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穆丽雅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俯身抱起文件袋，跟在了自家父亲的身后。
………………
两个小时后。
穆思远放下手中那迭厚厚的文件，看向自家女儿的眼神中带著一丝惊疑。
自家女儿此行的目的他自然知晓，他原本以为递到自己手里的会是一份完整而详细的计划报告，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里这份起码超过了70页，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数字和标注的文件，仅仅只是一个粗略的推演纲要而已。
这很出乎预料，出乎预料到了……让懂行的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
这意味著，这份仅仅花了一个星期梳理出来的纲要，有著一个相对完整的逻辑树，
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标注内容，更意味著这个逻辑树并不是凭著YY一厢情愿地凭空想像出来的，而是有著非常严谨而自洽的推演依据。
说实话，这么一份超过五万字的推演纲要，至少也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大型产业项目的调研/立项工作里面，
而如今……
想到这里，穆思远看向自家女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小雅，虽然我认为为了一个小小的外贸项目就做了如此详尽的推演有些杀鸡用牛刀……但我很高兴你能有这种苍鹰全力搏兔的意识。”
自小到大难得自家父亲的几回赞许，穆丽雅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波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换做以前，我也不以为一个寻常的外贸项目值得这么大费周章……但是，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在过去几年吃了那么多亏，纯粹是自找的！”
平静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穆丽雅嘴角隐约有些讥讽：“我记得父亲自小就教育我，凡事预则立，不立则废……呵，仔细想来，凭著直觉去拍脑袋做决定，是多么可笑与危险的一件事。”
穆思远如何不知道自家女儿是在DISS自己？
眉毛跳了跳，就要拿出父亲的威严厉声呵斥一番，但目光掠过那迭厚厚的文件，却又沉寂了下来。
“我们在过去几年吃了那么多亏，纯粹是自找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当然知道女儿口里的“我们”指的是谁。
深吸一口气，穆思远身上的气质忽然凝冷了下来，重新将那迭文件拿在手里翻了翻，用一种理智而平静的声音说道：“细节我且不去说它，这份纲要里面有许多重要的推理依据我不是很能理解……小雅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
穆丽雅调正了坐姿，轻轻点头：“好！”
穆思远沉吟了一下：“第一，东北亚拢共就三个国家，岛国的经济繁荣程度举世皆知，但问什么这份纲要里却提出【短期市场看岛国，增长市场看南朝鲜】的推论？”
穆丽雅表情平静：“因为根据PEST分析，虽然这两个地区都存在著宏观营商环境的严重缺陷，但对比于刚刚踏上高速公路的南朝鲜，已经达到巅峰的岛国，短期内存在的变量无疑要多的多！”
说到这里，穆丽雅指了指文件首页上的一个模型，解释道：“岛国以弹丸之地，如今GDP总量却已经达到了了美国的70%，配以他们独特的国际角色，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当一个地区的Politics不具备自主性，但又跟自家太上皇的利益开始冲突时，后果可想而知……事实上，自从广场协议以来，岛国对美越来越高的贸易逆差和本国呈现的越来越明显的脱实向虚的特征，也佐证了这一点。”
