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也同样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我曾一直在思考,我们这个民族,究竟凭什么能屹立五千年的风雨而不倒?
到了现在,我很确定,这是因为我们有著世界上最朴实,最善良的一群人民,这些人有著最质朴和纯良的道德观,善恶观。
我也曾思考过,我们伟大的祖国究竟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到了现在,我觉得,这个浩大的工程,可能未必只是单纯的用“经济”、“军事”、“路线”这几个词就能概括。
对比于这些,我反而认为,俯身垂视,把目光聚集在那些我们平时可能忽略的角落,那些平时可能忽略的群体身上,从而让那些华夏民族特有的人性火种留存、发扬光大,可能更加重要,且可能重要的多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认为一个单纯的、以经济为唯一标的物,以金钱为唯一驱动力运行的社会是一个美好而健全的社会;我也从不认为,人活一世,就真的只图那点三瓜两枣了。
最后,我想说,周易有云: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虽然改革坎坷前行了十年,中间多有不堪直言之事,但在我看来,只要肯俯下身子,肯把目光聚焦在真正的劳苦大众身上,保住我们的根本……
一切尚不为晚!
……………………
嘶~!
看完这篇新闻评论,穆大小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篇明显是某位主编操刀的文章,虽然大部分篇章都是在表达自己对庆丰食品的赞赏,但后面寥寥两三百字,却写的极为大胆。
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好刚烈的谏词!
作为一个好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小知识份子,穆大小姐自然知道这句话远不是字面上理解的那么简单。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杨默,这篇文章虽然写的还算比较有煽动性,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火车站现场支持默默百炸,甚至不惜用捐款的方式?”
她不是傻子,这年头,没有傻子会傻到去现金换一张白条,而那些“散客”将白条视若珍宝似地仔细收好的样子,她也不太相信这些人以后会真的会来兑现说白了,这些人里的大多数,就是过来以另一种形式来送钱的。
杨默笑了笑:“不是说了么,因为这篇文章啊……这篇只是新闻评论而已,前面还有一篇通讯,两篇文章要结合著看才行。”
穆丽雅翻到了报纸第二页,果然发现了那篇同样是超大篇幅的通讯,上面还有七八张照片虽然这些黑白色的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并不是很清楚,但配以那干巴巴的文字,却足以将一个故事生动地展现出来。
飞快地看完那篇通讯,穆丽雅又重新翻回了那篇评论,沉思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懂。”
杨默自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也难怪……你自小家庭优渥,自然不懂。”
穆丽雅闻言,眉毛竖起,不悦地看著杨默,似乎他要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立马就要翻脸。
杨默瞅了她一眼,想起这两天欠下的人情,终归还是叹了口气:“好吧……那些人之所以会忽然出现在火车站点,之所以会傻到拿现金来换白条,就是因为两篇文章里都反复提到了【乡亲】、【亲人】这两个词。”
穆丽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头琢磨了一会,忽然问道:“杨默,我有一个疑问……以庆丰食品的资源和实力,去触碰这种每日涉及到数千人的超大型活动,虽然出乎我的预料,目前并未出现什么大的纰漏,但我就想知道……当初你就怎么敢?”
看了看那张眉宇间全是迷惑的漂亮脸蛋,杨默呵了一声,眼神却有些遥远:“咱们这个民族,或许经不住一些细枝末节的考验,但每逢遇到大的灾难,却是守得住自己的底线的……这场冻雨虽然说不上什么灾难,但这在个年头,这种一地就波及到数以万计的强制遣返者的事情,其实在他们那个群体里,也不算小事了。”
穆丽雅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两个问题的答案我听起来都有些似是而非?”
杨默看了一眼她,轻轻笑了笑:“似是而非么?其实我告诉你的是最真实、最根本的答案……也就是因为这两天你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欠你个人情,否则我就会拿出一套各种各样的社会学、经济学理论来糊弄你了!”
