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无论什么时候,这种单位里都存在著站队问题,偏偏这年头的国企跟后世又不一样,讲究个情分;
像综合办公室这种新部门,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在外人眼里,张文顺就是杨默他们这些人妥妥的的领导+家长+带路人,要是杨默现在就转身投向了穆丽雅,成为她的组员,那就是妥妥额背叛虽然其余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等到这个小组解散,杨默绝对会被冷处理到退休不说,各种赶趟的好事也轮不到他。
没错,在杨默看来,穆大小姐这个多元化研究小组,蹦不了多久,甚至存活时间能不能超过两年都不好说。
而很显然,穆大小姐也听出了杨默的言下之意,冷著脸说道:“杨默,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之所以在没证实你那个还没说出口的解决方法是否有用的时候就允诺你换房子目的是什么……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正式组员,那我还干嘛跟你换房子,真当我是冤大头?”
杨默闻言,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上一辈子他住列车房住了足足两年,后来因为结婚,才搬到新建的职工家属区住了好几年,但不管是列车房还是普通职工家属区,其中的种种不便和遭罪程度都令人头皮发麻,因此面对著那个小院子的诱惑不可谓不动心。
丫丫的呸的,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到了九二年下海去,我就不相信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自己到时候还会混的那么惨!
心中有了决定,杨默咬著牙说道:“那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我还是不会成为你的正式组员,但是……我觉得,相比于纯粹的组员,你现在最缺的应该是个能出馊主意的幕僚才对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不会成为你的正式组员,但背著张主任私底下出出主意却没问题。
你不是都说了么,如今会做填空题的人很多,但能做应用题的人很少一个能做应用题的人,你总不会傻到让他浪费精力去做填空题吧?
穆丽雅闻言,脸上的不悦虽然没有完全褪去,但却消散了很多,思考了好一会儿后,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一条我也接受,但事先说好,要是我发现你在糊弄我……”
杨默立即喊起冤来:“你穆大小姐什么背景?像你这种一上来就拿北方贸易做练手的人物……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你啊!”
穆丽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杨默想了想:“第三个条件……算了,暂时就这些吧,第三个条件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见到这货欲言又止的模样,穆丽雅的心情越加糟糕了起来虽然至今没有完全摸清楚杨默的性子,但她也知道,对方之所以说一半藏一半,说到底还是在提防自己。
只不过她很明智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穆丽雅平静地看著杨默:“好吧,既然条件提完了,那你该给我说说你的那个解决办法了吧?”
杨默见到话题被拉回到正事,也没藏著掖著:“其实解决方法很简单……既然用食用酒精勾兑不合符你的心理预期;传统白酒又不符合毛熊人的口味……那咱们换个思路,专门酿造一批符合毛熊国人口味偏好的白酒不就行了?”
“酿造一批符合他们口味的白酒?这就是……你出的主意?”穆丽雅面无表情地看著杨默,宛如灿星的眸子里充满著冷意。
你丫的当我是白痴?要是我能找到能酿造出跟伏特加差不多口味烈酒的人,我至于跟你废话这么半天?
眼见著这姑娘隐隐有些发飙的倾向,杨默赶紧示意她冷静:“其实吧……这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很简单?”穆丽雅一副你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等著老娘给你好看的模样。
杨默嘿嘿一笑:“没错,其实很简单……事实上,许多人在这方面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公正来讲,咱们国家的白酒酿造工艺,比起国外的烈酒来,复杂太多了,要想仿造一些极具风味的洋酒或许不太容易,但如果仅仅只是酿一批口感特质跟伏特加差不多的烈酒,其实真的不难!”
“哦?”瞧著杨默说的笃定,穆丽雅脸上的寒意消失了大半,狐疑地看著他。
杨默耸了耸肩:“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外传一本书,内传一页纸,这事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其实中国传统白酒跟洋酒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咱们用的是复式发酵法,而洋酒用的是单式发酵法…只要收购一家专精于酿造清香型白酒的酒厂,让他们在生产白酒时,不要放糠壳,而是全部以薯类作为原料,同时不要往原料里放酒曲就行了!”
“不放糠壳……不放酒曲!?”
穆丽雅不可思议地看著杨默:“就这么简单?”
杨默撇撇嘴:“对,就是这么简单!”
