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门外站著的就是穆大小姐。
似乎是对棕色有种特殊的偏好,穆大小姐身上还是一件亘古不变的浅棕色毛呢风衣;
只不过跟以前的衣服不一样,这件风衣好像是修身款,因此即便是里面穿著不少衣服,但将近一米七的个头被这件风衣一衬,毫无臃肿感不说,反倒是多出了一种另类的窈窕。
看了看那张被冻的微微发红的鹅卵小脸,以及那双轻轻拍打著头上碎雪的小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默感觉今天的穆大小姐比去年又漂亮了几分。
莫非是……
春天到了,草原上的动物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脑海里浮现某位著名配音演员的解说,杨默仰头看了看天空中淅淅索索的细雪,心里涌起一丝古怪感。
“赶紧进来吧,刚好,我把炉子生起来了,赶紧去烤烤火。”
杨默瞅了瞅对方脚上的薄皮靴子,笑了起来。
虽然说开春了,但眼下的齐鲁还是冷的要死,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这种里面没绒的靴子,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穆丽雅闻言,却是伸出脖子往里面谈探了探:“里面没人吧?”
杨默翻了个白眼:“我这才刚回来呢,东西这才放下,您老人家就闻著味跑过来了,屋里哪来的人?”
穆丽雅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搓了搓小手:“那成,我就懒得进去了,一冷一热的挺遭罪的……赶紧进去把炉子关了,去我那吃饭去!”
杨默一愣:“去你那吃饭?你都把饭做好了?”
穆丽雅表情有些骄傲:“那是,我中午的时候就回公司了,操持了好几个小时呢!”
说著,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双手把杨默推了进去:“赶紧的,进去关火,要是再拖拖拉拉的,一会儿难说你就走不成了。”
杨默一头雾水:“走不成了……啥意思?”
穆丽雅白了他一眼,然后小声说道:“也不知道那位老王总咋想的,昨天就杀过来了,张主任跟他同行,另外几名副总接到消息后,也是今天一大早就赶了回来……也不想想,你要是继续在屋子里待著,一会还能有片刻安宁?”
杨默呆了呆,老王总昨天就到公司了?
按照职场不成文的习惯,像老王总这种赴任的一把手,一般都会在收假前的头天晚上才会莅临新公司……要么是在饭点前抵达,好参加公司的接风宴;要么是在深夜抵达,避开这场接风宴;具体时间全看对方想要表明的态度。
而多提前一天抵达公司的情况虽然说不是没有,但这也往往也意味著更加凶险的信号。
难怪穆大小姐催著自己赶紧动身呢,要是再拖上半个小时,自己难说还真的需要开门迎客了。
“好,等我一分钟!”
没有丝毫犹豫,杨默转身小跑著冲进屋里,直奔天然气闸门。
看著这个混球那逃命似的惶急态度,穆大小姐抿嘴笑了起来……
这人,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
………………
十五分钟后。
“咦?可以哈,您老人家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化繁为简了……请老夫吃涮羊肉?不错,不错!”
脱掉鞋子后,熟门熟路地将外套挂在那个很有些西域风情的衣架上,然后笑眯眯地看著超大茶几上的铜火锅。
说实话,穆大小姐在厨艺上的天赋委实不怎么样,即便专门请了名师学了好一阵子,但做出来的饭菜,也最多只到毒不死人的程度而已。
因此相比于那些差点让自己的味觉细胞罢工的清真名菜,涮羊肉这种只讲究食材品质的吃法,反而更适合她……穆大小姐虽然没有什么手艺可言,但向来不缺好食材。
听见这个混球又在吐槽自己,穆大小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这屋里可不比你那边暖和,眼见著开了春还这么冷,窗户外又杵著那么大一个池塘,不吃点火锅暖暖身子,哪天被冻死在了屋里都没人知道。”
杨默闻言,笑了起来。
大部分女人在冬天的时候就跟块冰坨子似的,连暖床都暖不了,因此过冬对于她们而言,无疑是一件非常不友好的事情;
偏偏穆大小姐这间房间,经过公司特意在外面挖了个大池塘后,安全性是有了,但冬天也更冷了,因此穆大小姐被冻死虽然不可能,但更遭罪却是显而易见的。
“来,擦擦头发,待会别感冒了。”
杨默这才刚坐下,穆大小姐就拎著块新毛巾走了过来……今天的碎雪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一路十几分钟走下来,两人头上都沾著不少雪,被暖气一化,脑袋上都很有些湿漉漉的。
刚要递给杨默,想了想,穆大小姐忽然说道:“算了,我来帮你擦吧……你这人粗心大意的紧,自己擦肯定擦不干净。”
说著,直接把毛巾摊到了杨默脑袋上,然后笨拙而又轻柔地擦了起来。
感受著脑袋上载来的轻微力道,闻著脑袋后沁人脾肺的幽香,杨默有些不太习惯,但又不舍得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才短短几天没见,穆大小姐对他地态度似乎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更加坦然,更加主动。
要是放在以往,她不太可能放下大小姐的矜持,在第一时间找上门请自己吃她准备了好几个小时的火锅不说;也不太可能在自己还没把她“追到手”的情况下,主动给自己擦头发。
难不成……
是因为年前的那次狩猎所带来的影响?
