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25节

  他也瞧出了赵四快要按捺不住心头的戾气,唯恐陈胜是为了缓解赵四的杀意,随便找些人给赵四出气。

  陈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您为什么会觉得,孩儿这是在栽赃呢?”

  陈虎拿一种看大傻子的眼神瞅着他:“换做你,你会带这种明显能证明身份的事物,去干杀人的勾当吗?”

  陈胜笑:“正常情况下,肯定是不会的……但得分时候!”

  陈虎:“什么时候?”

  陈胜缓缓说道:“一,做惯了这种买卖,自信万无一失!”

  陈虎想了想,认可的点头:“说得过去,当年咱去摸那些山匪哨子时,也没掩饰过咱陈家商队的徽记……还有呢?”

  陈胜:“二就更简单了……信仰!”

  陈虎一头雾水,“何解?”

  陈胜:“简而言之就是,他们不但骗别人,连自己也骗!”

  陈虎露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自个儿都骗吧?”

  陈胜认真的说:“神棍,绝对是世间上最不可以常理去揣度的物种!”

  说话间,赵四已经回来了。

  不过,他出去的时候,是空着手的。

  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斩马刀:“问了,刘五去立规矩,被两个野道人给打出来,一怒之下,就带人砸了他们的摊点!”

  动机,也有了!

第二十五章 一举三得

  赵四提着斩马刀进门来,扬起刀子就要割断吊着右臂的布带。

  陈胜连忙一把按住斩马刀,认真说道:“四叔,您信侄儿么?”

  赵四拧着两条浓眉,不悦道:“大郎这是哪里话?你几时开口,四叔没有放在心上?”

  陈胜:“您若信侄儿,此事便交与侄儿来办,保管令四叔满意!”

  赵四两条浓眉拧得更紧了,他一把拉开陈胜的手臂,低喝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家中叔伯还未死绝,几时轮到你一个黄口孺子来给咱家出头!”

  正要说话的陈虎:……

  陈胜执着的再一次按下扬起的斩马刀:“四叔,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的,这些贼道不简单,咱晌午前才砸了他们的摊点,他们晚上就直接下了杀手,一看便知非良善之辈!”

  “哦,是吗?”

  赵四咬着一口钢牙,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四叔几时与你说过,四叔是良善之辈啊?”

  “四叔!”

  陈胜拧起了眉头:“侄儿知您怒不可遏,此事您也确实怒,但男人发怒是本能,制怒才是本事!”

  “你现在领着人马去杀光那些贼道,没问题,孩儿也相信,您绝对做得到!”

  “但您想过没有,您杀了人之后怎么收场?”

  “单看这些贼道人进陈县之后的这一系列熟练举动,便知陈县绝对不是他们的第一站!”

  “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后手?”

  “还有咱们今晚才宴请过陈夫,向郡衙传递了咱们服从他们治理的态度,扭头就在陈县内大开杀戒?”

  “郡衙会如何看咱猛虎堂?”

  “猛虎堂若是没了,往后咱家摆摊做买卖的这些叔伯婶娘该怎么办?”

  “乱世将至,咱好不容易才拉扯起猛虎堂这么一支暗处的人马,留待往后保护家小!”

  “您这一怒,就全给葬送了,万一明日就天下大乱,乱军杀至陈县,难不成您要咱家这么多叔伯婶娘、兄弟姐妹,都引颈待戮吗?”

  他没怒。

  但这些话,多少有些欠考虑。

  至少猛虎堂这一支人马的作用,就不应该现在揭露。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陈虎与赵四便异口同声的问道:“乱世将至是何意?”

  赵四问话的时候,连手里的斩马刀都放下了。

  他是个喜欢动手多过于动脑子的人,但他有个很有的优点,那就是尊重和听从动脑子的人。

  陈胜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了。

  但话已出口,他也无法将说出来的话咽回去,只能道:“此事容后再细说,侄儿只一言:四叔若是还认我这个侄儿,便将此事交与侄儿来办,若是办不利索,四叔再要杀人,侄儿定当帮着四叔磨刀!”

  赵四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斩马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掷,摊手道:“既然大郎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四叔若是再一意孤行,反倒显得四叔比你这个侄儿还不懂事……不过咱得把话说头了,不管你如何处置此事,但凡要动手,便只能由四叔来,你尚年少,手不宜沾血!”

  陈胜与陈虎一听,皆是大感松了一口气。

  爷俩默不作声的瞄了一眼地上的一具尸体,很默契都没有跟赵四辩驳,陈胜手上已经沾上了一条人命。

  “我的法子,很简单!”

  陈胜拉着二人回到堂上坐在,不紧不慢的笑说:“咱猛虎堂作为陈县这地面儿上有名的奉公守法团体,当然得坚决拥护郡衙诸位大人的守土牧民之策,遇到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自当踊跃举报、积极配合,一展我猛虎堂奉公守法的美好品德。”

  “若这些贼道是清白的,那么咱就权当请郡衙帮咱们查案了!”

  “也免得咱杀错人,放过了真正的幕后凶手!”

