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252节

  杨光彩听到这个差不多的陌生词汇,愣了愣,旋即有些明白了过来。

  闹半天是卖剩菜剩饭的啊,难怪这么便宜。

  孰料汉子话音刚落,同桌的另一个男人就不乐意了起来:“喂喂喂,哥们,咋说话呢,啥叫低价处理他们没卖完的剩饭剩菜……你TMD说这话有良心没?”

  说著,汉子狠狠拍了拍手上的筷子:“你TMD眼睛瞎啊,默默百炒每天生意好成啥样子没看到?就他们这生意,能给你留下点剩饭剩菜?TMD五点半以前能不被抢光就算好的了!”

  桀骜地横了一眼对方后,这汉子又将目光转向杨光彩:“哥们,我年岁怎么也比你大个几岁,就厚著脸皮自称一声老哥了啊……老哥给你说,不管是以前的盲盒快餐也好,现在的盲盒火锅也好,都是人家刻意给咱们这些穷哈哈专门准备的,饭菜食材都新鲜著呢,你尽管放开了吃……什么剩菜剩饭的,人家干不出这么寒颤人的事情来!”

  “哼,低价处理剩菜剩饭?你TMD倒是再给我找上一家跟他们似的,五毛钱就可了劲给咱上菜上肉的店家来啊!”

  有了这男人的开头,桌上其余人也纷纷声讨起来:“是啊,是啊,人家是在打著低价处理的名义照顾咱,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这么腌的事情了?我来默默百炒这边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瞧著清楚著呢,人家这些食材是下午四五点才送过来的,原封不动的,新鲜著呢!”

  同桌一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更是一脸不善地盯著汉子,手里的筷子微微反握,仿佛下一秒就要戳过来:“哥们,咱穷归穷,混的窝囊归混的窝囊,但说话要讲良心……李平日里说话是炸唬了些,对咱德州人话里也是一百个瞧不上,但人家实际上对咱怎么样你看不出来?”

  “为了食材供应超标的事,人家被公司罚了多少次?……你TMD还在这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是咱德州人么?……也难怪李对咱德州人一百个瞧不上……呸,跟你做一桌,老子脸上臊的慌!”

  说著,年轻人一脸鄙夷地盯著汉子身上那价值不菲的羽绒服,朝著对方扬起了下巴:“TMD,人家默默百炒搞这个盲盒火锅,是为了照顾咱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贱命人,结果却让你们这些有钱人混进来了……咋滴,哥们你的身家真就是省下来滴,跑这来利用人家的好心占便宜来了呗!”

  “嘿,还看我?看我做啥……不服?不行咱哥俩出去练练?”

  看著这年轻人一副找茬找到底的样子,刚才那汉子苦笑了起来,连忙报拳求饶:“各位二哥,刚才是我说话不经大脑,让诸位误会了,抱歉!抱歉!……这么著,我叫一瓶酒过来,算作是给大伙赔不是了!”

  虽然话里满满歉意,但瞅这汉子的神情,却是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显然对于同桌青年的挑衅,没有半点害怕。

  年轻人见状,狠狠地啐了一口:“谁TMD稀罕你请喝酒?一看就知道这里不是你常来的地……在这里喝酒,你是想挨李的笤帚是吧!?”

  其余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是啊,管你是谁,李的笤帚打人狠著呢,可不敢在这里喝酒!”

  看到了汉子服软认错,这件事情竟然就这么揭了过去。

  如果有外人见到这一幕,保准会惊的下巴都跌了下来。

  八九十年代正是好勇斗狠的年代,而北方地区这一情况更加严重,管你是不是大年三十,真要是起了口角,别说同桌这位一看就知道没正经营生的青年了,就算是其他人,火气上来了,也保准是十八般武艺给你使出来。

  因此那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李究竟有何等高超的武艺不得而知,但这些明显是熟客的人很怕惹她生气,却是肯定的。

  正当杨光彩犹豫著是不是要打听一下这位李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却见刚才那位还睥睨四方的年轻人忽然蹦了起来,然后满脸讨好地迎了过去:“婶,我来,我来……东西多,地又滑,可别摔著!”

