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部分齐鲁本土啤酒品牌一样,它采用的是德国技术,但用料干净无比,只有鹏泉水、大麦芽,小麦芽、啤酒花这四种,全然不见诸如大米或者XX提取物的踪迹……稍微懂一点啤酒的同学都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可以说,这是国内最早出现的优质精酿啤酒品牌之一,品质甚至可以吊打后世动则上百元一扎的小资精酿。
虽然精酿啤酒的口感远胜工业啤酒,但由于成本较高的缘故,月宫啤酒这几年很有些叫好不叫座的意思,莱芜酿酒总厂也有些进退维谷,哪怕进入90年代后很是打了一波电视GG,也并没有真正走出齐鲁……但这是受制于国内的消费水平,受限于营销手段的落后,更是受限于区域保护主义,而不是说它真的差了。
但这种优质精酿啤酒在当下作为出口南朝鲜的外贸项目,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南朝鲜现在的人均GDP刚刚突破8000美元,加之其独特的“汉城超大城市圈”经济结构,正是精酿啤酒需求开始大爆发的时候。
而且最微妙的是,此时中西方的蜜月期还没结束,正值南朝鲜跟华夏建交的前夕,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即便同样推崇身土不二的南朝鲜对于外来品牌再提防,却也不会采取制约性手段……相反,为了能顺利建交、开拓华夏市场,他们还会给予一定程度上的便利。
所以,当某人与穆大小姐一齐梳理了齐鲁现有的资源水平后,几经推演,最终将其列入面向南朝鲜的推荐贸易项目名单里……没法子,现在不是后世,齐鲁的工业配套升级还没完成,一些设想根本实现不了,因此只能矮个子里拔将军,用精酿啤酒这种产业链条其实并不长,但能兼顾增长、利润、就业拉动的“半劳动密集型”项目了。
………………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穆思远朝著自家女儿摆摆手,示意这次的汇报到此为止:“小雅,看到你能为一个小小的外贸项目做那么多准备工作,我很欣慰……既然是到基层去锻炼,那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后面有什么需要我这边配合的,提前说一声就行。”
见到自家父亲眼神里的欣慰,穆丽雅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自嘲:“父亲,我想清楚,我之所以主动申请交流到钻探公司,并不是为了去基层锻炼,事实上,我对重回指挥部没什么兴趣,更没兴趣接你的班……事实上,我在钻探公司待了半年后,这种想法就更加明确了。”
说到这里,穆丽雅低嘬了一口茶,把自己的表情隐藏的很深:“我觉得,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倒不如再给我生一个弟弟,然后把他培养成您的接班人……反正我们有政策,可以生二胎……二十多年前,您为了进步,去响应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这个我理解……但到了现在,我觉得您犯不著有这方面的顾虑,趁著您身体还结实,生个弟弟应该并不是难事。”
穆思远闻言,表情有些不好看:“小雅,你这是怪我从小便对你太过严厉了么……还是说,你还在因为去年的事情闹情绪?”
穆丽雅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每个人的天资都有其上限,我可能并没有那个能力接您的班……既然我这个小号练废了,您重新开个小号才是正理。”
小号?
这都是些什么乱糟糟的?
穆思远从自家女儿半是冷漠,半是讥讽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沮丧,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听说你在钻探公司的时候,跟一个叫做杨默的年轻人走的很近?”
第93章 放屁!
穆丽雅抬起头来,脸上没什么意外:“算不得很近,只不过大家同在一个办公室,他又是我想招揽的人才,彼此接触的次数相对较多而已。”
穆思远笑了笑,虽然说从表面上来看,穆丽雅跟杨默接触的次数的确不算多,放在普通人身上撑破天也就是普通同事和朋友的来往频次而已,但自家女儿什么情况他很了解……这种接触频次放普通人身上都算少的,但放在穆丽雅身上,却是多的不正常。
想要招揽的人才……么?
穆思远沉吟了一下,反问道:“这次的报告,就是你和那个杨默一起弄出来的?”
