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179节

  当上原勇作听到军中居然流传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惊讶的半天没有出声。幸德秋水是什么人?是被打成谋害天皇的罪人,这件案子还是在陆军的支持下才迅速定案判刑的。国内的知识分子们也许还会对幸德秋水抱有同情之心,但是作为天皇陛下忠贞的代表,陆军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叛逆的。

  如果陆军出现了这样的叛逆,也就意味着派遣军的士兵们对于强迫他们来满洲作战的军部之不满,已经快要溢于言表了。带着这样的军队,怎么还可能继续打下去。

  这个时候上原勇作已经觉得,军部想出的以拖待变的满洲作战方针,简直是一个蠢的不能再蠢的想法。支那革命委员会根本不着急入关,反而好整以暇的打着反帝的旗帜整合着整个满洲的力量,他实在没看出支那革命军有什么破绽,倒是派遣军内部先出现了矛盾。

  上原勇作以为,归根到底还是国内的教育出了问题。国内某些知识分子打着脱亚入欧的口号,从西方引进了自由主义,教会了国民什么叫思考,才会导致出现幸德秋水这样的逆贼,现在连军队中的士兵思想都被腐蚀了。

  学校应该教育国民为天皇和皇国去死,而不是教育他们去思考为什么要为天皇和皇国去死,否则陆军还有什么凝聚力。上原勇作虽然把自己的想法写成文字寄给了山县大将,可国民教育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扭转的,他现在最为棘手的还是要压制住士兵和军官之间的对立情绪。

  只是上原勇作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他只能在给山县大将的信件中委婉的建议,还是早日结束战争把军队带回国内去整顿为好,在满洲这种共和思想弥漫的敌国领土上,无所事事的将士们只会胡思乱想,从而为共和思想所诱惑。

  上原勇作还直接点明,被毒害的不仅仅是那些新加入部队不久的士兵们,就连一些军官也起了亲近共和思想的倾向。

  因为这些军官认为,支那军在日清、日俄战争中懦弱无能,现在却这么能打,显然是帝制不及共和的表现。过去日本之所以能够打败清国和露国,因为那两个都是腐败无能的帝制国家,而日本是君主立宪国家,所以日本胜而清、露败。

  但是作为帝制国家的日本遇上了刚刚觉醒的共和支那,即便只是支那一小部分的力量,日本也还是败了。可见这次陆军失利并不是陆军将士无能,而是败给了支那的共和体制,就好比欧洲各国打不过拿破仑执政,却击败了拿破仑皇帝,这就是同样的道理。

  这种荒唐的言论在四平撤退的军队中非常有市场,上原勇作其实心里是明白,这些军官们之所以接受这样的说法,明显就是不想承担四平败退的责任,而是要把失败的责任甩给皇国的体制问题了。虽然军部费了大力气掩盖了四平败退,但并不表示战后不会和这些败退下来的军官算账。但是现在这些人搞出这样一个说法,军部还真不敢对他们下手了,他们要是回去胡说八道一番,陆军就成了逆贼的巢穴了。

  相对于日军高层的焦头烂额,革命委员会这边看起来倒是风平浪静的多,当然这种风平浪静也只是表象。耿谨文被刺和清室的宣布退位,终于使得革命委员会内部支持巩固东三省统治的声音压倒了入关的声音。

  对于革命委员会那些从关内移民不久的委员们来说,在击退了四平的清日联军之后,就开始鼓吹和日本协调,然后尽快入关打倒满清朝廷,以建立一个新的共和国。他们的这种欲望来自于他们在关外移居的时间不久,还没有产生对这块冰冷土地的深厚感情。

  但是对于那些在关外已经移民一代以上,并拥有着一片土地的委员们来说,入关打倒满清建立共和当然好,可也要先保证了关外的安全才行。要是入关战事不利,而身后的日、俄又联合断了他们的后路,岂不就成了半空中挂着的风干肉,任人食用了么。

  而日本人的漫天开价和俄国人撺掇外蒙古、呼伦贝尔独立,也都证明了这两个帝国主义确实是没安什么好心,这才使得吴川等等再说的主张获得了最大程度的支持。

  正因为革命委员会在关外的主力安坐不动,日本和俄国也只能在口头上呼喊上几句,倒也没有联合起来动手的意思。于是革命委员会、日本和俄国在满洲地区成为了相互牵制的平衡局面,倒是北朝鲜地区随着天气回暖道路开通,陆续传出了一些消息,几乎都是对日军不利的传闻。

  革命委员会虽然和北朝鲜的起义部队有电台联系,但是之前北朝鲜的起义部队自己也被积雪切断了各部之间的联系,因此知道的情况并不比这些传闻多多少。不过革命委员会倒是确定了一件事,起义部队至少占据了大半个慈江道和小半个咸江南道,平安南道北部也有义军出没的消息。