穆丽雅闻言,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杨默……请你告诉,这是为什么?”
杨默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当下重重叹了一口气,嘴角边露出一丝苦涩的讥讽:“因为……你真的不太懂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这些人……对于这些已经可以算作是一无所有的穷哈哈来说……他们唯一骄傲,唯一值得拿命去守护的,就只有他们的尊严了!”
说到这,杨默静静地看著穆大小姐:“所以……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再饥寒交迫,也没有人愿意去自作聪明地占小便宜,也不会因为安置条件简陋闹事的原因……这就是那些散客为什么即便自己不富裕,但依然肯拿出身上最后一点积蓄,帮助其他人的原因!”
嘴角再度露出一丝讥讽,杨默轻轻说道:“你们这些上位者往往都会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不以为然,但却很少能明白为什么一旦国家有难,身先士卒的永远是那些最底层的人民。”
“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身上这点最后的尊严……我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穆丽雅怔怔地看著眼前这个很有些陌生的男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深有感触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番话有种格外的悲凉。
正当她咬了咬嘴唇,想要安慰他几句的时候……
忽然,杨默松了口气,整个身子松懈了下来:“谢天谢地,市里面总算来援军了……我们也该退位让贤了!”
穆丽雅扭头看去,
只见一队又一队,扛著彩旗,穿著制服的人源源不断地从火车站入口走进;
一辆接一辆的大客车,也在门口有序停成一排。
呵……
援军……么?
穆丽雅想起杨默刚才的那番话,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PS:本章是删减版,许多想说的东西没能出来,见谅!)
第80章 余波
既然有媒体的大力宣传,有了官方介入,那这些滞留的务工人员的滞留问题,自然很轻易地得到了解决。
先是市里的各家国企纷纷腾出空地,分批安置这些滞留人员;
紧接著公交公司和客运公司一齐出手,出动了两百多辆汽车接送返乡虽然这年头的大巴很少,更多的只是25座以下的客车,但也足够将当日七成以上的新增人员分流了。
而庆丰食品也很识趣,国家队一出手,他们立即退居二线,不但停止了继续送餐,就连广场上的那些帐篷和火车站外面的黑车也在当天撤了个干干净净。
从第四天起开始起,报纸和电视台报导的主角,变成了那一家家本地国企,放在当下这个大环境,其中的考量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报答,看在庆丰食品颇为识相的态度上,各家媒体在报导国企的先进事迹时,也偶尔会提一嘴这个始作俑者,并且也并不反对一些报媒深挖这家混改的乡镇企业。
于是乎,出现了一系列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后续变化。
先是德州和济南地区的部分市民,宁愿冒著雨坐公交也要跑到火车站/汽运站门口的默默百炸门店去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从事件发酵的第四天起,这三个门店就人山人海,不到晚上九点或者原料告罄,休想闭店歇业即便如此,也有大量的消费者等不到那盒炸串,于是“白条”现象再度风行起来,逼的三家店的店长不得不连夜赶刻了一枚私章,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其次,庆丰食品这边,每天的电话几乎都快被打爆了……有来自地方行政管理单位的嘉奖,有被安置的务工人员所在乡镇府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的,有热心人想要捐款的,有企业主动上门寻求合作的。
当然,最多的则是想要主动加盟的,其中不乏其余地区的人。
按理说,这是好事,毕竟在媒体和舆论的发酵下,默默百炸这个名字不但成功走入了大家的视线,还获得了许多三四级行政主管单位的好感,可谓是一口气解决了社会知名度和当下最紧要的公共关系难题。
甚至连招商工作也一并解决了,只要庆丰食品一个点头,分分钟就有超过两百个优质客源跑过来跟他们洽谈加盟事项。
公正地讲,杨默这70万花的可谓是物超所值……在这个年代,很多问题真的不是你掏钱就能解决的了的。
但问题是……
有些时候,事情干的太漂亮是会得罪人的,尤其这事还是你力排他议之后干成的。
好嘛,你杨默一个人就把宣传、原材料采购合作、招商、社会资源整合的事情干完了,让经营指导小组的其它人情何以堪?