“但是反观南朝鲜却暂时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的国际角色虽然跟岛国很类似，但GDP总量和产业影响力却很难在短期内威胁到某位太上皇……再加上美国这两年不断朝其转移本国的制造产业，其中不乏原本由岛国承接的中高端制造产业，回顾和借鉴岛国的战后经济发展史，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穆思远点了点头，虽然他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PEST模型这东西，但自家女儿的判断跟他们得出的结论差不多。
思考了一下，穆思远翻开第二页，丢出了一个真正让他疑惑的地方：“为什么这份文件里，给两个地区界定的可持续性外贸项目有如此大的区别？”
“对于南朝鲜，界定的范围是以纺织品、原料、家具、陶瓷等劳动密集型的外贸产品为主；”
“而对于岛国，则是以食品、中药、宠物用品、家庭用品、美容产品、健身产品、工业零配件等产品为主？而且认为，如果有优秀产品的话，IP文创产品具有极大的介入潜力？”
念完了文件上的这两小行字，穆思远皱著眉：“这两个地区的文化都有很高的相似性，经济也都非常发达，但为什么界定出来的可持续性外贸产品有这么大不同？”
穆丽雅淡淡地看著他：“因为两国当前的人均GDP存在著巨大的差异！”
穆思远皱了皱眉，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丽雅笑了笑：“在父亲的眼里，不管是岛国还是南朝鲜，都是发达程度远超咱们的国家，又都属于儒家文化圈，因此你就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两个地区的情况差不多……但事实上，仅从商业的角度来分析，这两个地区完全不具有任何可比性！”
不轻不重地DISS了一下自己的父亲，穆丽雅从随行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笔记本翻开：“截至去年，也就是1988年，以不变价美元计算（本书都是以2015年美元的国际购买力为标准），南朝鲜的人均GDP为8119美元……整体商业趋势处于一种【奋斗+享受】的并存状态，民众的族群意识也开始觉醒，并且逐渐进入敏感期……记住这几个字，这很重要。”
“如果把国家比作人的话，这时候的南朝鲜正出于马兹洛需求理论中的二三层需求的交界线……即【安全需求】和【情感归属需求】并存的阶段；”
“这就使得南朝鲜那边的人从情感上并不如何愿意接受来自【低阶生态位】的文化符号和产品……偏偏他们受地理条件约束，本国市场狭小且资源匮乏，经济严重依赖进出口……这就使得他们呈现一种低价值产品和基础原料从低生态位地区进口，从但享受型和价值彰显型产品会从高生态位地区进口的两极特征。”
想了想，穆丽雅总结道：“见过地方上那些久贫乍富，有点小钱就恨不得把浑身挂满名牌出去显摆的暴发户么……那边现在的商业氛围差不多就是这样浮躁。”
暴发户？
听到自家女儿这很有些刻薄的形容，穆思远嘴角抽了抽：“那岛国呢？”
第90章 父与女（2）
穆丽雅翻了翻笔记：“去年，以不变价美元计算，岛国的人均GDP正式突破2.6万美元……迈入发达国家的行列已经整整八个年头（人均2万美元即发达国家）。”
“经历了八年的辉煌，岛国虽然同样处于一种【奋斗+享受】的状态，甚至还有些放纵，但无疑要比南朝鲜这种准发达国家要自信和内敛的多，并且呈现出极为明显的【自我价值满足与彰显】的需求。”
“简单来说，如果现在的南朝鲜是久贫乍富的小暴发户的话，岛国就是已经吃惯了大鱼大肉，转头开始玩起了低调奢华的老地主。”
“正是因为如此，自从70年代以来，以影视、动漫、游戏、小说为代表的文化产业，便在岛国极速发展起来，并以一个极为可怕的速度飞速增长……忘了说了，人均GDP达到1.5万美元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变量线，突破这条线，用于基本生存物资的开支比例将极速下降，而非物质的溢价支付意愿将极速上升……岛国在1972年就已经达到这个数字了。”
“简单来说，人均GDP超过了1.5万美元这条线，人们对于精神文化的需求就会明显渴望起来，对【自我个性的表达】也会越来越迫切……尤其在岛国这种生活节奏快，社会压力大，整体氛围压抑的地区，排解精神压力、寻找情感寄托、通过细节凸显自我存在价值成为了新出现的三大刚性需求……而且随著脱实向虚的进一步演进，这种情况会进一步加剧。”
“需要强调的一点，精神文化的需求并不是你以为的，仅仅局限于听听歌曲，看看电影，读本小说这么点范畴……任何一种能彰显自我价值、彰显圈层价值，实现自我满足的行为，都归属于这一范畴内……而这，又往往通过产品、服务、舆论这三要素有机地承载在一起。”
