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122节

  内退补偿投进去了还不算,还把这些年的积蓄和工资又投了进去?

  你丫的确定不是被严老西那家伙下了蛊?

  嘴皮子跳动了几下,杨默一脸古怪地看著他:“小四万的积蓄加上你这半年的工资……严总又许了你多少股份?我以后见到你,是不是也该称一声孙总了?”

  孙健哈哈一笑:“什么总不总的,说出去笑掉别人大牙!小杨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夏留通销社是村里人人参股的企业,骨子里也是公社那一套,哪有那么容易随便分你股份……那些钱,是我主动借给社里的!”

  “借!?还是借给社里,而不是借给严老西!?”

  杨默嘴巴差点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很想对这货说,如果旁边有人在监视你,不方便说真话,你就眨眨左眼。

  这种公私不分的借款,向来是财务最忌讳的业务不说,也最容易产生烂帐,你要是运气不好,夏留通销社倒闭了,你要都要不回来;就算一直挂在公司帐上,拖上几年后遇到税改之后的税务审查,说不定还会将其定性为逃税,然后按商业拆借追缴款项利息的20%个人所得税。

  孙健看见杨默这幅模样,很有些无语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严总一开始是死活不肯要的,后来没法子,我干脆直接找到了社里的会计,两人一合计后,这才整成了既定事实……也就是说,这笔钱是我死命借给社里的,会计老王事后差点被严总骂哭了。”

  杨默眼皮子跳了跳,只能呵呵了两声。

  看样子,你丫的被严老西那货彻底洗脑了不说,夏留通销社的管理也很成问题啊……一个会计敢在没有经过总经理的点头允许下,就把私人借款记入公司帐上,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后世,那会计就等著被告吧!

  看著杨默嘴角的冷笑和一脸不以为然,孙健叹了口气:“小杨师父,我知道你一直严总和我们社有成见,估计听了我刚才的话后,就更加不以为然了……但是我想说,我和王会计这么干,虽然的确是违反了社里的财务规章制度,但实在是情非得已!”

  说著,孙健扭头看了看被热情的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李世海和那个高压锅摊位,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那时的夏留通销社三大项目被腰斩,南朝鲜那边给的违约金又几乎全部被拿去支付其它村村民的借款利息,偏偏严总又死活不肯要我的存折……我要是不跟王会计瞒著严总来这么一手,社里哪来的钱去进那么多的货给社员们四处兜售?”

  杨默诧异了起来:“去找货源,然后让社员们跑到乡街上低价甩卖,然后实现资金的快速周转和下线的拓展,是老孙你的主意?”

  夏留通销社的这种做法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LOW,完全不像是一个企业该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个体户干的事儿;但杨默却知道,这种以社员为终端渠道的下沉模式,哪怕放到三十年后的国内,都具有可观的生命力和创收能力……在死要面子的齐鲁大地上,夏留通销社能在这个年头放下面子搞这一套,固然是得益于他们古怪的团结力和执行力,但能够撇开浮华负累想出这一招来的人,却也著实不简单。

  听到杨默第二次叫自己老孙,孙健咧嘴笑了笑:“这哪能啊,这主意是严总和大伙一起商量出来的,那些货源也都是严总利用自己的关系天南地北地跑回来的,我唯一的贡献,就是给这个计划补充了第一批启动资金。”

  哦?

  严老西想出来的?

  杨默皱了皱眉,从去年的民间集资到现在的下沉模式,以及这家伙的种种做事风格,无一不说明这位狠人真的不简单,按理说,像严老西这种心智坚韧、触觉灵敏、又手段果决的角色,即便是时运不济,最终成不了一方大佬,但上一辈子怎么也该听过他的名字才对,可为什么……?

  抛开心中的疑惑,杨默从随身的解放包里摸出两包没开封的长嘴红塔山递了过去:“老孙,别整天揣著小熊猫了,那烟死贵不说,齐鲁这边的人也其实更认红塔山一些……跑业务的时候别小气吧啦地半天才发一根烟,待会我在去商店里买两条给你捎上!”

