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土狗同学搬走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自己一个人吃东西,还是跟穆大小姐一起吃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
用文青点的话来说,一个人吃东西,那叫填肚子;跟其他人一起吃东西,那叫搭伙;而跟土狗同学一起吃东西,那才叫吃饭。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思来想去,觉得这大抵是因为自己其实是个防备心理很重的人,重生之后除了父母之外,大抵也只有土狗同学这个虎丫头能够让自己彻底放下所有的防备。
嗯,虽然外人可能很难理解,也觉得很不公平,但他其实很清楚,哪怕他现在跟穆大小姐已经是准情侣的关系,而穆大小姐也很清晰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但他对穆大小姐其实还没到掏心掏肺的程度……一个两辈子加起来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了七十岁的重生者,没那么容易向其他人彻底敞开心扉。
看见杨默笑眯眯地盯著自己,土狗同学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红嘟嘟的油嘴,又扶了扶脑袋上那两个幼稚无比的小发髻,心里涌起了一丝略带慌乱的恼怒,当即又是夹了两片猪耳朵往杨默嘴里塞去。
“哼哼,我让你笑!今天等穆姐姐来了,看见你这一嘴的猪耳朵,我让你笑个够!”土狗同学恶狠狠地看著他。
齐鲁这边十里不同俗,因此临邑这边的过年风俗跟其余地区有著一些比较明显的差别。
比如说,虽然齐鲁这边都是大年初一不出门;但到了初二,这边有些村子固然是要去姥姥家磕头,但另一些村子却是全村上坟,你要是上门拜年,是要被撵出来的;
除此之外,大年初三该走哪些亲戚家,大年初四该迎什么样的宾客,都是有讲究的。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按照杨默他们村子里的习俗,大年初六是准媳妇上门拜年的时间……在那一天过来串门的未婚女性,统一被认定为自家未来的儿媳妇,近乎于官宣的那一种。
但问题是,钻探公司大年初五收假,初六正式上班,而且作为年后上班第一天,像杨默和穆大小姐这种实权干部绝对是大会接小会,忙得不可开交,穆大小姐几乎不可能上门来拜年。
所以,今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九,便成了穆大小姐最合适上门拜年的时间。
毕竟这一天虽然不是准媳妇上门拜年的时间,却非常适合穆大小姐这种“准对象”,如果能被留下来一起过大年三十,那就更完美了……大年三十是自家儿媳妇留堂的日子,要是穆大小姐留在杨默家一起包饺子,那就等同于在民俗上面成为了杨默的真正媳妇,这种民俗在齐鲁的制约力,甚至比两个人办了席领了证更大。
虽然说穆大小姐几乎不可能留在杨默家过年三十,但在今天以杨默对象的身份跑过来认认门却是理所应当的……事实上,适合穆大小姐上门的机会也只有今天一天。
所以,土狗同学才会笃定地说出刚才那句话,并且露出等著看杨默好戏的恶作剧表情。
身为回族,穆大小姐虽然大概率不会在今天吃了猪肉的杨默翻脸,但事后找他算算总帐却是一定的。
杨默闻言,却是嘿嘿地笑了笑:“死心吧,你家穆姐姐今天不会来的……就算你把全村的猪耳朵塞到我嘴巴里,也屁事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
土狗同学一愣:“穆姐姐不会来?这、这……怎么可能?”
杨默没听出土狗同学语气里的复杂情绪,只是耸了耸肩:“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其实她一开始倒是有过来认认门的意思,毕竟我俩虽然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但也差不多了;”
“但问题是她爸,也不知道是她爸放不下这个面子,还是对我一直有意见……总之,在他爸的强烈反对之下,你家穆姐姐昨天晚上就乖乖回东营去了,估计就算想要过来认门,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杨默说的非常含糊,但土狗同学还是听出了问题。
的确,还没有正式官宣成为对象之前,女孩子比男方先一步上门拜年的确会显得不那么矜持。
但穆思远那么反对,只怕除了这事传出去没那么好听之外,更多的则是对杨默有排斥感。
不,不对。
严格来说不是对杨默这个人有排斥,而是对他没有率先去东营那边上门拜年有排斥感。
两边毕竟存在著巨大的身份差距,这种差距无形而客观,并不是单纯靠著杨默那一身令人惊叹的本事就能抹平的;
从“强烈反对”这四个字就能听的出,如果杨默没有表现出“符合自己身份”的,“应有”的态度,他和穆大小姐的事情,只怕不会有想像中的那么一帆风顺。
想到这,土狗同学按捺住了心中蹦出来的胡思乱想,然后有些疑惑地看著杨默:“既然穆伯伯反对穆姐姐先过来认门,那你不知道先去东营串串门?”
“羊屎蛋,我知道你这人好面子,但穆姐姐长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你为了她,稍稍低一下头也不算委屈吧?人家只是让你表表态而已,又不是逼著你去做上门女婿,你至于这么轴么?”
