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扳指,看着平平无,其实却是巧夺天工的东西。碧玉之有了杂质便为下品,但这这扳指的杂质却如流云一般优美。两个扳指合在一起,更是隐隐有龙行云之象。”肃顺把两个扳指合在一起指给果兴阿看。
“这个好啊!”想象力还可以的果兴阿,真的好像看见一只小巧的玉龙在云海穿行。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天家之物。这是乾隆爷喜好的物件,原本是在圆明园的,万岁爷以往把玩的时候,给我看过!”肃顺自豪的说道。
这次果兴阿没话说了,这扳指真有点特殊,见过的人绝对忘不了,肃顺跟着咸丰把玩过,自然认识这宝贝。果兴阿在圆明园到手的东西海了去了,他根本没仔细看过,而且没有内行指路,谁会闲着没事把两只扳指合在一起看。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蟠龙镇纸?”肃顺又拿起了最后一样。
“不是吗?这个又有什么说法,是什么时候的古董啊!”每一个小物件都暗藏玄机,果兴阿也很好这镇纸又有什么说法。
“你见过五爪的蟠龙吗?这是五爪金龙,这是天子的御用之物。这也不是古董,这是万岁爷在圆明园碧桐书院龙书案的镇纸!”肃顺举着镇纸都有点要拍果兴阿的意思了。
“你说,这些宫禁物珍宝,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在圆明园都干了什么?”肃顺小心翼翼的又把东西藏了起来,起身之后薅着果兴阿的脖领子,低声喝问了起来。
“可能是从洋兵和乱民手里缴获的吧!” 这镇纸果兴阿到是看出五爪了,不过雕刻的太过精巧,一般人先入为主,不经人指点哪里看得出来,他也只能继续往联军和暴民的身扣屎盆子,
“为何不归还宫!”肃顺咄咄逼人。
“这玩意儿学问太深,我手底下一帮老粗哪懂这些东西,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果兴阿当然是一推二六五。
“一件半件到还好说,你送我三件礼物,件件都是宫珍宝,这说不过去了吧!圆明园一共进了三波外人,洋鬼子和乱民都抢了,你的部下手脚那么干净吗?”肃顺是成精了的老狐狸,还能让果兴阿给蒙了。
“雨过地皮湿嘛!”肃顺已经抓了现行了,果兴阿再死挺着也多余。而且肃顺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目前看还是想帮着果兴阿的,果兴阿再不交底也有点不够朋友了。当然果兴阿承认的也非常有限。
“是部分兵弁将佐小偷小摸,还是你干脆纵兵胡为!”肃顺担忧的心情,完全表现在他威严的脸。当然他死也想不到,果兴阿根本没有纵兵劫掠,他干的是有计划的搬家。
“纵兵到是没有,不过进了哪种地方,能管住手的人不多!”果兴阿准备发展个下线,毕竟吃独食的下场一般都不好,当然要多拉几个人下水,肃顺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你个混账小子,你要死啊!劫掠宫室,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有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了你的罪!你怎么不管好麾下的士卒啊!”肃顺明显是下水了,他虽然在骂果兴阿,但是一点也没有出卖果兴阿的意思。在表述已经非常清晰,算果兴阿有罪,也是管束不严而已,肃顺已经断言果兴阿不是主谋。