“事实上，如果你现在去岛国走一圈，就会发现那边的人虽然看上去都是彬彬有礼，千人一面的模样，但在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时间里，却在极力地追寻著与众不同……我们很难想像，同一个书包吊坠，岛国的年轻人如果发现周边人里面有个一模一样的，他们就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丢掉，因为吊坠属于【私物】，她们觉得这会让自己失去独特性……对这种现象，岛国的商家头疼不已，偏偏又无可奈何。”
说到这，穆丽雅总结道：“这种半埋于深处，但又强烈无比的自我个性表达需求，细碎地表现在方方面面，从保养、到健身、运动，再到阅读、私密空间陈列、随身私办，甚至一支笔，一个本子，只要你能彰显出独特的一面，并且能跟消费者价值同频，就能获得市场的认可。”
“当然，由于这些需求太过细碎化，会导致每一款细分产品虽然不愁卖，但也不会有多大市场，商家的成本，尤其是人工成本会攀升到一个极高的程度……不过这也恰好与我国的实际情况达成互补，以我们这边的充足劳动力和低廉成本，就算市场再细碎化，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将其一一满足，；”
“而我虽然非常不喜欢岛国，但有一点必须承认……岛国那边的企业商誉普遍较好，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独一档，不会轻易更换合作商不说，不管是什么商品，预留出来的利润也都比较丰厚，只要调控得当，也不至于让我们这边形成某种恶性循环。”
“所以……你这下应该明白，为什么两个地区界定的可持续性外贸项目为什么有这么大不同了吧？”
自家女儿说的有些跳跃，每句话里面信息含量也颇有些丰富，穆思远仔细思考了五分钟，这才大概厘清了其中的逻辑。
想了想，扫了一眼文件上面备注的那行小字，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上面特别标注，如果是文化产品的话，目前其有效IP只有《三国演义》一个，而且切入岛国的有效窗口期只有七年？”
穆丽雅表情有些难堪：“因为虽然大家都是儒家文化圈，但在文化这一块，我们目前却处于生态低位，且处于持续下滑状态……距离产生美感，岛国民众之所以目前还对我们抱有一定文化上的向往，一来是历史原因，但另一方面，却是他们对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依然不了解。”
“但这种情况随著双方了解的进一步加深，很快就会不复存在，我们文化产品切入岛国的窗口期也就过去了……事实上，这种情况早有征兆，1984年岛国著名动画导演宫崎骏在参观上美厂的事情在行业里并不是秘密……连宫崎骏这种对我国抱有极大好感和尊敬的知名人士都会发出失望的感慨，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总之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文化建筑，如果不趁著我们身上的神秘面纱没有褪尽的时候迅速将文化产品切入国外，那么除非有一天我们的经济生态位重新回归高位，否则将不再会有机会……眼前的窗口期其实很短，实际上，以双方的文化交流速度，切入的黄金期已经过了，但好在我们的老底够厚……但随著对外交流速度的进一步加快，用不了七年，如果五年内不能有效切进去的话，我们都很难站稳脚跟。”
穆思远的表情比自家女儿还要难堪，遮掩似地咳了咳之后，有些不满：“我问的重点是……为什么只有《三国演义》有机会切进去？……四大名著里还有红楼水浒，我们还有有唐诗宋词，有诸子百家……大家都是儒家文化圈，这些东西都可以发扬嘛！”
穆丽雅表情略有些古怪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IP基因和IP产品是两回事，中间需要一个当代人喜闻乐见的文化介质作为中间载体……您说的那些，这些目前都没有适合的具象载体。”
“事实上，目前处于文化生态弱位上的我们，不太具备主动塑造重量级IP的实力……这是一个系统性的庞大工作，很多时候还得看运气，不是你从仓库里翻出一本老书过去就能完事的。”
“之所以报告中认为只有《三国演义》有切入机会，其实跟咱们自己以为的四大名著名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1688年的江户时代，一个笔名叫做湖南文山的人将《三国演义》译制成了日文，基于时代特点和岛国人的性格特征，《三国》在岛国成了数百年长盛不衰的超级IP；”