  说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话说回来,上个月我回家送油的时候才知道,你端午又不声不响地给我爸妈送了几箱子土特产和吃食……怎么滴,咱俩也算旧相识了,以前还肯在我面前冒个泡,现在逢年过节的,连声招呼都不肯打了?”

  虽然对严老西和夏留通销社一直不怎么感冒,但你必须承认,他们这半年来,的确帮了杨默不少忙。

  尤其是孙健,之前默默百炸帮著那些务工人员返乡时,冒著冻雨带著维修小组奔前奔后忙了五个晚上不说,在鸡排原料紧张的时候,他也托了许多自己的关系,最终帮杨默他们联系上了一家高唐县的养鸡场,以一个非常实惠的尾货价格,向他们提供了前后共计70吨的鸡排……虽然这批鸡排品质同样不算稳定,但放在那时候,的确是帮杨默他们一个不小的忙。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自始至终都没邀过功,甚至也没提过自己的名字,而是以苏宇的名义,将这笔单子签了过来。

  虽然杨默一直怀疑这是一种传承自严老西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但他不得不承认,后来偶尔间得知真相的他,那一瞬间的确是对这头野生熊猫有了不小的好感……草莽人物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当他使出江湖哥们义气的手段来笼络你感情的时候,即便你有所怀疑,也有所防范,但事情真的被你悉知的那一刻,你还是会生出“这的确是他们这种傻子可能干出来的事”的感觉。

  听见杨默问起这个,孙健笑了笑:“嗨,多大点事,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当初你帮我们解了那场围,又指了黄金菜这条明路后,我和严总就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逢点过节给长辈送点礼,这不挺正常的么?”

  说著,孙健叹了口气:“之所以后面就没跟你打招呼了,那是因为……严总说了,咱们彼此相识于微末,当你还是个小科员的时候,咱们送礼的时候打声招呼,意思一下人情往来,那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眼瞅著你火箭般升了副科,虽然后面当的基本都是虚职,但越来越受重用,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嘛……”

  说到这里,孙健自嘲似地笑了笑:“严总一直说,你是个防范心很重的人,所以……你就当我们是在等一个奇货可居的机会就行了……毕竟端午那会的时候,刚好是你这个工作指导小组的小组长最风光的时候。”

  杨默闻言笑了笑。

  奇货可居?

  确定不是雪中送炭?

  毕竟孙健之前可是在钻探公司混了十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工作指导小组组长这种虚职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角色来说,很多时候就意味著一次性道具的身份。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杨默又瞅了瞅那边好几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沉吟了一下。

  从孙健这货现在的穿著和言语中透露的部分信息来看,夏留通销社的实际情况可能未必有现场看到的那么乐观……或者说,至少暂时还没到可以乐观的程度。

  不过他们这套下沉模式与自己之前所设想的部分计划不谋而合,自己之前的债务置换模式之所以留下了那么明显的让黄牛党操控的空间,其实主要是因为没有一直靠得住,且富有号召力和执行力的团队。

  但是现在嘛……

  可能计划可以稍微改一改了,毕竟之前的债务置换模式其实走的是利益驱动下的病毒营销的路数,规模不大还好,如果规模太大,后面的变量实在太多。

  嘿!

  雪中送炭么?

  谁给谁送炭还真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杨默心中有了定计:“话说好久没去你们夏留村那边逛逛了,现在正好是暑假,也不知道亏五百那丫头跑哪去野了。”

  亏五百?

  尝梨村的那个陆三丫?

  好歹当了半年多的业务经理,孙健顿时闻歌知雅意,笑了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我一会儿要回社里,那咱们一起走吧……我跟你说,咱们夏留村别的不行,但紫薯梅菜豆包可是一绝,配上我教他们做的霉豆腐更是好吃的不要不要的,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一下!”

  听著这货已经毫无西南口音的强调和用词,见到这位曾经的孙大队一口一个“咱们夏留村”叫著;

  杨默非常无语。

  大哥,你只是在夏留通销社有股份,跟真正的夏留村村民是两回事好不好!

  还有,

  紫薯梅菜豆包?

  那是什么魔鬼配方?

