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52节

  众人有些奇怪地互相看了看……跟杨默处的比较熟的人,好像全在这了吧?

  这时,随著一声夜莺般的轻喝,树枝轻微抖动下,一个秀气的脑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然后有些困惑地扫了扫脑袋上的杨树花。

  嘶~!

  看清楚来人的长相,第一次见到穆大小姐的陈飞宇和张俊,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第81章 屋顶

  倒寒雨一过,四月的齐鲁总算是有了点春天的样子。

  无数毛毛虫般随风轻轻摇摆的杨树花,偶或几树小蝴蝶似的槐花,遍地稚绿的劲草,中间点缀的或黄或红的的小花……

  这一切对于见惯了四季轮转的成年人来说,或许并不会感到多少惊艳,但坐在屋顶上微俯眺瞰,却也有种别样的风情。

  作为一个家教森严的小金丝雀,穆大小姐上一次爬树,还是在十五年前,像这样坐在屋顶斜面上,犹如武侠片里的江湖人士边喝茶边欣赏风景,还是人生头一遭。

  或许是满帘的春景令人心情愉悦,又或许是春日的阳光容易让人懒洋洋,经历了小小的不安后,生平第一次坐上屋顶的穆丽雅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手上捏著一根土狗同学递过来的牛肉干,就这么毫不在意地靠在水泥烟囱上,一丝一丝地撕了起来……

  ………………

  “穆主管,喝茶。”

  向来对这女人不怎么热情的杨默递了杯茶汤过去,语气略带随意,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和油滑。

  没法子,欠了这个女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再加上对方当初是为了土狗同学出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杨默都必须得承这个情。

  穆大小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瞥了瞥正在跟张林吹牛打屁的吕莹莹一眼,这才露齿一笑,双手接过了这杯滚烫的茶汤。

  以这家伙的尿性,面对著不在邀约名单上的自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来上一句“不知穆主管有何贵干”,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虽然很有些憋屈,但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穆大小姐必须得承认,在接过这杯茶汤的时候,她下意识里,的确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虽然眼前这个混球职位并没有她高,家庭背景更加没有可比性,但陆陆续续接触了几个月,她自然看得出来这个老油条似的家伙骨子里其实傲的一匹。

  其实骄傲的人多了去了,她平时也没少见,更加不会有这种受宠若惊感……但杨默有些不一样,不管是转正前表现出来的博闻广记,还是操盘默默百炸项目后显露的种种超出所有人预料手段,无一不在表明他的确有傲的资本。

  像她们这一类人其实往往比一般人更加尊敬强者,面对著杨默这种已经有些跳出她们认知框架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但穆大小姐在面对他时,总归是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的。

  感受了一下嘴里那股浓郁而深邃的兰花香后,穆丽雅眉毛一挑:“好茶!好茶艺!……杨默你喜欢喝铁观音?要不要我帮你从总经办捎一盒过来……星期一我要去趟总经办,他们的柜子里可是有不少好茶。”

  听著这番咋听之下很有些寻常的话,杨默眉毛却是皱了皱。

  与这年头的其它国企一样,钻探公司当下其实是以绿茶为尊,喜欢喝铁观音的其实并不多,而且是以从上海过来的那些骨干为主,而如果把范围缩到总经办,并且还能让穆大小姐说上一声好茶,那这茶的主任几乎可以呼之欲出……要知道,那位王总经理就是上海人。

  至于说为什么忽然提这么一茬……

  多简单呐,经营指导小组这几天吵得天翻地覆的事情又不是秘密,就连彼此背后的靠山都被迫又凑到了一起,穆大小姐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张主任这边现在极为被动,问自己需不需要她去跟王总那边说项说项呗?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不分时间场合,三句不离工作的恶习,但人家毕竟也是在向自己表达善意,因此杨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多谢穆主管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其实并不喜欢喝铁观音,这茶闻著是香,但喝起来没什么茶味……说实话,要不是这茶是张主任硬塞给我的,加之家里面又没准备什么好茶,我是懒得把它拿出来的。”

  穆丽雅闻言,眼角跳了跳,杨默的潜台词傻子都听得懂。

  可问题是……

  见到这位大小姐还想说什么,杨默哈哈一笑:“穆主管,今天春光和煦,正是朋友凑到一起偷懒吹牛的好日子……咱今天的主题也只有侃大山……穆主管要是真的愿意把我当朋友,那就别提什么茶不茶的事,也别提去总经办帮我讨茶这事……我杨某人,丢不起这个人!”

  看著杨默那轻飘飘的模样,穆丽雅顿时呆了。

  要是真的愿意把我当朋友……这是向自己发出的善意信号?

  更重要的是,瞧这幅神态……这是有后手,我去帮你说项反而是在破坏你的计划?