穆丽雅点了点头:“是的……其实主要还是他负责推演和解说,我只是帮忙弄数据和细节上的查缺补漏罢了。”
穆思远笑了:“难怪你这么看重他,想要把他招揽过来……这小伙子看起来的确不简单。”
穆丽雅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一丝惆怅:“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杨默说,我们之所以觉得他有两把刷子,那是因为我们被困在石油系统太久了,央企独特的小生态圈子把我们变成了井底之蛙罢了……放在外面,他连三流人才都算不上,撑破天也就能在一家二三十人的小公司里当个部门主管。”
说到这,穆丽雅神情有些沮丧:“他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不像是自谦的样子。”
三流人才?
撑破天也就能在一家二三十人的小公司里当个部门主管?
穆思远一脸的愕然。
也终于明白了自家这位素来骄傲的女儿为什么会这么沮丧……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才都只配在小公司里当个几乎没什么价值的小主管,自家女儿的能力至少比对方弱了一两筹,怎么可能还有信心接自己的班?
“放屁!”
感觉受到了侮辱的穆思远一阵恼怒,重重将手里的盖碗顿在茶几上。
见到素来山崩于前不改色的父亲如此失态,甚至连粗口都爆了出来,穆丽雅被吓了一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穆思远有些羞恼地拿起抹布擦拭起茶几上的水渍:“亏你这么看重那小子,竟然把当成猴子耍,那个姓杨的家伙太不是东西了!”
“哼~!三流人才?……你倒是给我找一个精通经济,有著完整知识体系,思维还这么严谨的三流人才来!?”
“这小子太可恶了,这份报告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东西我以前都没接触过,一些细节支撑点更是细腻到令人发指,对岛国和南朝鲜的社会情况比我还了解……要不是这小子明明白白的就是个齐鲁人,我差点以为他是在那边长大的了!”
说到这,穆思远不爽地将抹布往茶几上一丢:“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份逻辑严谨的报告是以宏大叙事的角度来推演的,仅从经济角度来说,其视野站位高的惊人……如果这都之算作是三流人才,那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是不是统统都该扫进垃圾堆了!?……哼!”
看著脸庞隐隐有些涨红的穆思远,穆丽雅总算明白了自家向来注重风度的父亲为什么会忍不住爆粗口。
从1978到2008这三十年,是华夏睁眼看世界的三十年,也是摸著石头过河的三十年……尤其是头十年,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在这种情况下,各行各业有本事的专业人才固然能让人高看一眼,但真正高端,真正稀缺的,却是具有视野高度,并且能够在某一领域具有通盘思考和推演能力的人才……而这种情况在所有的行业中,尤以经济领域最为突出。
自建国以来,石油系统就是国企中的富家子,也是最先与国际接触的行业之一,虽然踩过的巨坑不计其数,但对应的,通过复盘却也逐渐积累了相对丰富的经验,故而在某段时期里,石油系统出身的人被调任进帝都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本来石油行业就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战略型行业,结果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这就使得这个行业位卑权重的情况愈发明显……想想看,钻探公司不过就是家下属的生产单位而已,但只要有必要,正处级的王一诺就能分分钟见到平原郡的郡守,然后面对面地坐到办公桌面前平等沟通。
一个钻探公司的总经理就已经这么牛叉了,那么比他等级更高的领导呢?
所以,这就是苏宇的舅舅想方设法也想让自己的外甥成为钻探公司正式工的原因,这就是穆思远明明只是石油系统的一员,却并不把推动一个地方国企的重组工作当回事的原因……重要性不一样,上升通道不一样,天花板不一样,影响力自然也就不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石油系统在某个时间段里之所以上升通道大变样,其行业地位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国际经济守则的理解在这个时间段要比别的行业更加深刻。
但杨默这番言论一出,无疑是等同于往粪坑里丢了一颗炸弹。
写出了这么一份推演报告的杨默都只能算是三流人才,那我们呢?
是不是该避人一头,然后裹著军大衣乖乖地去看大门!?
这完全就是在杀人诛心嘛!
见到自家的女儿笑了,穆思远总算微微松了口气,捏碎了一颗核桃,把核桃仁递了过去,然后用一种难得的家常语气问道:“听说那个小伙子不太懂得藏拙,夹在钻探公司几个科室之间,很是有些被动?”