  杨光彩一扭头,却是李拎著两个大号的搪瓷屉盒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这是一种曾经在七八十年代很流行的搪瓷屉盒,一度广泛用于家属给住院病人送餐,多达五六层的食盒迭在一起呈桶装,既方便提,又能装,还不占地方,堪称是便利神器。

  而很显然,李提的这两个屉盒是最大号的那种,估摸著是三升级别的,别说把里面装满,就算只装个六成,那东西也绝对不少了。

  瞅了瞅地上那几道雪水化开后的水渍,李没好气地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滚滚滚,老子还没老到路都走不动的程度……李博,你这个砍脑壳的背时娃儿,小兵他们呢,你咋个不喊他们一起过来?地都脏成这个样子了,他们再不过来扫一哈,客人摔倒了怎么办?”

  这番在外人听起来很有些过份的颐气指使,年轻人听了后,却是苦著脸看向这位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中年妇女:“李,小兵他们不好意思来。”

  中年妇女闻言,眼睛一瞪,然后凶巴巴地给年轻人膝盖处来了一脚:“他们不来,你不晓得揪起他们来啊,地囊个脏,他们这些七八岁的小娃儿不来扫,你喊我这个老婆子来扫啊!”

  杨光彩在一旁听著,心里冒起了火气。

  仗著有钱就让人做牛做马,大年三十连七八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万恶的资本家!

  要是我是那个年轻人,年三十还被这么当众打骂,绝对一巴掌扇过去!

  孰料之前还桀骜不逊的年轻人被踹了一脚后,却是鹌鹑般地站在原地不动,不但没有还手,还小心翼翼地虚扶中年妇女,仿佛生怕她一个重心不稳摔著了。

  “婶,我真的叫他们了,但他们死活不肯来,说是……说是他们现在也找到了营生,没这个脸过来继续混吃混喝了,不然被巡检部的人看见,你又要被公司罚了……而且牛娃他们现在也过的不是很容易,要实在不行,您让牛娃他们现在过来帮你把地给扫了?”

  青年人脸上全是纠结,很有些大姑娘的扭捏模样。

  中年妇女大怒:“屁话!老子会怕巡检部的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儿?老子会怕她们罚款?”

  “赶紧给老子滚回去把小兵那群批娃儿给我拽出来……至于牛娃那群背时的批娃娃……店里面的活囊个多,老子还派不了他们活?”

  杨光彩看著这一幕,又瞅了瞅附近几桌子不断起哄,让年轻人把那群小孩子叫过来的时刻,著实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

  自己好像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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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那一角的微光(2)

  与默默百炸和默默百卤不同,默默百炒的市场定位和社会定位是不一样的。

  因此在杨默的授意下,庆丰食品对于默默百炒这个毛利率最低,坪效比最差的项目不但投入了庆丰食品最多的精力,也给予了那些某方面评分为B+以上的店长最宽松的经营自主权……当然,这一类的评分是暗中进行的,那些店长其实并不知晓。

  所以某些一直瞧不上庆丰食品的西南家属,在跟巡检部的那群齐鲁小姑娘斗智斗勇了一两个月后,逐渐试探出了某些边界之后,变得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而这位第49号店的店长李,便是其中之一……

  ………………

  杨光彩打开了那两盒搪瓷食屉,著实被吓了一跳。

  一个食屉有六层,十中两大的搪瓷扁盒,被装的满满当当。

  白菜、土豆、豆腐、土豆、红薯粉、豆芽、鱼豆腐、淀粉肠、鱼丸、鸡翅尖、午餐肉、五花肉。

  这些在后世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廉价食材,放在当下,可谓是诚意满满……尤其是只需要花上五毛钱就能吃上这些份量与油水并重的食材的时候。

  看著盒里切成段,被明显挤压过后的实秤蔬菜,又瞅了瞅独具西南特色,每人专涮一格的九宫铜制火锅,杨光彩隐隐明白,为什么这些老食客会对那个操著一口西南腔的矮个子中年妇女那么敬畏了。

  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并不蠢笨。

  别说那一格最起码有二两的五花肉和至少铺满了半盒的午餐肉了,哪怕是那些被压的满满当当的蔬菜,成本也绝对不止五毛……或许在三年前,五毛钱的确可以买这么多素菜,但是到了现在,却绝对不可能。

  想起同桌人对于自己身边这位羽绒服男子的排斥,杨光彩大约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啪~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顿在了杨光彩的面前。

  “你第一次来,有些规矩不晓得……饭吃完了后,不够自己去添;菜不够也可以给我们打声招呼,只要厨房还有,就可以加……但是,绝对不允许浪费!不管是饭还是菜,都要给我全部吃完,一点都不允许剩下!”

