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显道：“哪需要等颜颜和畅畅？你如果毕业后想来市政府很容易的。我们招商引资办公室、还有筹建中的旅游局肯定都非常欢迎你。哦，如果按照旅行社的发展，文化部和外经贸肯定也非常想要你。”
方明澈道：“我还是靠近政府、远离政治更方便。”
现在是没有限制公务人员做生意，甚至过些年还要鼓励大家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但以后会限制的，他不想到时候再来抉择。
还是就在高校混个教职，同时经商比较好。而且，王德显刚才虽然嫌那些同事、尤其是老同事叨叨、干涉他的生活，但其实也有些受到约束。
他还是喜欢过政府体制外，挣了钱就能花的日子。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王如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一定会被扳回去的。
“嗯，听你这么说，文化部那边有戏啊？”
王德显给自己舀汤，顺手给方明澈也舀了一碗递过去，“嗯，他们对咱们把各地手工艺品弄出国去展览，还想创造条件售卖的事很感兴趣。但咱们得先拿出些成绩来。”
方明澈挑眉，“难道是要先有订单？”
“对，就按照你规划的，先让吴明举过去展开工作。如果证明手工艺品是有销路的，到时候这边加急给办手续，让咱们挂在文化部。你说的10%利润上交，我看他们挺心动的。真要有钱，尤其是外汇寄回来，到时候肯定什么都好说。借个名义给咱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但确实人家的名头不是那么好借的。借了万一有什么，要担责任的啊。万一你搞走私呢？
这10%当然只包括卖手工艺品的所得，不是旅行社整体利润的10%。漂洋过海的，豆腐都能卖到肉价钱。小方敢提出10%，那肯定是有把握利润不只10%，甚至都不只20%的。
想想这小子当初在天安门广场，带着他们手工艺品合作社去摆摊。第一天就敢把价格直接向外宾double，而且销路真的还可以。王德显也觉得大有可为！
外国人有钱，日本人均收入是我们的几十倍。而且他们就是崇拜华夏古文化啊。
如果成了，文化部这就是白捡的好处啊。可惜招商引资办公室让旅行社挂靠不是太名正言顺，不能这么干。不然，这又能算成是自己的政绩。
一开始吧，招商引资办公室真的是给他爷爷面子，这才答应租两辆商务车的。而且当时办公室刚建起来，工作不好展开。一年赚一万八的租金，也还算可以。而且总结里不是还可以带一句，旅行社的成绩都是在招商引资办的扶持下得到的么。
但后来看到旅行社挣钱，他领导也是挺眼馋的。就是可惜不那么名正言顺！旅行社就真要挂靠，那肯定也是挂靠在以后重建的旅游局。不然，这10%的利润上交，他领导也挺想要的。
方明澈点头，“那就先干着，证明那边有不少人想要，我们再代购。”
这说白了也是倒买倒卖，赚差价。但是，这一方面可以给广大手工艺人创收，一方面可以出口创汇。而且还能挂靠在文化部，弄个文化大使的名头。那这就比牟其中在国内倒卖闹钟赚取高额差价来得安全。
方明澈可一点不想成为去蹲监狱的改革先锋，让后来者唏嘘不已。去看守所蹲五天，交20块的罚款，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嗯，有了文化部的默许，吴明举要带或者寄那么多手工艺品去东京，手续上肯定就方便多了。邱音那里也可以来一份，少带一些。反正她出去花不了太多钱，而且不用租房子。
杨梅倒是对方明澈可以去日本挺感兴趣的。
“那我以后休长假，也可以通过旅行社去日本玩咯？日本的医术也有独到之处，我想去见识、见识。”
“完全可以啊。东京和Beijing正式签字，结成了友好城市，如今办旅游签证还比较容易。至于花费嘛，到时候也在老王的分红里扣就是了。不过，你也是解放军，要因私出国应该不容易吧？”