于是乎,安置返乡务工人员的事情刚刚结束,经营指导小组这边就连续开了好几个会,开始刁难起杨默来……一番唇枪舌剑无果后,甚至逼的张主任和其余几个科室的负责人重新聚到了一起另外开了个小会。
当然,作为一个早早就挖好了巨坑的始作俑者,杨默巴不得那个死胖子在其他人的压力下败下阵来,也巴不得自己从经营管理中心主管的位置上被撸下来一段时间。
………………
周六。
“喂喂喂,张小胖,你上来的时候给我注意点,顺著那根木板过来,千万别踩到旁边的石棉瓦……那玩意不结实,以你的体重,绝对一踩一窟窿……你丫的掉下去摔不摔残废不重要,要是逼的老夫找人来补这个客厅檐子,你就罪过大发了!”
见到这混球这么仗义,小胖子张俊骂骂咧咧了几声,从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探下脚,然后歪歪扭扭地踩著那根厚实的木板爬上了屋顶:“杨默你这牲口,兄弟我的性命还没你这破房顶值钱?”
杨默哈哈一笑,招呼著众人挪了挪位置,好让这个体重已经超过180斤的孥货能正正地坐在水泥房梁上。
没错,他们现在正在房顶上聚餐,而且来的人并不算少,除了小胖子张俊外,苏宇、保书贤、张林,陈飞宇都来了。
作为之前不计得失出力帮过他的小伙伴,不管杨默是不是有后手,他都心甘情愿地承这个情,因此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他并没有俗套地请大伙去碧川饭店里搓一顿,而是把他们邀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邀到了屋顶上一起坐著喝茶吹牛打屁。
这是一种极具儿时回忆的聚会方式,也是一种撤去了边界感的聚会方式,如果不是交情到了一定份上,万万不会采用这种比请人家到家里吃饭还要更进一步的方式……虽然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破冰手段,但杨默发誓,他并没有这种意思。
懒洋洋地躺在瓦片上,保书贤先是轻轻在张俊屁股上踢了一角,然后将一袋子酱牛肉丢了过去:“丫的,说好了早上过来,你个混球磨蹭到了快十一点才到……要不是屋顶上不方便喝酒,死活先灌你三杯!”
张俊喜滋滋地捏了一块牛筋毽子丢进嘴里,然后吐槽道:“你以为我乐意啊,今天一大早,第五农场的一帮子人跑到我们家来串门子了,有我老爹压著,我根本脱不开身……要不是后来找了个借口,我今天能不能出门都是个大问题。”
刚刚学会泡功夫茶的苏宇龇著嘴把一杯铁观音递了过去:“怎么,第五农场那边尝到甜头了,打算请你穿针引线,把合作继续推行下去?”
作为一个小二代,他当然知道在周末大清早跑过去拜访人家意味著什么,事实上,随著默默百炸名声的传开,以及加盟计划的曝光,是个人都知道这里面蕴含的商机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成为默默百炸的主要供应商,哪怕供货价再低,第五农场也可以扭亏为盈,暂时摆脱重组的风险。
张俊苦著脸:“可不是么,那些家伙大包小包地带著一堆,话里话外都是让我爸帮忙……最过份的是,那些家伙连我都不想放过,直接带著个漂亮姑娘当帮手……那姑娘咱们上次也见过,好像叫什么唐婷婷……丫丫的呸的,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无耻!”
众人闻言,哈哈大小,他们这几个月来有事没事地就凑到一块,自然知道经历了上次的相亲会,很有不少的男同胞就此产生了心理阴影,其中尤以保老四和张俊为最。
再度听到自己那位前妻的名字,杨默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任何波澜,撕了只扒鸡腿递过去,然后好笑地问道:“那你答应没有?”