  在这个冬天的掩护下,朝鲜人至少在国内建立起了一块不小的根据地,日本为此又从国内调来了一个旅团,加入到了北朝鲜地区的治安战中。如此一来,朝鲜的日军兵力也增加到了两个半师团,原本安置于鸭绿江北的一个日本旅团现在也不得不退回了鸭绿江南,安奉铁路几乎全部为革命军所控制了。

  当战局发展到了这个时刻,俄日联手的几率已经降到了最低,因为俄军现在出兵就等于是在替日军解围了。根据革命卫队安插在俄国驻哈尔滨领事馆的某位成员传出的情报,俄国外交大臣给驻哈尔滨总领事发的电文。

  外交大臣认为:对于日本人提出的重新缔结日俄密约的请求,则日俄对于满洲的划分应当以安奉线为基准,日本可以保留大连和旅顺,但是不能越过大石桥一线。营口、大石桥、奉天、安奉铁路及安东港都应当纳入俄国的势力范围内,鸭绿江以南的北朝鲜地区应当建立一个朝鲜自治区作为日本和俄国之间的缓冲区。

  日本人对于这个方案显然不怎么感兴趣,原本在陆地上就处于弱势的日本,现在又被俄国势力分割为南朝鲜和关东州两块破碎之地,今后显然更难以同俄国人争夺满洲地区了。

  吴川和党内的同志们讨论了之后,就将这份电报内容透露给了英国人。果然英国对于这样的日俄密约并不满意,除了向日俄双方施压之后,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

  特别是当革命委员会转而支持北洋集团和临时政府和平谈判,表明自己并无武力入关的意图之后,英国人终于开始和革命委员会接触,试图让革命委员会取代日本过去在满洲的角色,抵挡俄国人南下。

  德国人和俄国人这两个多月来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态度大约是最为纠结的,德国人发觉英国人没有在日本人身上下注之后,态度就有所改变,转而希望俄国人能够被引诱转向东方,但是德国人又不舍得放弃自己投资了许多资金的革命委员会。

  俄国人这边也是态度摇摆不定,原本想着日本和革命委员会两败俱伤,然后远东的俄军就可以趁机南下捡便宜。但是日本的脆败不仅没能让革命委员会损失惨重,反而让革命委员会轻易的夺取了对于南满的统治权。吸收了南满上千万人口之后,革命委员会的力量反而迅速的成长了起来,面对这样一只力量,俄国远东将领顿时失去了南下的勇气。

  俄国人一边试图继续笼络吴川,希望能够借助这位亲俄的中国人继续扩大俄国在北满地区的权力,至少在成立哈尔滨特别市这件事上,吴川的行为是无可指摘的。一边又想着和日本达成新的协议来压制中国人,当然也顺便刮些好处回来。

  而德国和俄国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摇摆态度,和两国的渐走渐近,实质上已经引起了旁观的英国和法国的不满。他们并不希望俄国和德国达成什么协议,然后真的掉头转向东方去了,那么欧洲的协约国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漏洞。

  因此在法国人的斡旋下,英国人向革命委员会伸出了月桂枝。这两个多月来,在外交阵线上革命委员会算是第一次接受了帝国主义外交的洗礼,当然吴川和党内的同志们也见识到了弱者在外交场合上的无奈。革命委员会几乎只有被动接受帝国主义者的善意或恶意,他们几乎完全动摇不了各国外交家的决心。

  不过和满清的外交相比,革命委员会却又是进步巨大的。至少在打完了四平一仗后,各国外交官终于不能再忽视革命委员会的利益。虽然革命委员会无法改变各国外交官的决心,但至少也可算是勉强保得住自己的部分权利了。

  随着英国对革命委员会的态度明朗化,朱尔典已经向各国公使表明,一个能够维护满洲社会秩序的地方势力,对于中国来说是必要且必需的。既然清室已经退位,中国人民的要求获得了满足,那么接下来恢复中国的安宁与和平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混乱的中国是不能给各国带来利益的。

  当然,口头上声称要尊重中国人的朱尔典,很快就向临时政府施压,要求尽快达成南北议和,否则各国公使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手段恢复中国的社会秩序。言外之意就是要孙中山让出大总统的位置,由袁世凯来组建新的共和政府。

第494章

  “…随着上周土门岭隧道的打通,长春到吉林城的铁路也就正式通车了。根据吉林革命委员会和长春铁路局的研究,长吉铁路还应该继续向东西两侧延伸,才能更好的把吉林东西地区和东省铁路连接起来,从而形成一个更有效率的铁路网。