小伙子?
听到自家父亲对杨默的称呼,穆丽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著自家父亲那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反应,不知为何,穆丽雅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
想了想,还是接过了核桃仁:“在我看来,他已经在很努力地藏拙了,只不过钻探公司老狐狸多,有些人想表现但没那个本事,有些人想藏拙,却又在那些老狐狸面前藏不了……父亲说的对,以他的性子待在国企里面,总归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而他身边,似乎也没有人教他这些。”
第94章 有些看不懂啊
穆思远轻轻一笑:“你不是想招纳这个小伙子么,这不正好,静静地看他摔两个跟头,再以朋友的身份指点指点他,再伸手帮一帮,一来二去,不就成了?”
穆丽雅眼中露出一丝讥讽:“父亲,这都快二十年了,您的手段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套……你觉得,这招就真的那么无往而不利么?”
穆思远脸上的笑容不变:“人嘛,总归是种趋利避害的生物,杨默那小伙子就算再聪明,但终归是个没有什么背景可言的白丁……只要能留够足够的台阶,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吃上一两次亏后,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穆丽雅歪著头看他,表情有些奇怪:“父亲,你还记得张文顺么?”
张文顺?
听到这个并不如何陌生的名字,穆思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说实话,半年前知道名义上的领导是他之后,我著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回到了钻探公司。”
隐约知道一些内情的穆丽雅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发散,只是仔细地剥著核桃仁上的褐皮:“父亲,你知道张文顺是怎么对待杨默的么?”
那个老狐狸如何对待杨默?
穆思远皱了皱眉:“不是很清楚。”
穆丽雅将一块剥好皮的核桃仁放在嘴里小口咀嚼,直到咽下去了后才说道:“支持,几乎毫无保留地支持……在杨默身上,张文顺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八个字近乎做到了极致……虽然刚刚回到了钻探公司的张文顺现在没有什么能量可言,但能够让一只老狐狸如此对待,你口中的这位小伙子,显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穆丽雅自嘲似地笑了笑:“不得不承认,比起看人的眼光,比起笼络人心的手段,我们齐鲁人的确比南方人差的多……君子欺之有方,故而示之以诚么?……啧啧,那只老狐狸的眼光之毒,果然不是我等后辈能够与之比拟的。”
小心翼翼地用手将核桃皮扫进垃圾桶,穆丽雅看向自家父亲的眼神里再次带上了一丝讥讽:“的确,杨默前段时间有些被动……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去应对的么?”
捕捉到自家女儿的眼神,穆思远心里有些黯然,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穆丽雅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你口中的年轻人,并没有跟咱们指挥部那些所谓的青年俊彦一样,面对著上面所谓的【考验】,全程唯唯诺诺,默默忍受,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你们这些领导看不懂的地方,不断挖坑,积蓄力量……然后等著你们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这不可能!!”没有什么犹豫,穆思远就否定了自家女儿那听起来宛如YY小说的幻想。
开什么玩笑,身为央企的钻探公司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地方国企可以比拟,虽然只是个下属单位,但其甚至在石油系统里面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钻探公司的实力和辐射六省的社会资源调动力(虽然影响力有强有弱,但确实是无需借助上级系统,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鲁川滇黔桂沪六省的资源,背后的原因以后会提到),公司的领导班子得无能到什么程度,才会对一个目前什么都不是的小年轻低头?
钻探公司的领导班子无能么?
显然不是,如果真的无能,以他们的客家地位,早就被指挥部管的服服帖帖了,双方还犯得著斗而不破地僵持了近二十年?
第二次见到自家父亲的失态,穆丽雅笑了:“呵……不可能么?”
穆丽雅贴心地给穆思远续了一杯茶:“父亲,知道么,据说张文顺当初是打算跟其它科室死磕,然后保住杨默这名他目前唯一认可的爱将的,但跟杨默聊了不到半小时,他就改变主意了……换句话来说,杨默退出那个经营指导小组,是他故意的……我知道您以前与张文顺共事过一段时间,也明白那个老狐狸的性子,如果这其中没有充足的把握,他会眼睁睁地放弃好不容易赢来的主动权?”