  还搭配著霉豆腐吃?

  你确定这玩意吃了没事?

  

  PS:紫薯梅菜霉豆腐豆包,这是我前天晚上见小人的时候出现的东西,分享给诸君。

第180章 夏留

  夏留村是个很奇怪的村子。

  自杨默重生以来,如果论及见过的自主配套设施建设建的最多的村子,那夏留村毫无争议的排第一位;

  毕竟光凭全村已经实现道路水泥化这一点,在整个临邑县就属于蝎子拉屎独一份;更别提他们还拥有3个中型厂房和若干条生产线之外,还拥有2个中型仓储库、1个汽修维修点、1个应急发电室、3个小型储水窖、1条小型农田灌溉水渠、1个种苗室、1支由四辆古董卡车构成的运输队了。

  但论及基建设施的经济转化比,夏留村虽然不至于在全县垫底,但倒数前十里面却绝对有它的一席。

  如果是别的村子有这么的生产线和这么好的基础设施的话,不说人人住上小洋楼,睡著席梦思,看著大彩电吧,但至少也应该人人身著新衣裳,三天一顿肉,五天一条鱼的。

  可夏留村呢?

  明明拥有著全县,甚至可能是DZ市范围内都能排得上号的基础配套,但整个村子里却清一色的全都是刷著各种标语的破破烂烂土墙土房。

  出现在你视线里的村民,绝大部分身上穿著很有些年头的蚂蚁蓝不说,但凡你走进任何一家的院子,餐桌上的晚餐十有八九都是红薯稀饭或者杂粮摊饼。

  是夏留村的村民懒么?

  不是。

  公正的来说,夏留村的村民的勤劳程度大约是杨默两辈子所见过的人里面非常靠前的那一波了,农村里常常见到的懒汉盲流现象在这里几乎绝迹不说,哪怕是晌午时刻,也很少能见到躺在自家床上呼呼大睡的村民……八成以上的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加班加点的忙著活计。

  南方的同学或许不太理解这点,但在有午睡习惯的北方,尤其是在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农村,这是件很难以想像的事情。

  但让杨默一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是……

  如果是一般的人,面对著村子里这种很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巨大的落差,早就闹将起来了;

  就算不闹僵起来,情绪上的消极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毕竟人性本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可不仅仅只是适用于个人与个人之间,也同样适用于个人与集体之间……毕竟夏留村为什么会形成现在这种巨大无比的内外落差,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可夏留村的村民脸上却很少能见到什么消极的神态,上至六七十岁在家里抱著篮筐纳鞋底的老人,下至在仓库门口挥汗如雨的汉子,甚至是大太阳下依然顶著烈日扬谷子的妇女;他们的黑红斑驳的脸上除了一丝不苟的表情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似乎源于信仰的坚韧。

  那感觉……

  (此处和谐数百字)

  ………………

  很有些历史感的村集体食堂里。

  顿~

  孙健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一盆豆包放在了桌子上。

  “来来来,小杨师傅你们尝一尝,这就是我说的紫薯梅菜粘豆包了……嘿嘿,这可是现在社里最受欢迎的一道菜,搭配著霉豆腐吃,那味道简直一绝!”

  杨默正仔细研究著自己面前碗里的那几块方方正正,颜色可疑的青灰色霉豆腐呢,一旁坐著的白蒙蒙却忍不住小嘴大大地O开:“这就是紫薯梅菜粘豆包?……孙经理,确定这东西是拿来吃的?”

  这话咋听之下非常无礼,但现场的所有人却绝对不会以为这是在骂伙食不好,而只会认为这是一种称赞。

  无他,眼前的这一盆粘豆包,做的造型太精致了。

  表皮黄黄的……这没问题,本来粘豆包用的就是黄米面做的皮。

  号称紫薯梅菜粘豆包,外面却看不见一丝紫色……这也没问题,毕竟豆包在齐鲁这边只是泛称,本质上就是包子,紫薯和梅菜当成馅包在里面也很正常。

  按理说,受限于食材工艺,在引入木薯粉、冰皮面料之前,豆包这玩意怎么也跟精致两字无关,毕竟原料的限制放在那呢。

  但架不住造型独特啊!