  所以……你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出于习惯,穆大小姐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可无论如何思索和推演,她都不得要领。

  带著一股越来越浓重的惊惧,穆大小姐坐在屋顶上发起了呆来……

  ……………………

  或许是春天到了,又或许是因为有穆大小姐在场,陈飞宇和张小胖跟孔雀似的,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在这个足以惊艳所有男人的美女面前表现一番。

  虽然说因为上次联谊会的时,小胖子很有一些心理阴影,陈飞宇童鞋对与异性也不免有些拒绝,但是……拜托,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穆大小姐跟那些女人能是一回事么?

  于是乎,从国内外名著,到诗词歌赋,再到最后的百家经典,两个人从一开始的讨论,逐渐演变到争执,最后差点吵了起来,全然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小胖子张俊恶狠狠地咬下一块牛肉干,看向陈宇飞的眼神里写满挑衅:“呸!就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对百家经典略有涉猎?……丫丫的,你说别的也就罢了,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聊韩非?”

  陈飞宇一口气把茶汤倒进嘴里,那架势比喝酒还要来的桀骜:“嘿~!怎么的就不能在你面前聊韩子了?老夫不就是评价了两句他的《孤愤》,说这是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同时为了求官写的另类逢迎之文,从思想价值上来讲,根本不配与与《五蠹》相提并论么?……咋滴,你有意见?”

  张俊嗤笑一声:“《孤愤》是逢迎之文?嘿……看来你丫的书都读到狗屁眼里去了……依我看,你也别去攒钱译制经典了……我怕到时候译制的狗屁不通,丢了咱华夏的脸!”

  陈飞宇大怒,将手里的地瓜干掷了过去:“你丫的说什么!?丢脸?你这个平日里只懂得扒小说看的混球懂个P!”

  张俊冷笑一声,直接捻起卡在肚子上的那根地瓜干放在嘴里嚼了起来:“说你对韩非狗屁不通还不信,我就只问你几个最粗浅的问题……你要有本事回答上来,我张健君当场给你磕头叫爷爷!”

  陈飞宇睨著眼:“这可是你说的……来来来,死胖子,放马过来!”

  张俊嘿了一下:“第一个问题……韩非所说的【法与形名】,也就是在他的法家思想里,法的内核与形式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陈飞宇冷笑一声:“这还不简单,法儒有别,却又隐为一体,身为荀子的徒弟,笃信人性本恶的韩非自然……”

  话才说到一半,陈飞宇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陷入了一种沉思与纠结的状态。

  张俊见状,冷笑一声:“回答不出来了吧?第二个问题考你个简单点的……作为荀卿的徒弟,韩非为什么认为儒和侠的存在是不能容忍的?”

  陈飞宇欲言又止,脑门上开始冒出了汗:“……”

  张俊嗤了一声:“第三个问题……法术之士为何常常被诛之以公法,或穷之以私剑?”

  陈飞宇正想说这个问题他能回答,但瞅了瞅天上那朵螃蟹形状的云朵,却又只能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舌头,心里欲哭无泪……死胖子,你赖皮!

  张俊见状,一脸的得意:“第四个问题……在韩非的思想体系中,公法与私法之间的张力该如何消弭?”

  陈宇飞郁闷的想要吐血……这TMD是能说出口的答案么?

  张俊有些怜悯地看著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为难你,后面的弱民之术我也不问了……既然你说你读懂了韩非,那么你说说,以《韩非子》为权术体系,一个庸主应该如何运用【君人南面】之术?”

  陈飞宇脸色僵硬,讷讷著说不出话来。

  张俊见状,撇撇嘴:“韩非有道、势、术之分,你连术这块都没弄明白,那自然没看懂造势之法,也不懂为何君主是如何做到以一人的孤弱之身,却压住了整个朝廷的百官,让他们时刻感受无形的恐惧……这种基础操作满世界比比皆是,你连这个都没弄懂,还好意思跟我说读懂了《韩非》?”

  陈飞宇耷拉著脑袋,心里满是沮丧……《韩非》这本书跟其余的典籍很有些不一样,要是真的能弄懂这几个问题,穷尽半生都未必够用。

  TNND,这死胖子坑我!

  译制这种典籍哪需要这么深的体系研究啊,保持译文的精准才是第一要务好不好。

  不过他也不能说张俊说的没道理,这种经典属于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典型,在国内外语境和用词都有巨大差异的情况下,真正读懂的人和半瓶子水的人译制出来的书自然大不一样。

  但问题是……

  你要真的把《韩非》研究透了,说不定你译制出来的书,反而没办法发行了。

  想到这,陈飞宇心情越加的不美丽,觉得那条通往梦想的道路愈加崎岖了起来……

  ………………

  而穆大小姐则是饶有兴致地看著小胖子。

  因为家境原因,她当然明白张俊为什么会对《韩非》这本书如此了解……事实上,在一些家庭里,《韩非》绝对是必读的书籍之一,而且其重要性甚至能排在前三位,学的差了还会被挨板子。

  想了想,穆丽雅忽然笑道:“张俊,看来你对古籍还是很有一些研究嘛~不错,不错!”