杨梅顿时泄气，忘了这一茬了。同理，王德显这个政府公务人员要出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俩都需要特批，或者走公派的路子！
据方明澈的印象，80年代中国是公派了很多政府公务人员出国去学习的。一般是以半年为期！至于杨梅，如果成为301的年轻骨干，改革开放的背景下也是很有机会出国去交流的。
杨梅听了他说的，“那还不是又要论资排辈。”
“至少你出去的时候，旅行社的分红可以让你不用变得抠搜啊。”
杨梅想了想，“对啊，我们医院里其实有过医生去援非。为了把出国的补助津贴省下来，可抠搜了。那还是在有钱也没太多地方可以花的非洲。如果我去了东京、纽约、伦敦、巴黎，天天看着那些好东西眼馋，真的是受洋罪啊！”
吃过晚饭，方明澈就告辞了。他觉得老王这个房子挺好的，小而全。厕所也有，水龙头直接入户。而且住这里头，安全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大门口有人站岗啊！
可惜，这里头的人就算房子出租，轻易也不会对外。
敲定了把售卖非遗产品的活计挂靠在文化部的事，方明澈心情很好的骑车回家。
正好赶上众人从崔老板那里吃了晚饭回来。至于林母的吃食，之前伙计就送过来了。林嫣的月子餐，是林母单独给做的。
韩梅看看方明澈，和他讲了自己觉得世道变化很快的感受。至于羡慕嫉妒颜颜，早就已经羡慕嫉妒不过来了。这小丫头片子名下有一个小偏院啊！正常能挤着住三四家人的小偏院。
方明澈道：“打开国门，是会飞速发展的。接下来国人要受的冲击还多呢！”
回头，国外的各种思潮都会涌入。而且，随着电视机的普及，国外的优渥生活也会被更多的看到。
他记得上辈子自己看《神探亨特》，看到里头家家户户有小汽车、住高楼大厦可是十分震撼的。嗯，看到外国电视、电影里，他们可以一回生、二回熟，然后就礼貌性的上床，那更是眼睛都瞪大了！
反正这些蜂拥而至的资讯，是会让国人大受震撼，甚至产生自卑心态的。不然，我们为什么对80年代女排的五连冠那么重视？不就是因为我们只能在这些方面找回点场子么。真的，中国如今太穷了！
看韩梅盯着自己，其他人也看了过来，方明澈道：“如今给你们看的外国电影都是30年代拍摄的。里头的生活已经让大家有些瞠目结舌了。国家以后如果引进日本、美国当代的电视剧，你们还不得震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反正记住一句话，我们会迎头赶上的！大家不要沾沾自喜于如今的收入是人均收入的两三倍甚至十来倍。我们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大到你们无法想象。等着吧，等邱音和吴明举给你们捎照片回来。”
玲子以前就看过舅公带回来的照片，譬如那张她提到过的、长途汽车站的候车椅。每把椅子都配了个电视机，投币一元就可以看十五分钟。
还有吴明举和崔英奇，他们在东京打黑工的时候肯定多多少少也目睹过东京的繁华。
崔英奇道：“方老师的意思，我们以后要向国外的收入水平看齐？”
他刚来的时候，方明澈给了他月300的高薪。后来日语导游组正常运转起来，他和吴明举都是组长级别，和邱音同级。拿到手的基本工资加分红，也跟这个数目相当。
在这个年代，这是绝对的高薪！就是王家老爷子实际拿到手的钱，也就跟这差不多。当然，人家还有各项福利待遇。关键人家有实权，这不是外头能比的。
但是，就普通人而言，这已经是天花板了。
甚至就连秦天，如今担任日语导游组的司机，也能拿到百元以上。大大缓解了他们整个家庭的经济窘迫，也让他爷爷能正常用药了。他也希望能有方老师说的那天，爷爷他们这些国民党抗日老兵的功绩等到国家的正式承认。盖棺定论对中国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一开始秦天其实多少还有些膈应为日本人服务。他爷爷更是想不通！但要吃饭啊，日本人的钱一样挣，而且更应该多挣！
如今国家在提倡中日友好。就前几天，1980年6月12号，推动中日邦交正常的日本首相大平正芳去世。