想起张爱玲关于女人的种种剖析,杨默摸了摸下巴。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想起哪天在雪坑里的种种,杨默嘴角露出坏笑,忽然将脑袋往后一仰:“雅儿,差不多就可以了……换我来给你擦头发吧。”
“呀!”
胸口被杨默的脑袋一靠,穆大小姐顿时尖叫了一声,然后闪电般地往后面躲了半步,满脸绯红地拍了这个混球一下:“呸!我才不让你帮我擦呢,鬼知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在雪坑里被杨默占了一番便宜后,穆大小姐虽然基于女孩子的脸面,还是非要杨默追自己不可,但在单独相处的时候,言语却已然没了那么多矜持。
………………
说是涮羊肉,但穆大小姐之所以花了三个多小时来准备,显然不是单纯因为刀工太差,一块羊肉要切上半天的原因。
用筷子从火锅里挑出两片涮好的羊筋肉,沾了点不放韭菜酱的二八酱,一口塞进嘴里,杨默一边咯吱咯吱地咬著这两片明显被切厚了的肉片,一边笑嘻嘻地看著正在不断从外面端盘子进来的穆大小姐:“雅儿,别忙活了,赶紧过来吃吧……就咱两个人,一下子上那么多干嘛?吃完一盘再去拿第二盘就行……一下子全端进来,不会儿就化开了,放外面厨房里继续冻著挺好的。”
穆丽雅撇了撇嘴:“那怎么行,这才刚上了羊肉和牛肉,海鲜和蔬菜还没上到一半呢;你杨大科长肯赏脸过来吃饭,总不能怠慢你老人家吧,要是又生气了,小女子可就真受不起了。”
说著,白了杨默一眼,搓了搓小手后,捋了捋依旧还在湿漉漉的头发,又走了出去。
杨默知道她在吐槽上次在雪坑的事情,当即嘿嘿地笑了起来。
虽然说上次是人家为了赔罪,主动送过来给你占点便宜,但源于后世的习惯,自己当时的尺度的确有些超出人家的心理底线了。
看来,这小妞对上次的事情很有些心理阴影啊!
端了一盘子鱿鱼须和一盘子梭子蟹进来的穆丽雅见到这货脸上很有些猥琐的笑容,顿时脸蛋红了红,没好气地将菜往他面前一顿:“算了,剩下的懒得拿了,先吃著再说!”
说完,解开身上的风衣挂在衣架上走了回来,然后挽起毛衣,露出一截白莲藕似地小臂,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上脑在锅里涮了起来。
看见那一小截宛如艺术品般的手臂,杨默身体里忍不住涌起一丝燥热。
按理说一双手臂而已,夏天的时候又没少见,犯不著这么起歪心思;
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两人已经亲密接触过一次的原因,又或者是穆大小姐那一身毛茸茸的鹅黄毛衣衬托的缘故,这半截雪白雪白的手臂固然可爱到了极致,却也勾人到了极致。
想起雪坑的那次接触,杨默滚动了一下喉咙,视线忍不住滑到穆大小姐的那即便穿著秋裤也一点都不显得臃肿的双腿上,然后逐渐上移,定格在了腰身部位。
穆大小姐的腰很细,这只要是长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只有亲手接触后,才会知道这腰身究竟有多细,有多弹性惊人;
古人的话本里经常出现“小蛮腰”这三个字,许多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腰够细就能叫做小蛮腰了,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光细是没什么用的,要在够细之余,腰臀部位形成足够陡峭的曲线,才能被称为小蛮腰……这种源于骨架形成的强烈对比差,完全是先天形成的,你后天就算锻炼,再减肥,也半毛钱用处都没有。
当然,那种令人惊叹的曲线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杨默上辈子好歹也与不少女人沾过了一夜露水,他很确定,以穆大小姐腰身那惊人的弹性触感,在床上绝对是令人欲罢不能的尤物。
看见杨默死死盯著自己的腰身,穆大小姐脸色顿时红了起来,连带著身子都有些发软。
但凡是个女人,瞧见杨默眼睛里的危险光芒,都能看出来这货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想起上次在雪坑里的遭遇,穆大小姐哆嗦了一下,赶紧开始尝试转移这货的视线:“喂,杨默,你说老王总这么早地提前到公司,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默无所谓地说道:“管他什么心思,反正今年的工作重心在资产管理公司,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德州办公,他爱在公司里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当然知道这位大小姐是想转移自己的视线,毕竟以穆丽雅同志的家庭,她不可能不知道一个一把手,在没有通知所有的人的情况下,不声不响地提前上任是什么意思。
穆大小姐见到这货始终没有移开视线,有些懊恼地啐了自己一口。
也是,老王总就算摆明了车马要想整顿整顿这家当初是由他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但再怎么折腾,一时半会也折腾不到杨默这边去……一方面是专探公司的主业是钻井,老王总再怎么糊涂,轻重缓急是分得清的;另一方面则是资产管理公司是跟东营那边合营的,老王总就算可以凭著自己的资历不把东营那边放在眼里,但也完全没有理由干涉资产公司太多的工作。
这么简单的事情,杨默怎么可能想不清楚?