  “要不然……哼哼,下次莫来!”

  李叉著腰,凶巴巴地看著杨光彩,眼中露出威胁的眼光。

  杨光彩看著土碗里那明显是用饭勺挤压过的白米饭,苦笑了起来。

  他又不是真的傻,哪里看不出来这位店长是看出了自己又冷又饿,又不懂这里的规矩,不好意思吃完饭后自己加,故意压了这么一大碗饭递过来?

  这种凶巴巴的“威胁”,好像家里那位瘸腿的老娘!

  想起自己小时候,老娘用工分换了面条煮出来,这也是这么一边啃著野菜窝窝头,一边凶巴巴地把那些黄白黄白的面条赶到自己碗里,他一下子就失神了起来。

  要不……

  今天晚上就别动手了,这老板看上去其实挺好的?

  正当杨光彩心里天人交战地时候,随著一阵冷风袭来,五个拖著鼻涕,一身古怪衣服的小孩子跟在之前那个年轻人身后,乖乖走了进来。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虽然称不上脏,但也不算干净。

  而且有些诡异地是,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出奇的统一,也出奇的有些古怪。

  就像是……

  都是用同一个样式的大人衣服改出来的。

  瞥了瞥这些孩子身上那橘白相间的衣服,又瞥了瞥李身上的工作服,杨光彩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们这些砍脑壳的,这才几天,衣服就脏成这种样子……老实交代,耍哪边去滚了!?”

  “大年三十就穿这一身,灶王爷看到了鼻子都要著气歪!”

  出乎预料的,看著这几名孩子出现,李还没说话呢,透明厨房里就冲出来一个身材同样圆润的西南妇女,操著手上的饭勺就朝著这些孩子的屁股上甩去。

  一阵哄笑声中,这几名孩子哭丧著脸,躲也不敢躲,就这么生生吃了一记铁勺炒肉。

  一脸心疼地扯了扯孩子身上的衣服,这名胖妇女咬牙切齿地看了看这几张花猫似地脏脸,蹬蹬瞪跑到后厨,然后操起一张看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干净的洗碗帕朝著这些孩子的脸上抹去。

  一边揪著耳朵给人抹脸,胖妇女一边骂骂咧咧:“背时娃儿,晓不晓得过年要过得干干净净的,第二年才没得那么多霉运……都七八九十岁的娃儿了,还囊个不懂事,给是想苦一辈子!?”

  最大的那个孩子苦著脸一动不动,任由那张散发著些许古怪气味的洗碗帕在自己脸上使劲搓来搓去,等到一张虎里虎气的小脸重新显露出粗糙开皴的真容后,李拍开正在扶著孩子唉声叹气的胖妇女,凶巴巴地指了指地上:“小军,擦完脸就赶紧给我滚进厨房拿拖把,把地上给我拖干净!”

  小军纠结地看著她,然后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到:“婶,那我们等关店之后再来扫行不?”

  李瞪了他一眼:“不行,现在就给我扫,地上这么滑,客人摔倒了怎么办!”

  小军为难地看著她:“那要不,我让牛娃他们过来扫?”

  李冷哼了一声:“哟,现在叫不动你了是吧?厨房里面一大堆脏碗,等牛娃他们来了,让他们洗碗!”

  看这个斜著脑袋盯著自己的中年妇女,小军都快哭了:“婶,那个,那个……我们几个已经找到营生了,畲老大他托关系让我们去那边帮著卸煤……不用老想著照顾我们了。”

  李闻言大怒,一巴掌就朝著这孩子的屁股上来了一下:“帮到起铲煤能有啥子出息!?你能铲一辈子煤么?我是说这几天咋个没见你们去赵老师那边报导……整了半天你们是去铲煤去了!”

  说著,李越想越气,有一个算一个,五个小屁孩屁股上全部挨了重重一下:“你们晓不晓得赵老师他们只有一个月假期?你们晓不晓得人家赵老师是大学生?老子厚到起脸皮去求人家,人家才答应帮你们认字读书的,结果你们倒好,一个个都去铲煤去了!”