“但事实上，这本经过译制后的三国演义，跟我们所看到的三国演义有极大的出入，大量的内容和角色描写都进行了增减和修改……甚至其倾向性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几乎可以看作是两本书。”
“如果你不进行研究的话，很难想像在这本书的影响下，在岛国人眼里，吕布和曹操是值得追捧的正面人物，甚至就连董卓也没那么可恶，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想像的……但没办法，岛国人素来只崇拜强者，近现代开始全方位崇慕欧美之后，我们华夏在岛国目前依然还有足够影响力的，便只有《三国》这个已经被改的面部全非的IP了。”
第91章 父与女（3）
有些憋屈地叹了口气后，穆丽雅强调道：“虽然从大的层面上来说，《三国》有切入的机会，但实际的操作又是另一码事……如果我们一厢情愿地按照华夏的三国情节去研发文创品的话，只会死的很惨……跟岛国农产品市场所推崇的【身土不二】一样，如果你不去研究和迎合他们的口味，再大的IP也发挥不出应有的价值。”
穆思远的眼角跳了跳，想要反驳什么，但想起眼前这是一份在商言商的推演报告，顿时忍了下来。
虽然在这个衍生话题上浪费了很多时间，甚至有些偏离话题，但穆思远却也没有什么懊恼……从女儿对答如流的表现来看，这份推演报告背后的基础调研工作，做的扎实无比。
………………
起身提起暖水壶给自家女儿倒了一杯热水，穆思远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这份反复提到了【周期性借鉴】这个词，并且在南朝鲜的板块里列举了大量欧美过往的案例，甚至连南美都没放过？”
穆丽雅：“因为在既有的国际经济框架里，资本和商业玩的都是同一套游戏……从普世文化传播到消费教育，从产业转移再到金融体系，莫不如此……全球性的制造业东移和产业承接并不只发生过一次，中等发达国家陷阱也并不是所谓的客观规律……将时间线拉长，这就是某种不断重复的割草游戏而已！”
“这后面的本职我们暂且不去讨论，在商言商……正是因为某些规律存在著极强的重复性，因此才需要拉长时间段将那些案例列出来。”
“简单来说，如果只论本国市场的商业需求的话，现在的南朝鲜大约等同于二三十年代的美国，五六十年代的西欧，以及七十年代的拉美……我们只需要把历史资料扒拉出来，研究一下这些地区在对应时间段里的进口商品结构特征，以及背后所折射的需求本质，就能大概猜得到什么样的产品在当下对南朝鲜最有吸引力和市场了。”
“当然，这些只是表皮，最重要的是大致摸清楚其中的【节奏】……如果不是打算打一枪就走的话，外贸这一领域，需要拥有较强的预见性和风控意识，否则一个小周期袭来，就会有成千上万家企业死掉……尤其你的主要贸易对象是一个高速发展的经济体的时候，这种预见性更为重要，因此他们的小周期会很频繁。”
说到这里，穆丽雅语气里有些遗憾：“只可惜岛国目前的情况很有些特殊，综合考量下，历史上并没有特别适合借鉴和参考的对象，否则以岛国的经济体量和产业底子，就算出现了剧烈变故，也是一个极为高质量的贸易对象……只要有预见性地把握好每一个小周期，做好风控，那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穆思远：“……”
穆丽雅：“父亲，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国际上的商业守则跟国内是两码事……在这个逐渐以经济为主要角逐舞台的年代，【小烹】这两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
穆思远：“第四个问题……为什么初期的重点市场锁定在岛国，但最先启动的却是南朝鲜的贸易项目？”
穆丽雅：“因为岛国人的实际情况跟我们以为的有很大出入……他们的效率高主要表现在生产和执行上，但在商业合作决策这块，他们很谨慎，谨慎的宛如在磨洋工。”
“如果没有强大力量干预的话，一般来说，一个中等规模的外贸项目从接触到达成合作，中间至少要经历过五次以上的现场考察和十多次的内部开会研究，至于细节推演会，那就更多了……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程序走，达成合作得一年左右的时间……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不会轻易更换合作商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在现有的决策机制下，沉没成本太高了。”
“但南朝鲜就不存在这种情况，他们的商誉虽然远不如岛国来的好，但也能勉强算作跳过及格线……但最重要的是，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他们那边的企业采用的都是一人决策制，这在另一方面将极大降低成交成本。”