  见到这位大美女忽然跟自己搭话,小胖子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当下非常谦虚地客套了一番:“哪里,哪里!略懂,略懂!”

  穆丽雅见状,轻轻一笑,歪著脑袋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你对【商兑未宁】这四个字怎么理解?”

  商兑未宁?

  泽:九四?

  听见这四个很有些耳熟的字,张俊却陡然脸色不自然了起来……

第82章 沉得下去,浮得起来

  周一,杨默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去鑫泰公司坐班。

  一则通知下,经营指导小组也并没有依循惯例去召开周工作计划会议。

  大家都很清楚,眼下马上就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刻,召开这种计划会议不但毫无意义,反而会在某种程度上打乱彼此的步骤。

  综合办公室。

  这个才成立了一年的新部门,如今满是刚刚报导的实习人员,全然不见去年年末的清冷也不知道那个死胖子是怎么办到的,开春后愣是申请到了十五个用人指标,其步子之大,堪称钻探公司所有科室之最。

  笑眯眯地欣赏了一阵子二番菜鸟们局促不安的表情,杨默推门而入,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

  “小子,啧啧……你可总算还记得有我这个主任了。”张文顺的声音有些调侃,也有些疲惫,起身拎起热水瓶,给杨默冲了杯茶。

  扫了扫桌子上那一大堆资料,杨默笑嘻嘻地接过茶杯:“瞧主任您这话说的……要不是这段时间的破糟事没完没了,我还恨不得天天躲在咱办公室摸鱼喝茶呢!”

  张文顺有些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破糟事?你小子……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会安生,但我委实没有想到小子能捣鼓出那么大的动静出来……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连休息都没顾得休息上?”

  杨默摸了根烟递过去,一脸的委屈:“我哪能想到那些家伙这么斤斤计较啊……不就是花上70万搞了场PR活动么,一个个整的像砸了他们饭碗似的急跳脚……都成年人了,还这么幼稚,稍微不顺心就哭著喊著回去叫家长!”

  张文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就是花了70万搞了场活动!?……你也知道这是砸人家饭碗的事情啊!?”

  说著,张文顺嘿了一声:“你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动用经营决策权去搞那个劳什子公关活动是一件多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搞砸了,人家可以正大光明地收回你的一票否决权,让你这个新上任的运营管理中心主管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

  “但是如果搞的太好……就像现在这样的……你一口气把那个默默百炸项目的宣传、招商、公关、采购全部一锅端,你让人家怎么混?”

  说著,张文顺有些苦恼地咂了咂嘴。

  ………………

  说实话,鑫泰管理公司那边他是一直都在关注著的,杨默忽然发神经搞得那个活动他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出于心照不宣的约定,他并没有越级叫停。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场看似瞎胡闹的活动竟然在短短一周内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战果。

  可以说,拜这次活动所赐,庆丰食品厂这个实验项目现在就可以写庆功信了……人家不但一跃成为德州、济南地区最受瞩目的连锁项目之一,还一口气把单店的日营业额提升到了4700元这个堪称恐怖的数字,各地三四级主管单位的嘉奖信如同雪花般飞来,身边更是围著三四百号挥舞著钞票哭著喊著求合作的加盟商。

  别的不说,光说那三四百号意愿极强的加盟商……只要一个点头,设立在庆丰食品框架下的那家餐饮管理公司就得立即上马,然后至少紧急招聘上百号员工才行,否则光新店选址这一块的工作就足以让人忙到天荒地老。

  除此之外,上至原料甄选和谈判,中至物流配送和巡检,下至新店的日常用工,又是至少五六百个岗位,足足是初始计划的四倍还多……这还没算上家属直接操刀上马,成为加盟商后创造出来的用工岗位。

  名气、效益、社会关系、规模、用工岗位,人家一口气全给你搞定了,而且全都超出预期一大截,你还想怎么样!?

  如果遵循结果导向原则,就算是最挑剔的人,面对著这么一份足以亮瞎眼的成绩单,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但问题是,如果真不挑刺,你一个运营管理中心的小主管就把指导小组除财务外所有的活都干完了,那这个指导小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干脆就地解散,让你杨某人一人说了算得了,最多留下财务科和资产管理科的人帮你打打杂!

  很显然,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这都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为了团结,为了大局,大家只能忽略结果导向原则,只能打开程序正义,只能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一时间,杨默这么个放哪儿都毫无存在感的虚职小主管,竟然隐隐成了大家都需要联手打到的大魔王。

  顺带著,也让某位宛如弥勒佛的胖靠山,很是渡过了几天痛并著得意的煎熬日子。

  说“痛”,那自然是每天小会不断,一伙在公司里颇为不容小觑的科室负责人联起手来声讨指责他;

  说“得意”,则是这些人虽然联起手来一齐向他施压,但话里话外总带著一丝小心翼翼,外加理不直气不壮,似乎又不愿意真的把这货给得罪了……很显然,他张大主任借此一役,再也不是那个除了资历外便毫无份量的小元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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