究其原因，大平正芳这个日本人对中国是比较友好的，在他的位置上为中日关系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大平正芳在《中日联合声明》中承认了日本对中国造成的严重伤害，其所说的“痛感责任、深刻反省”这句话一并被写进了《中日联合声明》中。
另外，大平正芳开启了对华政府开发援助的大门。（从1979年到2007年，日本以低息、长期的优惠条件，累计向中国发放贷款约3万2千亿日元、约合300亿美元。日元贷款对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就连他爷爷了解情况后，也说这个鬼子算是鬼子里还不错的人了。而且抗战期间，也出现了伊田助男这样的国际主义战士。（伊田助男于1933年，把装有十多万发子弹的运输车开到了抗日游击根据地，送给中国人，然后饮弹自尽。文化部有禁令，抗日神剧的反面角色不能姓伊田。而且中国人给他修了抗日烈士陵园和纪念馆。）
方明澈看看眼睛biu的一下就亮起来的众人，赶紧道：“一步步来，一步步来。第一步呢，吴明举去到东京把工作开展起来。按当地平均收入给他开1200人民币一个月起步。以后他做好了、做大了，肯定要从国内源源不断给他派人过去。工资也都按当地水平发放，干得好的都有机会。可以轮着来嘛，大家都轮着去一两年！邱音那里也是一样的，巴黎或者伦敦，同样按当地收入水平给发工资。轮着外派，干得好的都有机会。更远的美国那些，就是再下一步的事了。总之大家好好干，给国家创汇，也给自己创收。旅行社不会亏待大家的！”
韩梅和宁安安、小莫等人都眼睛亮亮的，是轮着来就好啊！大家都有机会。
司机组的组长小沈忍不住道：“方老师，我们司机有机会么？”
“肯定有啊，国外也需要司机嘛。而且，一开始不就让你们跟着一起学外语么。不就是去了国外可以用么。”
小沈瞠目道：“那会儿你就想到这一步了？”
他们就说，司机学英语、日语，好像平时也没什么派大用场的时候啊。这下好了，如果可以派出去驻外，一个月1200起步。旅行社包住，吃的话自己做应该也挺省的。
听说吴明举准备自己带大米过去，买两个日本产的电饭煲做饭菜呢。他说电饭煲可以做的菜也有很多。到时候一户建会有小花园，他可以自己种菜。
吴明举去日本待过的，他肯定知道这些都是可行的。
方明澈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啊！不过，那会儿就跟你们说，你们肯定觉得我吹牛。你们背后是不是说我最会画大饼了？”
旅行社众人讪讪的，“没有、没有，您比我们看得远！”
啧，您都出来了！
“画的大饼最终能实现，那就不是画大饼了。不过，你们挣了钱，不要在国外胡乱用了。带回来，带回来在团结湖小区买房子。或者就像吴明举、崔英奇一样能带得回来外汇，先放着也行。我和他们的观点一致，觉得外汇肯定要涨。”
“肯定、肯定不在国外乱花。”
韩梅看着激动保证的同事好笑不已，说得跟你们已经挣到外汇了似的。不过，这个远景真的好值得期待啊！
姐夫说过，会对自己一视同仁，不给什么优待。但做得好，别人有的机会，她肯定也有。那她也许不久的将来，也可以出国去挣高工资了。她不用羡慕颜颜这么小就可以出国，因为她自己也有机会。
顿时，一个个都拉着或者围着吴明举，“老吴，这就全靠你了啊！”
吴明举从来没有被这么热情的对待过，当下也有些激动地道：“方老师路都给我指出来了，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月底就要赴日了，这回是堂堂正正的过去，不是躲在渔船里偷渡。
小胡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
方明澈道：“不只是过去办手工艺品的展览，然后招揽游客和我们旅行社签约。也许将来有一天，条件成熟了，我们可以在国外开旅行社，把国人带出去旅游。就刚才韩梅跟我说，觉得这几个月看得眼花缭乱的，因为这世道变化太快了。我跟她说，以后还有更快的时候呢！所以，大家不要觉得不可能，你们入职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今天吧？不妨好好展望一下未来，规划自己的发展道路。和旅行社一起水涨船高！”