“怎么管得住,没主的干粮,谁会不动啊!自古以来带兵的不都这样,僧格林沁、曾国藩、胡林翼,有一个算一个,那个手是干净的。逛窑子买笑还得给点甜头呢?我是带兵去拼命啊!脑袋别在裤腰带过日子,我不给底下点甜头,该闭眼的时候闭闭眼,谁还肯给我卖命啊!我阿玛到是军纪森严,结果呢!他妈的一开战跑了一半,连我几个哥哥都搭进去了。这帮小子在我手下得了好处,我有事的时候,他们才会为我去死。没有真金白银,谁认我这个主帅啊!”果兴阿耍起了无赖,当然也要提一提自己的便宜老爸,再巩固一下和肃顺的感情。
“寻常地方,我才懒得管你,圆明园是万岁爷的地方啊!”肃顺到也认果兴阿说的歪理。
“我的好六哥啊!我要是银饷充足,要什么有什么,我也能把部队管的像岳家军一样,可不是没钱嘛!从江南起家,我可是自负盈亏,一钱银子我都得自己想办法,日子是紧巴呀!六哥你是没带过兵,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只要一开战,花银子喝水还快呢!俩月没饷没粮,这帮兔崽子认识谁是皇啊!没烧了圆明园,是这帮小子忠君爱国了!”果兴阿忽然找到了一个要银子的机会。
“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无父无君的话都敢说!”肃顺训斥起了果兴阿,不过好像抢东西的事不是重点了。
“是咱们哥俩说嘛!我说的也是实话啊!”果兴阿冒充起了实在人。
“小件的无伤大雅,这种珍宝可不敢再露白了!”肃顺的确开始给果兴阿安排善后了。
“您放心,大件的都缴来了,小件的都变成酒肉了。再说了除了您这,谁敢收我的礼呀!我也得舍得送不是?”肃顺彻底沦陷,果兴阿得意了起来。
“不会有什么手尾吧?”肃顺还是有些担心。
“您放心吧!我手下这帮人都是老油条了,手脚干净着呢?”果兴阿没好意思细说,喜寿可往圆明园福海里扔了不少人。
“走漏了风声,祸事可不小!”肃顺还是有些不安。
“洋鬼子也抢了,乱民也抢了,这屎盆子扣不到我头!”果兴阿的面前有两面挡箭牌,他自问还是很安全的。
“你细致着点吧!对了,圆明园里有几套书,可都是好东西,你回去看看……”肃顺对于圆明园里的某些东西也是很眼馋的。
“六哥,您难为我啊!乱兵哪有抢书的,他们认字吗?”果兴阿抢来的书,自己都宝贝的不得了,当然不会给肃顺。而且一旦暴露了自己抢了书,有组织有预谋这事可容易暴露了。
“也是我糊涂了,牛嚼牡丹他们哪懂这些。六哥也不和你客气了,有一对镯子、一副冰种的棋子、还有一颗象牙雕的……”肃顺开始把自己喜欢的圆明园里的东西,报菜名一样给报给果兴阿。
“这个好办,我回去查点一下,只要是我哪有的,明天我派人给您送来!您喜欢成!”果兴阿一口答应了下来,有了肃顺这个大同党,算真的败露了,他也不怕了。
“喜欢是真喜欢,是我这心里,总有点不安啊!”肃顺难得有了些扭捏的样子。
“你放心吧!”果兴阿嬉笑着,自以为天衣无缝。
第二百九十七 果兴阿算老几
肃顺开的单子里有十五样东西,果兴阿给了八样,没给全不是果兴阿小气,而是再多暴露了。 圆明园是好几拨人抢的,东西都在果兴阿手里,可说不过去了。所以给八样,代表果兴阿的诚意,少七样,说明果兴阿的清白。
这点东西能卖多少钱不好说,但是果兴阿送给肃顺,还真物有所值。本来肃顺把他当作自己的头马培养,送了东西更是要给他好处,固安军军费的事肃顺给他办了。原则说,固安军能找朝廷要军费的人可没多少,也千把来人,剩下的都是团练,相当于民兵乡勇,是应该果兴阿自负盈亏的。再能打也不行,这些人是没有编制的体制外人员,当然不能找朝廷要工资,他们的作战的器械以及损耗,也应该自己想办法。团练嘛!是志愿参战,自行组织的人,你自己愿意,凭什么找朝廷要钱。曾国藩的湘军也后来有了编制,朝廷才给拨款的,前期的粮饷经费,也都是曾国藩和胡林翼自己想的办法。
朝里有人好做官,更何况是果兴阿这路狠角色,肃顺在咸丰面前提了一下,军费的事解决了。咸丰抠门依旧,但是这笔钱,他也得咬着牙认下了。固安军猛的出,这么一支大军必须纳入体制内,不然将来必生变乱。