  只见这一盆粘豆包造型各异,有的在顶头点了一抹胭脂红,做成了仙桃的模样;

  有的则在上面接上了菠菜面皮,捏成了八棱小南瓜的造型;

  有的是直接捏成了玉米棒子的模样,上面的玉米粒颗颗分明;

  有的则是直接做出了炸鸡腿的既视感,只不过这鸡腿外面裹的糊糊多了一点罢了;

  最过分的则当属堆在盆沿的那个豆包,竟然被做成了大黄鱼的造型……虽然这豆包与真正的大黄鱼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形状上还存在著不少的差距,但不管是鱼眼还是鱼鳃、鱼鳍,又或者片片细鳞,该有的全都有,甚至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鱼身的那种上黄下银的过渡色给渲染了出来。

  这玩意要是稍微拿远点,指不定就会被误认为是一条真正的大黄鱼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个年代,把造型做到这种程度,哪怕是一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粘豆包,也已经脱离了普通食物的范畴,上升到了艺术的层次。

  虽然白蒙蒙在铜仁大院里生活了十年,但贵州那边向来白案不兴,一下子瞅见这么一盆造型精致的粘豆包,怎么可能不吃惊?

  事实上,别说白蒙蒙了,就连身为本地人的杨默,也被这一盆子粘豆包震的不轻……虽然他一直知道齐鲁是个传统白案强省,许多地方都有将面点捏造型的传统,但在2015年以前,齐鲁这边的民间顶多就是捏捏寿桃,按照一些小动物的形状捏出点造型罢了,细节上哪会这么考究?

  ………………

  见到众人被震的不轻,孙健表情忍不住有些得意:“社里面的伙食预算一直有限,大伙吃的也很将就,基本上不是馒头就是稀饭摊饼;”

  “后来食堂的师傅就跟严总说,虽然肚子里进不了什么好东西,但让大伙眼睛过过瘾,安慰安慰自己还是可以的;所以就开始琢磨一些面点造型出来;”

  “一开始就是做点鸡腿、五花蹄子之类的造型出来,让大家苦中作乐一番,但后来发现大伙都挺喜欢这些玩意的,于是食堂师傅就开始在这方面发力,造型越做越细;甚至一些女社员在忙完农活后,也喜欢到后厨来帮著显摆一手,也算是解压吧……于是这些豆包的造型花样也越来越多,最终就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将那个造型最精致的大黄鱼粘豆包夹给杨默,孙健嘿嘿一笑:“虽然大伙都喜欢有事没事往食堂后厨凑,但这些有造型的豆包做起来的确蛮费功夫,一天能捣鼓出来的也就那么百来个;”

  “换做以往,这些造型豆包都是掺在普通豆包里按照蒸屉的顺序卖,能不能买到全看运气,就算严总他们也不例外;”

  “今天也是托了小杨师傅你们的福,后厨师傅一听今天有贵客过来,大手一挥,直接留了30个造型豆包出来待客……要不然,平日里哪能有这么多?”

  杨默闻言,扭头扫了扫一屋子正在边吃东西边吹牛的村民们,嘿嘿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按照孙健的指导,用筷子抹了点霉豆腐上去,然后把这个造型别致的豆包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跟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没有加糖的原因,这豆包虽然是紫薯做的馅料,却并没有多少甜味,这种微微的甜味被梅干菜的咸味一激,竟然有种奇怪的筋糯感和鲜香感,很有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蘸霉豆腐。

  苦著脸感受了一下霉豆腐在舌尖散发出来的那种专属于豆类发酵物的古怪酸醇感和辣椒皮带来的香辛感,杨默非常无语地看著眼前这头野生熊猫……大哥,这种堪称暗黑料理的搭配法,你真的不怕吃出人命?

  想到这里,强忍著腹中的翻滚,杨默扭头看了看食堂里的其他社员,只见不少人都是这种搭配法,而且一个个吃的都贼香。

  额……

  好吧,是我狭隘了,各位高兴就好,请恕在下无法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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