听到杨默说的是“你答应没有”而不是“你爸答应没有”,张俊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巨大区别,当下咧著嘴说道:“这哪能答应呢……我又不傻,眼瞅著你这边现在麻烦不断,我哪能给你再找麻烦?”
杨默哈哈一笑:“麻烦倒算不上什么麻烦,不过你没答应倒是一件好事……不然人家以后恨上你的话,有些划不来……这事你就先吊著,等那边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出手,人情无疑要大的多!”
恨上我?
不愧是家学渊源深厚,张俊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什么,当下也没有跟个好奇宝宝似地追问杨默这到底是个啥情况,而是侧躺在瓦片上,美滋滋地咬了一嘴鸡腿:“成,听你安排,你啥时候让我去卖人情,我就去卖!”
见到这货如此知分寸,苏宇瞧这小胖子越发顺眼,当即发了根烟过去:“少吃点,你丫的要是再胖几斤,小心以后这屋顶都上不来!”
众人瞅了瞅这货露在外面的肚子,又纷纷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保书贤有些郁闷:“你们一个个都在大展身手,张林这货搞定了职工医院,张小胖牵线了第五农场,苏宇这家伙更过分,一个电话就调来了夏留通销公社的近百号人……只有我和飞宇,啥动静都搞成。”
按照杨默当初的计划,是要麻烦陈飞宇帮忙写一份具有煽动力的新闻通稿,而保老四的任务,则是要创作出一篇CF稿去紧急拍摄的。
但无奈某位主编横空出马,一篇新闻评论压住了千百文章,陈飞宇的通稿连个水花都没冒起不说,在杨默的思前想后之下,保书贤的CF稿也彻底作废,那则黄金时段的30秒GG变成了由新闻素材堆砌而成的公益GG,唯一的GG词也是引用了那位主编在文章里的一句话……除了亲人,没有人在乎你!
虽然说这则公益GG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顺带著让出境的庆丰食品和默默百炸斩获了无数人的认可,但作为当初期以重望的创作者,眼见著自己薅了一整晚头发写出来的心血作废,要说不沮丧,那是骗人的。
杨默笑眯眯地递了一杯茶汤过去,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根牛肉干:“老四同志,不要灰心嘛!相信我,以后你的机会有的是……虽然不敢说电视里满屏都是你的大作,但让全国观众都看上个两三个,却是应该不难……不只是你,包括飞宇,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你俩文笔好,以后少不得逼你们接私单!”
全国?
保书贤和陈飞宇齐齐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而一旁的苏宇和张俊则是惊讶地看著杨默,似乎想不通这个同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说实话,要不是杨默这次的手笔委实有些老练和漂亮,他们差点以为这货是在吹牛逼了。
………………
正当几人在屋顶上晒著太阳,吃著茶歇吹著牛的时候,随著铁门的扭动声,一阵没心没肺的梆子唱词传来。
“忆安~王驾坐在西~番~”
“下有~文武共两~班!”
得!
土狗同学回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少跟吕莹莹打交道,自然听得出这是杨默发小的声音。
哗哗哗~
随著树枝抖动,几根毛毛虫般杨树花掉了下去,土狗同学的脑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哇~!炒花生、酱牛肉、酱驴肉、扒鸡、牛肉干,还有麦芽糖!?这午饭准备的够丰富的啊!”
跟猴子似的,三两下爬了上来,土狗同学毫不客气地挤了挤保书贤和苏宇,然后抓了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让让,让让,腾点位置出来。”
跟这丫头也算是比较熟了,知道这货尿性的保书贤在她的推搡下,不情愿地在瓦片上打了个滚,让出了一片空间,然后不满地嚷嚷道:“喂,丫头,过份了啊,不都给你留出位置了么,怎么还不知足?”
嘴里塞满了麦芽糖的土狗同学瞪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留一个位置就够?没瞧见还有人要上来么?”
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