  我们认为,这条铁路向东延伸到敦化、延吉,不仅可以进一步加强对于图们江北地区的控制,也能更有力的支援朝鲜人民的反日斗争。而日后铁路从延吉向北和东省铁路连接,向南沿图们江、鸭绿江和安奉铁路连接,就可以建立起一条边境铁路,使我国军队可以在这条铁路上做快速机动,从而遏制日本从朝鲜边境向我国的渗透。

  此外,吉林省城还应该向南铺设一条铁路和吉林东部的交通要道梅河口相连。有了以上铁路之后,吉林城就真正成为了吉林东部地区的中心,不仅东部山区的资源可以集结于吉林城,依托于长吉铁路吉林也将成为东部国境防线的后勤中心。

  至于长春以西的铁路延伸,则可分为南北两路,一路走松原到白城,然后向北抵达齐齐哈尔;一路走郑家屯到通辽,和入蒙通道相连。这两条铁路的目的,除了开发沿途的荒地和有利贸易外,主要也有国防上的考虑。

  此外还有建立白城到郑家屯到新民府的铁路计划,郑家屯到四平到梅河口到通化的铁路计划…当以上这些铁路建设完成,东三省就基本建立起了四条东西向干线:满洲到绥芬河、延吉到白城、通化到通辽、安东到奉天城到锦州;三条南北向干线:绥芬河到安东港、哈尔滨到大连港、齐齐哈尔到锦州。

  这四横三纵组成的东三省铁路网,基本可以覆盖整个东三省地区。再辅以公路线路,则不管从东三省何处出发前往哈尔滨、长春、奉天城这三个地区中心城市,时间都不会超过8天。这不仅将会极大的提高人员物资运输效率,也能在战争来临时迅速的动员起东三省的人力、物力,对来犯之敌做出反击…”

  面对梁廷栋在主席台上的报告,200余位党员代表都是听的津津有味。这是在召开共和党第二届代表会议,和去年的第一届代表会议相比,不仅人数增加了3倍以上,也不再是以哈尔滨的党员代表占据多数了。

  和去年大家随意插话的茶话会相比,今年的会议总算有了几分纪律。而最为重要的是,去年因为革命和战争的紧迫形势,使得会议只是谈了党组织的建立和纲领,大家就各奔东西发展各地的党组织去了。

  而今年年初开始,不仅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就连和革命委员会作战的日军也失去了进攻的欲望,因此革命委员会倒是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平静时期,于是吴川这才召集了各地党员推举代表,召开了第二届党的代表会议。

  本次会议从2月10日开始,至今已经开了八天,之前的几天主要是为了重新选举中央执行委员,完善党的制度和健全各级党组织。这一次吴川已经毫无疑议的全票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继续负责党的全面工作。

  之后便是各地区党组织汇报工作成绩和工作计划,和其他地区的党组织相比,梁廷栋除了党的组织建设计划之外,便是抛出了现在这样一个极大的基础建设规划。即便这个计划中有不少铁路是现成的,但是想要完成这样一个铁路网,依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投资数字。

  对于不少党员代表来说,这个基础建设计划过于超前了,他们认为以东三省的财政力量根本负担不起,东三省唯一财政盈余的奉天省,每年盈余也不过一两百万两,就这还要补贴吉林、黑龙江两省。一条长春到吉林铁路,造价不过220万两,但是却向日本人借218万日元,一还就是28年。

  就梁廷栋提出的这个计划,投资怎么看都要上亿两,东三省民众这是要还到何年何月去?于是有不少人反对这个计划。也有许多人是被俄国人和日本人恶心坏了,虽然知道铁路的好处,但是一点也不想借外债修路。因此不少代表认为这个计划很好,但是我们应该靠自己慢慢攒钱修。

  面对各位代表的发言,吴川反而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把这个计划直接推给革命委员会,否则反对的声音恐怕就更激烈了。这里毕竟是党内讨论,大家在讨论时还是留有余地的。

  听取了台下各位代表的反对理由之后,吴川终于开始发言:“大家的意见都提的很好,我也认为你们提出的不少担忧确实是现实的,如果我们在推动这个计划的过程中不能解决这些问题的话,那么无疑就会给党和革命的事业造成极大的损失。

  不过我还是支持梁廷栋同志和长春党支部提出的这个基础交通网建设。为什么要支持,首先梁廷栋同志说的对,这个东三省铁路网一旦建成,对于东三省的经济和国防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利益。

  其次,当前的革命形势虽然一片大好,清室退位了,日本人也想同我们讲和了,但是革命委员会真的就没有危险了吗?”