嘶~!
三番四次听到张文顺这个名字,穆思远似乎被勾起了一些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张大队……不,张文顺有这么看重杨默?”穆思远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
穆丽雅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可能比你以为的还要看重……根据我的观察,张文顺很可能并不清楚杨默的反击手段是什么,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毫无保留地支持。”
穆思远再度吸了口凉气,杨默这两个字的份量不经意间又重了几分之余,却也莫名生出了几分悲凉。
那个脸上似乎永远挂著人畜无害微笑的死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
这么一个曾经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手,事隔十多年后,却不得不依仗一个并受自己完全掌控的年轻人,其处境之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他不是初入社会的小白,自然不会天真到会去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士为知己者死”的傻帽,作为一个领导,手里面任何一个不被完全掌控的因素,都是危险的。
想了想,穆思远忽然笑了:“小雅,身为朋友,难道你就没有侧面提醒杨默一下,张文顺现在的处境,以及他忽然调回钻探公司的真正目的?”
穆丽雅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喜欢自家父亲这种隐隐的幸灾乐祸:“我提了一嘴,告诉了他那只老狐狸是贵州人,并且是在西南石油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以他的聪明,自然瞧出了这其中的因果……但他却依然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其态度毋庸置疑。”
恩?
瞧出了其中的因果还没有改弦易辙的意思?
穆思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们齐鲁人有这么重情重义么?
还是说……
啧,这个听闻对自家女儿都不为所动的年轻人,有些令人看不懂啊……
第95章 重归边缘的综合办
进入五月份中旬,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于是发现自己部门情况有些不太妙的初代目菜鸟们,也逐渐烦躁了起来。
叮铃铃~
“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原本一脸阿谀笑容的蔡兆丰顿时垮下脸来:“林盘那边计划搞个石油会战纪念馆,公司工会打算在那里面规划一个荣誉室,让我们去跟著开个会,然后出个方案……小黄,小李,准备好纸笔,跟我走一趟林盘吧。”
两个小组员面面相觑:“林盘?出方案?蔡组长……可这不应该是工会的本职工作么?”
这种由下级单位建设的纪念馆基本上都是自嗨的面子工程,规模可大可小,事实上,以当下的大环境,也不可能给你建的很大,说不定就是腾出几件空余的平房,摆上几件老器物,挂上几张照片就完事。
像这种事,基本上就是给工会那些临退老干部“发挥余热”用的,他们实在想不到,这活竟然会分摊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以马仔的身份……这不是欺负人么?
蔡兆丰不耐烦地瞪了这两个小马仔一眼,全然不见两个月前的亲近:“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动作麻利点,车子已经在工会门口等著了!”
感觉自己已经沦落到了马仔手底下的小马仔的两位二代目菜鸟,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地站起身来……
………………
“什么?让我们下基层跟踪调研,然后出一份《关于生产单位减负工作推行的现状》的报告……额,可这不应该是总经办的工作么?……这是谢秘书的意思?因为总经办最近的工作重点在安顿职工家属的工作身上,暂时抽调不了人手?……额,好吧。”
保书贤怏怏地挂了电话,很是长吁短叹了一阵后,扫了扫身边一男一女两个小徒弟,垂头丧气地指了指男生:“小陈,今天回去后准备一下,明天跟著我去基层走动几天吧……随身带一套换洗衣服,到时候未必能够当天回的来。”
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小姑娘有些委屈:“保组长,为什么最近都不给我安排工作了……是我表现不好么?”
保书贤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跟这个没关系,而是……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最近的活都是脏活累活,一个小姑娘未必扛得住……等需要落笔的时候你再顶上就成。”
见到自家素来好脾气的小组长有些狂躁,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乖乖地哦了一声……
………………
“恩?运输大队的油罐车在经过村口时没注意看路,撞死了两头羊,然后被村民们围起来不让走了?……该赔钱就赔啊!……这不应该是工农科的工作么?”
“什么?工农科让你们找综合办,说现在手里的事情多,没功夫搭理这种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