。
“那怎么办?”他们几个虽然是旗人的头面人物,但是当着果兴阿的面,是旗人也未必都听他们的。
“万岁爷为什么最信任我们旗人,大人为什么最信任我们旗人?我们今天聚在这又是为了什么?”丰升阿和果兴阿在一起呆久了,也喜欢用了三连问。
“为什么?”显德是老成了精,其实也不了丰升阿这个读书人心思细腻。
“不止因为他们自己也是旗人,更关键的是咱们旗人得用,咱们旗人忠诚,咱们旗人惟命是从!”丰升阿的话里有些不恭敬的地方。
“大人为什么开始重用汉人,一是因为谭绍光等人确有真才实学,二是因为汉人同样忠诚,同样惟命是从。大人无论说什么,汉人们都是无条件的服从,大人是他们的神,所以大人才越来越信任他们。”丰升阿其实一直有关注着佐领内部的各种变化。
“那我们也不能由着大人胡来啊!”众人大体明白了丰升阿的意思,可是有些弯一时还转不过来。
“大人有时候是有些任性,可是他从来没错过,大人也不会错!我希望大家能牢牢的记住这句话,把这句话刻在骨头,不然以后大人的军队里不会再有诸位的立足之地!”丰升阿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痛心,果兴阿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失忆的果兴阿了。
“怎么……”众人也大体明白,可是怎么也接受不了。
“大人已经出兵了,各位还是赶紧回去帮着大人整顿兵马吧!”丰升阿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嘴里微微的有些苦涩。
今天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议的时候,丰升阿心里老大的不痛快。果兴阿一直是对大家推心置腹的,可是人总会变。佐领只有两三百人,果兴阿负伤失忆的时候,果兴阿是大家的少爷,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现在果兴阿已经是一代名将,佐领已经是三千余众的大军,果兴阿不再是少爷,他已经是大家的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