有了肃顺送来的好消息,果兴阿和一众幕僚们,可开始加班加点的做假账了。报销军费可不是果兴阿报个数可以,是要有非常详细的账目的,朝廷审核通过了,才能把军费发给你。果兴阿推崇制度化管理,固安军每一笔开销,包括走关系送礼,都是有明细账目的。不过他自己看的账本,见不得光的地方太多,违禁的地方更多,当然不能报来。所以果兴阿必须带着人,加班加点的做假账。
果兴阿虽然学过《会计学基础》,但是他毕竟有数学考八分的光荣历史,理论还能对付,实操和鬼画符没分别。皮润民的数学水平和果兴阿差不多,都是说的谁都明白,一手抓瞎。赛尚阿和显德实打实的记账还可以,但编假的智商不够用了,所以只能靠邹德归一个人硬顶着。固安军也不是没有数学好的人,容闳、丰升阿、郑峰都是好手,但是两个在固安,一个已经出海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军门,您声势日隆,幕只有我们几人,怕是不敷使用了!”邹德归提起了一个让皮润民很反感的话题。
“教导队也在培养人才,不过那些孩子还都太小了,怎么也得等几年啊!”果兴阿的答复,皮润民却是很满意。
“军门,杂务科四下活动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人才,或可一用!”邹德归想着的是果兴阿好,所以一直都有注意搜罗人才,皮润民却不大高兴。
“哦!怀远先生有心了,只是咱们庙门可不大,人家愿意来吗?”
果兴阿也觉得事情越来越多,必须得添些人了。事情一堆一堆的摆着,算自己手下都是诸葛亮,一直是这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早晚也得累死。不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年代有才学的人,都去当官了,谁愿意来军队里混。果兴阿和曾国藩还不一样,曾国藩虽然也带兵,但他是官,果兴阿可是个纯粹的武将。当官的幕僚,哪叫执掌兵事,当武将的幕僚,可是混迹行伍了。和春活着的时候,与曾国藩一东一西,势力也差不多,但两人幕僚团的素质可差得远了。这年头有能力的人,可都是鄙视武夫的,怎么会愿意搭理和春。果兴阿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曾国藩是臣宰辅,他是一个满洲兵头,除了皮润民、邹德归这种一屁股黑历史的人,那个有能力的人肯屈尊帮他啊!
“军门,来他们到是愿意来,不过有点……”邹德归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有能力好,他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是!”果兴阿还以为是要价较高。
“这个到不是幕酬的事,他们的出身都有点问题。不善八股仕途不顺的一两个,大部分身都有点麻烦!”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邹德归找来的人,大部分都和他们哥仨的境遇差不多。
“天地会?长毛?捻匪?白莲教?”果兴阿也有点心虚,邹德归和郑峰惹的事,他现在都可以轻松摆平了,但是皮润民的事不好办。如果邹德归再给他介绍几个反贼过来,他也有点不知怎么接招了。再这么弄下去,果兴阿的幕僚团要变成反贼集营了。
“不是,不是,没有涉及谋反的,不过多少有些关碍!”邹德归也不好意让果兴阿生活在身边全是反贼的环境里。
邹德归一口气给果兴阿弄来了十几号人物,陈秉向和常珍秩两人算是身家清白,其他的是一群通缉犯。但是陈秉向和常珍秩两位的忠诚度还有点问题,这俩人都是博学多才的类型,品性也较方正。之所以肯屈尊到果兴阿这来,因为一个字穷。他俩都是天星象医卜地理无所知的人,但是不会写八股,俩人从十四岁考到了四十岁,依旧是连个秀才都没考。考不还天天治学,自然是不务正业,日子也越过越穷,揭不开锅了,也只能委屈自己,找果兴阿混口饭吃。这俩人是为钱来的,忠诚度也直接跟钱挂钩,所以只能处理杂务,办不了大事。
