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部的小姑娘见状,白了李一眼,然后直接走了出来,说起了她认为最关键的内容:“大家稍等一下,我补充一点……关于工伤这一块,公司已经出台了相应政策;”
“只要是在工地上受伤生病,医药费公司全包,然后根据受伤情况,公司给出了不同的补偿方案;”
“轻伤,公司除了照常结算当日工资之外,还会给予当日工资同额的营养费补偿;”
“重伤,公司负责承担全额医疗费之外,还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予五千~三万不等的补偿;”
“残废,公司负责承担包括后续治疗费的所有相关费用,并且由伤者自行选择是按照合同工的标准伤残照顾到退休年龄呢,还是选择由公司根据实际情况给予5~10万的一次性补偿;”
“如果不幸亡故,公司则会按照合同工标准,一次性给予20万补偿!”
说完后,小姑娘没好气地看了李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你当人人都是央企职工呢,各个都晓得央企的福利保障制度?
对于工地上的人来说,安全补偿和善后问题,才是他们最关心的点好不好!
!!!
又是一阵齐齐的抽气声,大家看向李和小姑娘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国企的福利待遇好,央企的福利待遇更好,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福利会好到了这种程度。
挂了赔二十万?
残废了养你一辈子?
就连病了,也不扣你工资,反而自己掏钱给你治病?
TMD……
这才是把人当人来看啊!
虽然说这只是国企中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福利保障制度,但对于这些从来都没出现在主流视野里的苦哈哈来说,这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了。
MD,就算明天掉下来摔死,这辈子也值了!
而杨光彩也呆在了原地。
二十万啊!
有了这二十万,自家的瘸腿老娘是不是就能把那一身病给治好了?
有了这二十万,家里那间漏风的小破屋,是不是就能翻新成保暖的砖瓦房了?
要不是害怕自家那个瘸腿老娘哭死过去,外加觉得这样做不地道,杨光彩恨不得明天上工,后天就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命给交代了……华夏男人的命,从来不值钱。
“李店长……我能现在就报名不?”
“我有的是力气,而且,我也会石匠活!”
下意识地,杨光彩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声询问道,原本打算洗劫收银台的念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这位小个子妇女,也相信那个今天才是第一次听到名字的钻探公司,不会骗自己。
“李,算我一个,我去!”
“李,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我嘴笨,总之、总之……总之大恩不言谢了!”
有了杨光彩带头,店里面哗啦啦地站起了一大堆人。
“好!大家伙等到哈,我去拿本子和笔,慢慢来,不要急,我一个一个地写!”
李横了门口的白制服一眼,然后麻溜地从收银台翻出一个本子出来……
………………
一个半小时后。
眼见著天空中的雪粒已然变成了鹅毛,一辆黑色的皇冠终于由远及近,停在了店门口。
瞅著这辆车的车标,多等了半个小时的白制服连忙站了起了,脸上没有任何不耐之色。
大年三十还能让这种根本不是科长级别能配的座驾把对方送过来,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啪~啪~
随著两声关门声,身著大红花袄的土狗同学和一身军大衣的杨默走了下来。
虽然从对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情况来看,钻探公司对于这件事很重视,但两人那一身土到掉渣的衣服,委实令人发笑。
但两名白制服却没敢露出任何嘲笑之色。
你开什么玩笑,别说有那一辆皇冠在那压著,就算人家穿著这一身骑著三轮来,你也不敢露出任何轻视之色。
这可是市里面三番四次要求重视重视再重视的财神爷!
站在门口稍稍了解了一下情况,杨默瞅了瞅正在安慰李的土狗同学,忽然偏了偏头:“两位同志,屋里人多,出去了解了解案情?”
两名白制服对视了一眼,年长的那一位示意同僚遵守制度,留在店里面看守嫌疑人,自己却是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站在门口三米处,杨默先是递了一根烟出来,见到对方以有规定的名义拒绝,也不勉强,径直点燃了自家老爹赏过来的白将军。
扫了扫衣领上的雪花,又瞅了瞅白制服脸上那很有些微妙的表情,杨默笑了笑:“这位同志,今天大年三十,家里面的人都等著回去吃饺子呢,所以……你是直接替你的领导把话说了?还是我打个电话,让你领导自己来说?”