众人猛点头，忽然觉得前路明确了很多啊！
听到这边很热闹，晚一步过来的玲子、高翔也和众人一起点头。
林母在厨房洗碗，看众人跟吃了毒蘑菇似的，忍不住一阵好笑。不过，如果真能像女婿描绘的这样发展，那在旅行社干，是比较有奔头啊。
她看看激动的韩梅，幸亏这是林怿姐姐、姐夫开的旅行社。不然等韩梅能挣数倍于林怿的高工资后，还不得踹了他啊？
韩梅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都还很激动。忍到进了自家的门，她对林父和林怿道：“姐夫暑假要带着颜颜去日本东京！”
等吴明举过去立稳脚跟，他们父女的护照、签证肯定也就办下来了。到时候飞过去很方便的。
“听说三个小时就飞过去了！”
林怿看到韩梅激动得脸都发红，忍不住道：“你这么激动干嘛？”
他当然也羡慕姐夫和外甥女啊。不过，这一年多看下来他姐夫干成什么事好像都不值得太惊讶。所以，现在比较奇怪的反而是韩梅的表现。
林父也跟林怿的反应差不多，他女婿已经让他惊讶过很多次。这一次都不算什么了，或者说有点麻木了。
韩梅道：“如果吴明举干得好，我们其他人都有机会轮流外派的。到时候按照当地工资水准给我们发工资。”
林怿瞪大眼，“东京的工资水平很高吧？”
“全日本的平均月收入是1200，就按这个数发给吴明举。其他人哪怕低一点，也比中国的工资高太多了啊。”韩梅一直很注意压低声音，财不露白！
林怿咋舌，“这么高啊！”
他很快要涨第一年的工龄工资了。但因为没考过一级技工、更没有考上职工大学，他的月基本工资还是35元。工龄工资一年也就涨五毛！
那韩梅如果被派去东京，一个月工资就能抵自己两三年啊。
“哎，这个话就到这里为止了啊。”
林怿第一反应就是这钱可不能被老丈人家又抢去了。之前小舅子很得意的跟自己显摆，他削水果卖，月入过百了。老丈人家因此终于不再成天惦记韩梅的收入。但要是知道韩梅可能过千，他们又得眼红！
韩梅知道他什么意思，“放心吧，具体的我肯定不说。”回头就说一两百一个月好了。毕竟出国了，工资肯定要涨。
林父在旁边听着，也被1200这个数字吓到了。他也是那个感觉：这世道变得好快啊！
六月底，方明澈终于把期末考试熬过去了。他这段时间补课、复习搞得头昏脑涨。破天荒的在宿舍住下了。
终于考完，他回到家倒头就大睡。
林嫣今天6月27日终于出月子了，带着小儿子一起酣畅淋漓的洗了个澡。
她洗澡，方畅由姥姥抱着在旁边看着。嗯，他0.1的视力肯定看不见。但能很近的闻到妈妈的味道也OK。
林嫣在渐渐让她妈多抱方畅。不然一天到晚跟粘在她身上一样，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等洗好了，她顺手把内衣搓洗了晾上。其他衣服放到洗衣篮，明天洗衣机一起洗。然后就抱上了小儿子往厢房走。
“走，我们去找爸爸咯。爸爸终于考完了！”
走过去遇到颜颜轻手轻脚的出来，然后对着她们竖起了手指，‘嘘’。
“你爸睡着了？”
颜颜点头，“嗯。”
“那算了，不闹他。这段时间他也累得慌。”
林嫣抱着方畅进去，把已经40天、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放到之前卖菜买的磅秤上。
“哎呦，不错，我们长了五斤多了。”
生下来的时候六斤二两，这会儿都十二斤了。她月子里吃得科学、营养，奶水是很充足的。
林嫣对跟进来的颜颜道：“你那会儿，家里没什么营养品可以吃。我奶水就不够你吃。供销社的奶粉又从来都是被关系户买走，普通人根本轮不上。不够的时候，你爸只能弄米糊糊来喂你。幸好倒也没差多少奶水！”
她后来才知道，婆婆居然还记了数，说她生个丫头片子都吃了80个鸡蛋、五只鸡！当时把她给怄得啊！
还好明澈当场就怼回去了，“80个鸡蛋才多少钱？我们每个月拿十块回家，让你伺候月子又单给十块。”
颜颜挠头，“没找四伯帮忙买奶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