自己也是糊涂了,竟然想著用这种事情去转移他的视线。
想了想之后,穆丽雅夹了半只梭子蟹下锅:“对了,听说为了赶工期,德州那边的店长招了不少人去工地,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搬到德州那边去?”
虽然受她父亲和王一诺的影响,穆大小姐对于那位老王总有一万个腹诽,但真要面对这位开山怪,你要说她不心虚,那是扯淡的……这种开山怪最牛的就是资历,在这种资历面前,别说她了,就算他父亲对上老王总,也得乖乖地笑脸相迎,然后弯著腰以后辈自称。
所以,这话固然是为了转移杨默的视线,但另一方面,她其实也的确盼望著能早点搬到德州那边去办公……虽然每周肯定得回来一次开会,但能够少对上老王总几天,总归也是一件好事不是?
听起穆大小姐问起这个,杨默总算是微微挪开了自己的视线:“虽然一切从简,也不要求把所有的生活基础设施建好,但最近这段时间天公不怎么做美,就算新增了几百号人手,但我估摸著,怎么也得到二月中旬才能搬过去吧……跟当初的计划应该差不多,就算能提前个几天,也不会进度太快。”
二月中旬?
那就是还有半个多月?
还好,还好,就算老王总对于自己这种代表著东营的人极为排斥,可他刚刚回顾,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应该不至于找自己什么大麻烦。
心中微微安定之后,穆丽雅歪著头想了想:“对了,等你换了办公室后,肯定不能跟在九龙宾馆那边似的随便凑合一下了,该调整的调整,该装饰的就该装饰一下;”
“所以那些什么摆件啊,盆景啊什么还好说,直接买了就是,反正德州那边也有卖这些的,到时候直接挑就行;”
“不过……办公室里的字画,你想挂什么?”
说著,穆大小姐有些小兴奋了起来:“这些字画可是代表了格调,更是代表了新公司的脸面……刚好落落认识一些搞收藏的,让她弄几幅名家真迹怎么样?”
从七十年代起,国内就开始有人倒腾古董字画了,甚至不少文化单位靠这些东西创收,而且是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开店售卖,因此除了有大量真迹流向海外之外,国内玩家的收藏量也不少。
偏偏这年头大部分的古董文玩,价格低的让后世人心疼,因此像茄子姑娘这种二代招呼一声,免费弄几幅名家真迹过来装装斯文,一点难度都没有,甚至无数人想送自己的手里的字画,还未必有这个资格呢。
杨默闻言,眼角抽了抽,千禧年之前那些以猪肉价流向海外的古董字画固然是后世文玩爱好者心中永远的痛,但这段时间里因为过于轻贱而损毁在国内“玩”家手里的字画,更是令人扼腕到发狂。
虽然说只要选对了角儿,这些字画在进入千禧年后,很容易就能够以百倍千倍的价格卖出去,然后狠赚一番,但杨默自认自己是个俗人,没那个鉴赏水平不说,而且也根本不懂得如何保存那些宝贵的字画。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就别糟践那些可能原本会在真正藏家手里保存的好好的字画了吧。
想到这,杨默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就是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大老粗一个,没啥文化,就别祸害那些原本就好不容易流存下来的名家真迹了吧……如果实在要装装样子,到时候随便写上两个字裱上去就得了……几十块钱的事情,你就别麻烦人家林小姐了。”
穆大小姐撇撇嘴,见过自谦的,没见过这么自谦的。
不,这已经不是自谦了,完全是在自黑了好吧!
虽然说大学生在央企里其实已经变成了牛夫人,远没有研究生来的吃香,但也万万不至于沦落到“没文化的大老粗”啊,全国上下的大学生加起来,如今也不过六百多万呢,放在十二亿的人口总基数里,依然是妥妥的金字塔尖好吧(准确数字是635.7万,虽然不算很多,但也同样不算少了,所以知道本书的开头为什么是那样交代了的吧,不要受影视剧影响,在那个年代的央企和大型国企里,大学生远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值钱)!
不过……
自己写字裱上去?
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哦。
想到这,穆大小姐顿时来了兴致:“杨默,你想挂什么字?我帮你写!”
杨默瞅了瞅她,一脸的狐疑:“你?”
这种挂在办公室的字一般都是毛笔字,不是杨默看不起她,而是写这一类毛笔字,其实极为讲究手腕力度,穆大小姐是女性,天生在这方面不占优势,写写簪花小楷或许没问题,但要想写出笔力雄浑的字,却基本不太可能。
看见杨默一脸的怀疑,穆大小姐顿时不乐意了:“瞧不起人是不?我可是从小在练毛笔字的,我爸还专门给我请了老师……十几年的功力在那放著呢,你不要门缝里看人!”
杨默嘴角抽了抽。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