第40章 看起来大伙都很有精神嘛
在这个信息极其不发达的年代,一条在后世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信息,往往都意味著无穷的商机。
对于杨默出的那个听上去极为不靠谱的建议,穆大小姐是半信半疑的,
直到杨默找了个老乡,按照他所说的步奏,花了好几天用村里生产大队的简陋设备和百余斤地瓜蒸馏来一桶充满刺鼻酒精味的液体时,
仔细拿著品尝和对比了半天的穆大小姐这才相信了这货的话虽然口感跟伏特加还是有一定的差异,也毫无中国白酒的馥郁,但那入口的股辛辣的感觉却真的消散的七七八八,甚至还带有一股甜味。
于是乎,穆大小姐爽快地承诺会在年底迁房时把自己的承诺兑现之余,又痛失了一百大洋巨款,用以支付人家设备和原料的报酬。
当然,这一百大洋究竟会有多少钱进入杨默的口袋,却是不得而知了……因为这TMD是杨默那位“三叔公”所在的村子,以双方目前那堪称苟且的关系,以及那一堆廉价无比的原料,能回流到杨默手里的油水,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少不了。
……………………
而在确定杨默的馊主意行知之效之后,穆丽雅先是以多元化发展研究小组组长的名义向公司递交了一份“建议关于推进临邑县国营第一酒厂重组工作”的申请,然后就请了几天假,神神秘秘地消失了。
大小姐一走,综合办公室里的雄性生物们经过一天的消沉后,总算勉强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恰值临近元旦,各科室都忙著借著今年的盛大文艺晚会,以此庆祝钻探公司今年生产的超额完成;
作为一个新部门,综合办公室里的菜鸟们自然不甘落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很有些在文艺晚会上大放异彩的意思。
………………
与其余表现欲爆棚的年轻人不同,杨默此刻正在抱著一本刚从万斌手上借来的《奇门遁甲》认真啃著短短半年时间就接二连三地遇到糟心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如何给自己改改风水。
至于说为什么不自己买,非要从人家那里借……
废话么不是,买书不要钱的啊!
只不过……
六仪击刑,三奇入墓是咋算出来的?
天盘六庚又是什么东东?
年、月、日、时之干,构成岁格、月格、日格、时格……怎么个对应法?
腾蛇在门:虚惊怪异,半途而归,风雨相阻……丫丫的,我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是适用于《十二神应验要诀》中的哪一决啊!?
这才看了短短半小时,杨默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一股无名怒火从胸膛燃起。
丫丫呸的,这玩意简直比微积分还烧脑,而且又没有什么案例学习参考,对于他这种数理化学的一塌糊涂的废材来说……实在太不友好了!
正当某位学渣正在为自己的智商受到碾压而气急败坏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
“喂,杨默,别在神神叨叨的了,都说了这玩意不是拿来看风水的,你丫的还不信……你想好了要报什么节目没有?”
一扭头,却是保书贤。
看著这货骚气无比地梳了个大背头,头发上还抹了一层厚厚的貂油膏,将那张原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脸蛋衬托的越发像个汉奸,杨默毫不怜悯地指了指他右额上的那十几颗密密麻麻的粉刺:“你丫的这是打算上台扮演癞蛤蟆?怎么著,穿的这么风骚,还惦记著上次联谊会上的那群天鹅呢?”
听到杨默损自己是个癞蛤蟆,保书贤顿时大怒,但一听对方提起上次联谊会的那群女人,顿时脸如土色,不由分说,立即竖指如梳,劈里啪啦地一阵捣鼓,将扎眼无比的大背头重新弄成了三七分看得出,上次的联谊会很是给这位“综合办一支笔”留下了一些难以磨灭的阴影。
“喂,杨默,瞅那模样,十有八九还没想好要报什么节目……跟我一起报个诗朗诵怎么样?”保书贤扭扭捏捏地看著他,用一种半是恩赐,半是讨好的语气说道。
杨默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你丫的明摆著就是自己不敢一个人上台,想拉一个人壮胆!
“你干嘛不找老苏?我就从头到尾没想著报节目好不好……反正一个科室最多就只能上两个节目,你瞅瞅咱们办公室,像是缺节目的样子么?”杨默丝毫不领情。
保书贤闻言,苦著脸说道:“我找过苏宇了啊,可惜晚了一步,那货被服务大队的张林拉走了,说是要弄一个组合,正缺一个会弹琵琶的。”
张林就是上次联谊会上那个对中西方乐器大谈特谈的年轻人,最近一个多月,但凡抽的出时间,他们这群在联谊会上相谈甚欢的年轻人都会在周末聚一聚,因此杨默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纳尼?老苏那货竟然会弹琵琶?”杨默嘴巴张的大大的,完全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琵琶?
那玩意不是女人弹的么?