这的确是土狗同学的真实想法,穆大小姐的长相和气质是公认的,寻常男人如果能得到她的垂青,只怕是当上门女婿都乐意,眼下穆思远的意思只是让杨默主动一点而已,男方先去女方家拜年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因此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杨默在知道穆思远强烈反对自家女儿过来串门之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主动先去东营走上一遭,而是仿佛屁事都没有似的拉著一三轮的劳保回村来了。
见到土狗同学一脸的疑惑,杨默笑了起来,然后伸出脏手,恶作剧似的将那两个小发髻给揉乱:“丫头,这种高门大户里面的事情,你不懂,有些东西放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屋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放在那些大户人家,却又未必那么简单了……总之,只需要知道,除非我真的相当这个上门女婿,否则许多事情,我是绝对不能率先低头的。”
说著,杨默指了指装著凉拌猪耳的塑胶袋,示意这丫头再帮忙著喂上一口,语气里却带著一丝满不在意:“实话实说,你家的穆姐姐虽然长得的确非常漂亮,漂亮到连老夫都忍不住动心了;但一码归一码,老夫早就过了被荷尔蒙支配一切的年纪,你家穆姐姐就算长得再漂亮,却也没到能让老夫不顾一切的程度;”
“所以呢,就跟小说里说过的一样,缘来,惜缘;缘去,随缘。我跟你家的穆姐姐如果能够顺利走在一起固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如果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缘无份,那也就只能随它去了。”
小发髻被弄乱的土狗同学正打算怒气冲冲地找这个混球算帐,听到杨默这番话却是彻底傻掉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不愿意为了自家穆姐姐奋不顾身的男人?
而杨默这个在无数人看来走了大运的家伙,竟然对穆姐姐抱著一种随缘的态度?
这、这、这怎么可能!?
看著这丫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杨默微微笑了笑:“别以为我是在装X,不管你信不信,这是实话。”
由于上辈子的经历,他对女人始终存著一种化之不去的戒惧感,而随著后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的越来越多,他在这方面更是形成了一种近乎偏见的固化认知。
总之,如他所说,穆大小姐固然漂亮到能够让他这具年轻的躯体造自家大脑的反;而跟这位大小姐一直比较愉快的相处经历也让他愿意尝试著结成伴侣。
但他很清楚,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与像穆大小姐这种家庭背景的人谈对象,更是不能在结婚前丧失太多的主动权,否则以后的婚姻生活绝对会是在坐牢……这跟穆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对方的家庭生态客观使然。
可问题是,受到了上一辈子的影响,他并不认为有哪个女人值得他不顾一切地委屈自己,让他卑微成一颗尘埃。
其实有过一段短暂时间,他是觉得其实自己是可以稍稍委屈一下自己的,但栈桥的那次经历让他重新意识到,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过想当然才好。
所以,现在他对于自己和穆大小姐的关系,持著一种“努力争取,但寸步不让”的态度,就算两人最终没能修成正果,他也没打算降低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底线……上一辈子的经历告诉他,底线这东西是会一降再降的,只要你突破了一次,那未来将有无数次的后续等著你。
………………
听到杨默有选择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土狗同学愣愣地看著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过去的一年里,她总是能在点点滴滴里感受到这位发小各种悲观的情绪,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悲观到连对婚姻和爱情都那么理智的程度。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男人说的这些话应该让同为女性的她感到愤怒才对,但她却从杨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仿佛是玩世不恭的悲凉。
“杨默……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的女人了么?”
土狗同学目光复杂地看著他,喃喃地细语道。
杨默看著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有啊……虽然此情无关风与月,但认真说起来,其实是有的!”
土狗同学目光越发怜悯了起来:“此情无关风与月?杨默,你是想说天底下除了你母亲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女人能让你不顾一切了么??”
杨默耸了耸肩:“不,除了我妈之外,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土狗同学歪著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谁?”
杨默看著她,笑了起来,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忽然轻声唱了起来:
………………
青鲤来时遥闻春溪声声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发轻黄蕊;
待小暑悄过,新梨渐垂;
来邀东邻女伴撷果缓缓归……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草色二三入卷;
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依旧是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的时节;
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早春暮春~
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
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
天淡天青~
宿雨沾襟
一年一会信笺却只见寥寥数言;
……
雨中灯市欲眠~原已萧萧数年;
似有故人轻叩;
再将棠梨煎雪;
能否消得~你一路而来的半生风雪……
………………
虽然杨默的声线并不算好,节奏也跟原曲有著不小的出入,但那副略显粗哑的声线却带出了一种莫名的萧瑟感和怀念,一首原本带著少女纯真烂漫的《棠梨煎雪》竟然被他硬生生唱出了孤灯江湖的感觉。
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萧萧数年~故人轻叩?
能否消得~半生风雪?
随著这几句沙哑的歌词在脑海里不断回荡,吕莹莹低头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篝火,
眼神竟然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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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那一角的微光(1)
燃火照厅,
燃爆竹,
吃饺子,
放烟花,
看春晚,
敲腰鼓,
踩高跷,
扭秧歌……
八九十年代的春节,过的要比后世热闹的多。
当然,跟后世很有些类似的是,这些热闹,主要集中在各乡各村,以及一些小县城里;
大一点的城市,虽然也是鞭炮声不绝于耳,烟花漫天可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寥寥数人的行人和一水紧闭的商店总给人一种清冷的陌生。
那些窝在暖和的屋里,喜气洋洋地聊著闲话,看著电视的人们或许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