“虽然说以我们现在的基础和情况，很难有什么高质量、高利润的长线贸易项目，但出于充沛现金流、短时间拉动基础就业岗位的目的，南朝鲜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要切入岛国那边的市场，没有充沛的现金流可不成……而一旦成功切入岛国市场，再以其为跳板，反切南朝鲜的话，一个简单却完整的价值流通链就形成闭环了。”
“呵，不管两个地区之间有多少历史恩怨，但到了那时，毕竟是挟高位碾压低位，结果可想而知……届时，报告里所说的【增长看南朝鲜】，就达成了。”
穆思远：“……”
………………
穆思远：“第五个问题……为什么你们缺省的几个产品，明明分属于不同行业，但细细品味起来，却都很有些……让人看不太懂？”
穆丽雅笑了：“因为我们现在是低位打高位，既然先天不占优势，那就只能上一些们听起来或许不齿的小心思。”
穆思远：“我们不齿的小心思？”
穆丽雅点了点头：“对，这些缺省产品的核心思想，就是利用人性或者人体机能的弱点，强化其成瘾性……这一手欧美玩的很熟，但却并没有真正玩出花……至少因为文化和饮食的差异，目前在亚洲地区并没有玩出花来……这就是我们的切入契机。”
说著，穆丽雅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人性里的劣性基因很多，大脑也有许多奇妙的开关，要想让其成瘾，未必需用那些违法手段……西方人口中的【七宗罪】，每一条都在告诉我们该如何在不违背社会法律的情况下，逐渐去激活人体内的这些劣性基因，让他们一步步沉沦下去。”
穆思远：“……”
第92章 我这个小号练废了
斜阳微沉。
连续倾听了四个多小时的汇报，即便正值壮年的穆思远精力远超同龄人，也有些熬不住，不得不将主场转移到了茶室里认真听取汇报其实是一件极耗费的精神的事情，面对著一份通篇充斥著陌生词汇，但又有著严谨逻辑的报告，尤为如此
“你……盯上了莱芜酿酒总厂？”
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的穆思远拎起一把略有些年头的铜火壶，给自家女儿沏了一碗看不见花瓣的茉莉花茶，然后将桌子上盛著撒子和果干的漆盘往穆丽雅身前推了推，示意自家女儿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
神情有些疲惫的的穆丽雅以一个任何人挑不出来毛病的姿势，端起盖碗刮了三圈，轻轻嘬了一口茶后轻轻放下，对于面前的果盘却视若未见：“算不上【盯】，时机不是很成熟，女儿也没打算让父亲现在就出面协调莱芜酿酒总厂的重组工作。”
“事实上，我只是想让莱芜酿酒总厂帮忙贴牌生产一批啤酒……工艺、调口这些方面都不需要大改，仅仅是需要把口味调的更淡点就好……这个应该并不难。”
“如果南朝鲜那边的市场真的被打开了，父亲到时候再出手，推动莱芜酿酒总厂的重组工作也不……不管怎么说，打点样，对三方来说都没什么坏处，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穆思远闻言，点了点头：“也好，虽然这是国企内部之间的重组，莱芜酿酒总厂目前的效益貌似也并不好，但如果师出有名的话，我这边也不会很被动。”
………………
齐鲁是一个很有些奇怪的地方，虽然坐拥天下第一泉，可这边大部分地区的水质其实是稍显过硬的，算不得很好的水源，但齐鲁这边许多地区酿出来的酒，却往往能给人一种惊喜感。
或许齐鲁这边出产的白酒、红酒的风味并不能服众，但这边出产的啤酒，在业内却绝对没人会不服不管是鲜爽度还是滋味的浓郁度，齐鲁的啤酒就是要比其它省份的强。
（南方的同学别拿青岛啤酒说事，地球人都知道南方喝到的青岛啤酒，都是川渝地区灌装的，风味和青岛本地的啤酒截然两码事……事实上，外省人想喝到真正的青岛啤酒，尤其是口感最好的生啤、扎啤这一类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说后世齐鲁的青岛啤酒全国闻名，但实际上，在本地人心里，省内很是有一些品质并不输给它的本地品牌，不管是泉城的“趵突泉啤酒”、青岛的崂山啤酒、淄博的“柳泉啤酒”、济宁的“无名啤酒”、曲阜的“三孔啤酒”，都是一度辉煌的存在……除此之外，奥雷、黑力士、森帝之类的林林总总数十个啤酒品牌，任何一个拿出来，口感都足以跟青岛相提并论。
而在这里面，某人尤其欣赏莱芜酿酒总厂80年代出产的“月宫啤酒”（化名，但莱芜人都知道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