剩下的十几位,个个都有案子在身,全都是大清国的通缉犯,江湖风餐露宿的自然不好混。果兴阿能帮他们挡灾,能给安稳日子过,还能有个前程,他们也乖乖的过来了。其较有特色的是三人,栾玉、智远、玄素宁。
栾玉字润,山西太原府人,年三十三,咸丰三年的秀才。他犯的案子,简直是一个传故事,因为他的罪名是教唆构陷逼死人命,简单来说是看热闹瞎出主意,结果弄出人命了。栾玉家附近有两家地主,有一天两家地主家土地交界的地方死了一个乞丐,本不是什么大事,结果遇到了一位勤劳致富的县官。知县大人罗织圈套,把两家人都给套进去了,然后吃了家吃下家,一场无聊的官司足足审了半年,嗨嗨的赚了一笔。本来与这破事毫无关系的栾玉,在酒馆里乱发议论,拆穿了县官的圈套,还借着酒劲,说了一个两家反制县官的计划。这是看热闹的瞎起哄,结果两家地主不知怎么得知了栾玉的计划,又觉得被县官讹了憋屈,真的按照他的计划干了。栾玉这个计划还真不错,一举坑得县官丢官罢职,勤劳的知县大人一憋屈气死了。结果知县的亲戚和同年朋友都不干了,全来给县官打抱不平。知县收钱的事都是暗箱操作,两家地主也不会去傻乎乎的承认,还要再花钱了事。所以案子审来审去,变成了无钱无势的栾玉教唆害人,栾玉吃不起官司,只能跑路到武清一带避风头,然后便被慧眼识珠的邹德归给发现了。
智远字广图,福建厦门府人,年二十六,咸丰五年举人。他栾玉年轻,也栾玉狠多了,放着大好的功名不要,为了一时义气之争当起了诈骗犯。事情的起因有些无聊,春风得意的智远去福州游玩,喝了点小酒之后闲溜,在大街碰到了一个江湖算命的,这个算命的和智远玩套路,非说智远的相貌天生穿不了官服。结果喝了酒的智远不按套路出牌,没问他破解之法,反而非要自我证明一下。说干干的智远,居然自己做了一套官服,跑去找算命的得瑟。他到也不傻,没有直接穿在外面,在外面还披了见大衣服。要死不死的没找见算命的,却遇到了本地的官员,智远尴尬的扮相让两边都很紧张,一顿鸡同鸭讲之后,智远成了私访的差。被人福州官员们围住了的智远骑虎难下,只能冒充官员先应付着,结果送礼的一波接一波,酒宴美女也是一天都没断过。最后在福州福吃喝玩乐了半个月,又带走了大批礼品的智远,很快丢了功名回不了家,成了假冒官身的重要通缉犯,只能走海路逃到了天津,然后遇到了邹德归。
玄素宁字常安,四川南充府人,年二十八,没有任何的功名。他本来是南充府的一个帐房先生,天生的数学天才,也一门心思都在算数。别人眼里枯燥无味的事,他却能乐在其,真假账的水平也是一绝,被南充知府大人引为心腹。本来他可以当一个好帐房,每天算算账也挺开心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信用他的知府大人得急病死在了任。老爷一死自然是亲族也来了,同僚也来了,第一件事是对账,玄素宁的账目当然没问题,但是银子却有问题。知府大老爷藏东西的水平一流,众人都可把衙门拆了也没找到银子,最后自然是找管账的玄素宁说事。玄素宁只知道账目,这银子藏哪里了他怎么知道,但是说不知道的代价是满清十大酷刑。玄素宁一个人哪里经得起他们折腾,一天没了半条命,本以为铁定要被打死,结果亲戚和同僚起了内讧,给了玄素宁逃跑的机会。玄素宁仗着是本地人熟悉环境,又把门遁甲都用了,才逃出了南充,最后跑到了涿州的一个粮店隐姓埋名有当了帐房。他还不是邹德归发现的,而是他自己找来的。果兴阿好歹有《会计学基础》的底子,自然在军推广借贷复式记账法,所以下去收粮食的人也都是这么记账的。玄素宁所在的粮店和果兴阿的大军刚好有业务往来,玄素宁发现了固安军怪的记账方式,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兴趣,然后他自己来投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