  屁股上送了一巴掌后,李似乎怒气一点也没消下去,随便从邻桌上拿了一双筷子,就这么当成小木棍一下一下地继续打著:“你们晓不晓得读书才能有出息,你们晓不晓得有个好老师肯教你们有多难得,你们晓不晓得铲煤有多危险……一个个的屁大点娃儿,去铲煤!?”

  “你们晓不晓得那些煤块有多重!一个不小心,砸死了咋个办?砸残废了咋个办?”

  似乎越说越担心,越说越害怕,到了最后,李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在一旁看著的杨光彩看的一头雾水,连忙向旁边的人询问是咋回事。

  旁边的食客小声说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孤儿,混这一片的,经常被欺负不说,还有两个被拐掉了,李心疼他们,所以除了每天给他们留些【剩饭剩菜】之外,还经常把他们叫过来干点杂活。”

  说到这,这名食客想起来杨光彩是第一次来默默百炒,对于有些事情不了解,便解释了一下:“根据公司规定,店长在忙不过来的情况下,是有权利雇佣临时工帮忙的,而且这些临时工是按小时算工钱还是按天给工钱,全都是店长说了算;”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哪怕只是帮忙拖了五分钟地,李也可以给他们结一天的工钱……虽然给出来的标准不能超过5块钱每天,但每人每天五块钱,也足够这些孩子舒舒服服地过上两三天了。”

  杨光彩闻言,有些失神。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黑心资本家么?

  不过……

  既然这些孩子都答应拖地了,可为什么非要坚持关店之后才来拖地?

  还没等杨光彩向旁边的食客问询,就见小军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开口了:“婶,你别打小军哥了,这事是我们大伙都同意的……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可是、可是……可是我们不能再害你了!”

  李闻言,勃然大怒起来:“屁话!什么叫害我?老子是店长,招几个临时工又怎么了?需要你们关店之后再来帮老子拖地?”

  话音未落,随著一阵寒风涌进,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姑娘拍打著衣服上的雪粒子走了进来:“李店长,你招临时工过来帮忙没什么问题,但是一个月连招52人次的临时工过来帮忙,就很有问题了……公司给你们的权限只有20人次/月,就算是在重大节日期间有10%的浮动,但你动不动就指标翻倍,是不是有些过了?”

  见到这姑娘出现,李冷笑一声,操著口音古怪的齐鲁话说道:“哟,看来巡检部的人工作很有热情嘛,大年三十都不忘过来检查……老子我临时工指标超了又怎么了,该罚的已经罚了,该写的检查也写了……眼下还没过完1月份呢,怎么著,提前给我算帐来了?”

  感受到李那扑面而来的敌意,这姑娘也冷笑起来:“1月份临时工用工指标虽然还没超,但以李店长你的做派,超标也是必然的事情;”

  “而且……李店长你这边工作服的报损频率,是不是也太过频繁了些?两个月就报损十四件冬服……我咋就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工作服这么不结实?”

  说到这,这姑娘瞅了瞅旁边缩在一起的那几名孩子,微微打量了那几身改出来的衣服后,鄙夷地撇了撇嘴……手艺真差,比本姑娘差远了!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这姑娘只是瞅了瞅这群孩子,便又把目光转了过来:“除此之外,你本周食材浪费超标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啧啧,过去两周的食材浪费量超标23%,李店长你不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比上个月还增加了2.5个百分点……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庆丰食品是要把盲盒火锅当成主推菜品了呢!”

  默默百炒当初推出盲盒快餐,是因为有些店长打著“不浪费食材”的名义提出来的方案,而庆丰食品的高层竟然也就真的同意了;但眼瞅著每天需要被“低价处理”的食材越来越多,公司后来又开始卡起“浪费指标”起来了……不管是当初通过这项方案,以及后来开始卡指标,中间都充满著一种莫名的古怪,因此在一些外人看来,乡镇企业就是乡镇企业,决策之随意,决策没有预见性,可见一斑。

  看著门口这一老一小,仿佛是斗鸡对峙似的两个女人,杨光彩旁边那个穿著羽绒服的男人忽然有些感慨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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