  “若这些贼道当真有问题,那也让郡衙帮咱们去承担这些贼道的第一波冲击!”

  “依我看,此事若真是这些贼道所为,这些人恐怕不是什么易于之辈,等闲的官差、郡兵,应该拿不下他们才是!”

  “当然,若是郡衙一波就将这些贼道拿住了,那也省了咱们很多手脚,到时候随随便便使点银钱,就能让四叔去郡衙大牢里,尽情炮制这些贼道解恨!”

  “可若是郡衙拿不住这些贼道,届时咱们猛虎堂的人手再杀上去,助郡衙捉拿这些贼道!”

  “一来,给四叔报仇雪恨!”

  “二来,借此进一步向郡衙的诸位大人传递我猛虎堂奉公守法的态度。”

  “三来,让官差与郡兵去打前站,也可避免我猛虎堂与那些贼道的直接冲突,减小人员伤亡!”

  他提起堂中的水壶,倒出两碗蜂蜜水,笑吟吟的递给陈虎与赵四:“一举三得,怎么着咱家都有得赚!”

  二人接过陈胜递过来的水碗,抓耳挠腮的对视了一眼。

  赵四:二虎哥,这小阴货,真是咱家的种?

  陈虎:说来我也不信,可他还真就是咱家的种……

  赵四:越瞅越不像啊!

  陈胜见这俩老货眉来眼去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哪一环出了岔子,好奇道:“怎么,您二位有不同意见?”

  “没,没有意见!”

  二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

  “那么此事就这样定了!”

  陈胜一锤定音:“明日一早,四叔就派人抬着这两具尸首,去北市亭报官……最好找两个今日在场的目击者,一同起去!”

  “报官之后,直接请北市亭派遣亭役,清查那些贼道人!”

  “对了,明日一早,四叔就多派些人手,去四城门蹲守,谨防这些贼道人脚底抹油。”

  陈虎沉思了片刻,皱眉道:“大郎,你这个法子是很好的,可你想过没有,万一亭役去后什么都没查到怎么办?那些贼道也不可能都是没脑子的,今晚伏杀失手之后还能不知道销毁罪证,傻乎乎的等咱找上门去?”

  陈胜笑道:“这还不简单?明日报官之时,咱给陈夫使点银钱,令他无论有没有查到罪证,都一定将那些贼道绑回北市亭暂押!”

  “这毕竟是当街杀人的大案,又有尸首和目击者为证,让陈夫逮几个人回去调查,不难吧?”

  陈虎想也不想的点头道:“不难!”

  “这就够了!”

  陈胜一拍手道:“若此事真是这伙贼道所为,那这伙人得是些多凶悍暴烈之徒?常言道做贼心虚,北市亭若只是当场查证,他们提前隐藏了罪证或许还能忍住配合北市亭调查,可一旦北市亭要逮人,我不信他们还能忍住不动手!”

  “他们毕竟是外乡人,遇到这种阵仗,心头总会觉得官差会偏帮本地人……”

  陈虎与赵四都曾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对人漂泊在外时的心思,再了解不过,此刻听陈胜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便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陈虎朝他挑起一个大拇指:“老子走南闯北混迹半辈子,就没见过比你崽子更阴险的人物!”

  赵四见状,连忙也竖起一个大拇指,大点其头:“对,四叔也没见过比大郎更阴险的人物!”

  陈胜:……

  阴险,是褒义词吗?

第二十六章 主要矛盾

  “咚……”

  “开市!”

  市吏中气十足的呐喊声,夹杂在悠扬的晨钟里,响彻北市。

  陈胜在陈虎的陪同下,缓缓登上有余酒家的三楼。

  有余酒家,乃是郡丞刘迁刘大人的产业,三层高的酒楼,在以平房与二层阁楼为主的北市内可谓是鹤立鸡群。

  陈胜凭栏而望,就见藏蓝色晨曦下,淡淡的薄雾飘荡在北市上空,点缀着被一条条笔直的长街、巷弄切割得极富几何美感的方正北市,呈现出一种宁静而悠远的人间烟火气。

  宛如傍晚时山间笼罩在炊烟中的农家小院……

  “大郎,喝些什么?”

  落座的陈虎笑着大声问道。

  陈胜头也不回的回道:“热汤、蜂蜜水,都行!”

  “喝什么热汤、蜂蜜水,今日这种大日子,当佐酒助兴才应景!”

  陈虎鄙夷的说道。

  陈胜无奈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二伯,我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

  陈虎越发鄙夷:“你成婚都已五岁,还是个蛋孩子?听二伯的,饮酒!回家后清娘若是怪罪,你尽可推到二伯头上!”

  “不喝,谢谢!”

  陈胜无力的说:“要没有热汤、蜂蜜水,给我来碗肉糜粥也行!”

  “行吧行吧!”

  陈虎反倒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高声叫喊道:“保佣,来一壶黍酒,荤腥佐酒菜三两碟、肉糜粥一碗!”

  “大爷,小号今日有昨夜屠宰的羊肉头,滋味绝佳,可使得?”

  “使得,尽管上便是,不差你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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