作为一个上辈子窝在综合办被人当枪使的悲剧人物,杨默从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很清楚对方今天为什么会如此的弹性了。
事实上,只要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北方同学,应该都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见到杨默如此地直来直去,白制服脸色一僵,旋即苦笑了起来:“杨科长,我们领导还在家里看春晚呢……再说了,未成年人迫于生计一时糊涂罢了,刚接到医院同志,伤者只是脑震荡而已,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这么大冷的天,就不必麻烦他专门跑这一趟吧。”
听到对方把“未成人年”、“迫于生计”、“没有生命危险”这几个词咬的有些重,杨默顿时笑了起来。
以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来看,前两个词是真的,但是最后一个嘛……未必。
九十年代只有三种人:需要被重视的人,不需要被重视的人,可以不需要存在的人。
很显然,一个无依无靠的拾荒者,属于第三种。
这种轻如鸿毛的人,需不需要拿来做文章,全凭需要。
杨默盯著对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再度递了一根白将军过去。
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拒绝,而是很麻利地从兜里摸出个老式打火机凑在嘴边点燃。
轻轻弹了弹烟灰,杨默有些不耐烦地扫了扫头上的雪:“不,该走的流程必须走,该给的补偿必须给……这是规矩,也是处世之本。”
对方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挤出一抹杨默熟悉地笑容:“杨科长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捕捉到对方眼里的那丝隐约的不甘,杨默笑了起来:“所以……那名受伤的拾荒者,可以转到钻探公司的职工医院来……钻探公司的职工医院不管是设备还是医生,都不比第一医院差,有我们的悉心照顾,想必伤者会更容易康复。”
对方沉吟了稍许:“可以……局里面资金有限,第一医院的拨款也不富裕,有了贵公司帮忙承担伤者的资料费用……我替局里和第一医院谢谢您了。”
听到对方把自己的单位扯进去,杨默笑了起来。
像今天这种情况,伤者的治疗费用是医院全额承担的,国家在这块本来就有相应的拨款。
所以……
同志啊,眼瞅著你都三十好几了,始终没能升上去,不是没有理由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急,有些话也不需要说的那么明嘛!
再说了,你们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么?
初来乍到,总归是要交一交新朋友嘛,不然你以为区区一个店长,就值当我大年三十晚上专门跑一趟?
“屋里那个孩子……赵小天是吧,虽然是生活所迫,其情可怜,但毕竟做了错事……该进少管所的,还是要进一进的……当然,至于怎么处理,还是贵单位的事情,我这边不方便插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
对方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先是要求把伤者送到钻探公司的职工医院,现在又来说该怎么判怎么判,这不明摆著是要让我们等到伤者快要好的时候才来处理这个案子么?
果然不愧是央企的干部,套子玩的一溜一溜的。
“可以,开春后系统里面会开业务素养提升研讨会,少管所那边也会过来学习……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进来的,少管所都是个以教育为主的单位,哪怕在里面只待一两个月,我们也不能让这些孩子受半点不公……青少年是社会的接班人,我们领导一直强调,要兼顾这些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
听到对方这番乍听之下如同新闻稿词,但又略有些颠三倒四的话,杨默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有你这话就成。
根据土狗同学的了解,这孩子沦落到跟人家不计生死地抢废纸,也的确有些可怜,而且他也很想利用赵小天的事情做一些后续文章……这件事其实挺重要的,所以他才会在今天晚上赶过来。
想了想之后,觉得另外的事情跟对方谈也没有什么意义,总归要等人家在领导面前露露脸,得到看重了以后再说,当即迎著风雪微微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也有些若有若无了起来:
“好吧,这位同志怎么称呼?要是不嫌冷的话,杨某人就就在这里,越包代俎地替庆丰食品听听你们领导传达下来的意见吧……”
PS:一口气写了八千多字,可累死我了,瞧在我这么卖命的份上,要不考虑考虑再多送点小票票?
貌似冲进前500也不是不可能呢,本书从开书到现在,没有得到过一次推荐,很可怜的说……
第313章 新朝
总计只有一个星期的春节假期很短,等杨默累成狗似的把所有亲戚串完之后,假期便结束了。
于是乎,大年初五的下午,杨大官人和土狗同学便在自家父母嫌弃而不舍的注视下,登上小车队主动派过来的轿车,带著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了公司。
其实杨默他们原本的打算还是蹬著那辆破三轮回来的,毕竟拢共就不到十公里的路程而已,但小车队那边以下雪地滑不安全的名义,非要派车过来接;
于是乎,杨大官人也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
回到清冷的院子,随手将背上的超大号旅行包和手上的两个化肥袋往墙边一放,点燃了屋里面的天然气炉后,杨默解开化肥袋,从里面摸出一大袋地瓜干,便浑身没有骨头似般地蜷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嚼起了地瓜干来。
他上辈子对于吃食从来没有什么讲究,也对零食这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超过四十岁之后,更是连瓜子花生都不碰了……但唯独地瓜干除外。
倒不是说这玩意真的有多么好吃,后世的地瓜干滋味寡淡无比,放在嘴里跟嚼加了糖的橡筋差不多,他之所以对这玩意这么有执念,完全是基于一个孤寡中年人对于童年灿漫岁月的回忆罢了。
而这次回家过年,父母见到自家儿子放著一茶几的“名贵”干果和饼干不吃,偏偏对于这种廉价到可以去当猪食的吃食这么感兴趣,一边嘴里不断数落著自家儿子山猪吃不来细糠,一边却是在窜亲戚时索要了好几大袋,然后在杨默临行前,一股脑地塞进化肥袋里。
嗯……
估计以杨默的进食量,这大半麻袋足有十多斤的地瓜干,足以让他吃到下一个春节了。
正当杨默把嘴里的地瓜干含开,然后如同耗子般一小点一小点地啃著的时候……
砰~
砰砰~
砰砰~
一阵不轻不重,带著某种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嗯?
穆大小姐来了?
这么准点?
杨默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朝著院子外面走去。
每个人敲门的力度和频率都不一样,跟穆大小姐认识一年多了,对方的敲门节奏他早就熟悉了。
………………
吱吖~咔
随著一阵带著碎冰破裂的牙酸声响,铁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