一想到苏宇这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在台上目光流转,十指如酥,一脸娇羞拨弄琵琶弦的画面,杨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相对而言,保书贤这货其实是个变性人反倒是更能让人接受一点吧?
面对著杨默看向自己那古怪无比的眼神,保书贤一头黑线:“喂喂喂,谁告诉你琵琶只有女人能弹的……这玩意自带杀伐,从唐代起,就是继琴、箫、笛之后,男性必入的第四大乐器,其排位甚至一度还在二胡和埙之前!”
“诶?真的么……不是,老四你啥时候也也懂这个了?”杨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保书贤,话说这货不是跟自己一样,是个妥妥的学渣么?
见到这货被自己镇住,保老四一脸得意地给杨默飞了个鄙夷的白眼:“张林那牲口每次周末聚会都来,每次一聊嗨了就在那大谈特谈华夏音乐,想不听都不成……除了你这个动不动就不知道溜哪儿去的家伙,在场的还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些常识啊!?”
听出了保书贤言语中的抱怨,杨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果断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啥,你不是要报诗朗诵么……诗呢,给我瞅瞅?”
虽然明知道是这货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提及自己的诗歌,保书贤还是噗噗嗤嗤地扭捏了半天,这才从兜里掏出一迭信笺纸来。
“这么长?”杨默接过信笺纸,随意翻了翻,竟然有四五张之多。
大哥,每个节目最多只有五分种的上台时间,诗朗诵又不是念文件,这么多字,五分钟的时长够么?
保书贤的表情有些赧然:“那个,其实我写了好几首,只是还没想好到底要选哪首报上去……你帮我参谋参谋呗!”
“哦??你确定你不是跑到老夫面前来显摆自己的文笔?”杨默狐疑地看著他,眼里一百个不信。
这货是个闷骚男,平时唯二的爱好就是跟别人咬八卦,以及向熟人显摆他那一辈子出不了书的文笔,因此杨默很怀疑这货的用意。
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保书贤恼羞成怒起来:“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帮我参谋参谋!”
见这货急了,杨默撇撇嘴,毫不客气地从这货的口袋里抢了大半包金大鸡后,这才点上了烟,慢悠悠地欣赏起信笺纸上的“大作”起来……
………………
《无题.其一》
清溪潺潺鸟合鸣,草木(shēn)人独行;
若非铜臭锁年少,河山走马触流云。
………………
这年头,但凡自诩是个诗人的,都特喜欢用《无题》这种标题来彰显自己的逼格。
按理说,这诗虽然遣字刻意了些,韵脚也有一些问题,但整体读下来还算通顺,应该算得上是一首还算不错的诗。
只不过……
“老四同志啊,你丫的在全公司欢欣同庆的元旦文艺晚会上念这个,几个意思!?”
“还【若非铜臭锁年少】?你丫的信不信这首诗念出来后,第二天人事科就让你【河山走马触流云】!?”杨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等著保书贤,夹著烟的食指差点就要戳到这货的脑门上。
保书贤显然也明白这首诗的毛病所在,当下有些尴尬地笑道:“这不是难得写出一首自个还算满意的诗,舍不得撕掉么……哎呀呀,别管这首了,看下面的!”
………………
《无题.其二》
窗前花影摇晚色,纸上松墨绕烛阴;
信笺已寄黄河岸,未见前人墓生尘。
烟枕寒霜雾笼月,此件醉卧夜沉沉;
但悲桃花不逢雪,待与南山一壶春。
………………
《无题.其三》
恍惚半生烂如泥,黄粱一梦惊觉空;
醒来方恨时光潜,年少不知早撞钟。
………………
一目十行地扫完后,杨默翻了个白眼:“老四同志啊~这两首诗属不属于打油诗性质暂且不说它,就只说三点:”
“一、矫情,少年强说愁。”
“二、消极多于积极,不适合元旦晚会。”
“三、短!”
说著,杨默有些牙疼地看著保书贤:“老四同志啊,你丫的就没有一首稍微长点的诗么,就这么几个字,你打算怎么混够五分钟?”
连续三首诗被否定,保书贤有些灰头土脸,语气有些沮丧地说道:“有倒是有,在最下面,只不过……那是散文诗。”
很显然跟当下的主流“诗人”不太一样,在这货的心里,跟口水话没什么区别的散文诗,远远没有古诗来的有含金量。
杨默见这货这幅样子,忍不住撇撇嘴。
大哥,这就是搞个糊弄时间的节目而已,你以为这是参加诗词大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