  原本还因为吴川对梁廷栋支持而交头接耳的代表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都想着革命成功了,自己也能过上几天舒服的日子了,不过吴川的警告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让他们开始冷静了下来。其他人说这种话也许是危言耸听,但是吴川从革命开始的准确判断,令这些代表们难以如此说服自己。

  毕竟此时加入共和党的中国籍党员,除了少数在国外接触并信仰了社会主义的,大多数人是因为信任吴川能够带领他们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革命道路才加入的共和党。因此他们可以对梁廷栋的计划嗤之以鼻,但是对于吴川的告诫却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台下很快就有代表发问道:“那么主席同志,革命委员会现在还面临着什么危险?”

  吴川这才接着说道:“从革命爆发到现在,我们打败了地方的巡防营,击破了北洋新军,也击退了日本侵略者,从而震慑了我们的敌人,这才有了现在这段安稳的发展期。

  但是各位代表请你们仔细的看一看,我们取得的这些成绩,难道是光光依赖于同志们的热情,党的正确领导和将士们的勇敢牺牲吗?诚然,我一直都强调,没有精神上的强大就不会有革命的胜利可言。但是失去了物质力量的支持,我们将要为革命的胜利付出巨大且难以忍受的牺牲。

  战争进行到现在,军事费用花了上亿元也不止,光是各种物资的消耗就超过了10万余吨。其中,许多军事装备、弹药、交通运输工具都是我国所不能生产的。虽然我们也建立了一些兵工厂,但是机器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一天生产的子弹不过8万发,炮弹仅数百枚,这点生产力大概还不够前线一个团一次战斗的用量。

  也就是说,假如我们失去了外国的支持,不能再从国外购买到军火、机器,那么我们的部队就要退回到冷兵器时代。请大家想一想吧,在训练程度高于我军之上的日本军队面前,拿着冷兵器和他们作战,这和让将士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些将士难道不是我们的家人、亲友和同胞吗?难道为了我们现在过得舒服一些,就要拿着他们的性命去冒险?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甲午战争已经告诉了我们,如果我们不愿意武装我们的军队,就要做好被帝国主义勒索的后果。

  所以,我们想要让人民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首先就得保证国家的安全。保证国家的安全就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人民武装,而一支强大的人民武装又需要一个强大的国防工业,可强大的国防工业不会凭空诞生,它需要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家作为基础。

  梁廷栋同志提出的这个铁路网兴建计划,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要不要工业化?只要我们想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家,我们就必须加快东三省的交通基础建设,否则各地的资源和人口就不能快速而低廉的流动,我们就别指望自己的工业品在成本上和那些先进工业国进行竞争。

  此外,外债也不是我们想借就能借到的。看一看满清就知道了,当它陷入了困境的时候,还有那个列强愿意给它贷款?正因为我们现在正处于上升期,所以列强才会对我们感兴趣,试图用贷款控制我们。若是等到新的民国政府成立,中国的形势稳定下来,列强借款恐怕就不会这么痛快了。

  另外,我们讨论这个铁路网计划,并不是打算一次性建成,而是先规划后分期建设。我相信在大的规划下分期建设,费用总是会低于支离破碎的铁路修建计划的…”

  虽然有着吴川的极力主张,但是这场会议还是延长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最终获得了多数代表对于东三省工业化方针的支持。毕竟除了留学生出身的党员外,本土党员还是推崇农村建设的较多。最为坚定的支持吴川的,反而是俄国布尔什维克们。

  这些工人和知识分子出身的俄国党员,本就认为无产阶级才是最先进的阶层,而想让无产阶级成为国家的主导力量,工业化就是唯一的出路。特别是在远东,只有一个强大的中国无产阶级领导的革命委员会,才会成为俄国无产阶级最坚定的盟友。

第495章

  受朱尔典指派和革命委员会进行接触的二等秘书罗乃音,于2月21日向北京公使馆发了一份长电报,他在电报中如此回道:“如果公使先生您阅读了我之前发出的那些电报,那么您一定可以了解,革命委员会和南方的临时政府其实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这一组织不管是在内部的协作性,还是对国际秩序的了解上,都远远超过了南方政府。而其手中拥有的武力,在之前同官军和日军的作战中,已经证明这是一只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

  欧特白上尉认为,这只军队虽然在训练上还有所欠缺,但是军官和士兵正为民族主义所激励,具有相当的战斗热情,至少战斗力不会弱于我们此前在山东招募过的华勇营。此外上尉还指出,这只军队中充满了大量的德国军械,因此我们的判断并没有出错,革命委员会背后确实存在了德国的身影。

  在当前的欧洲局势下,德国和俄国的接近显然是不利于协约国体系的,而如果我们继续支持日本和革命委员会对抗下去,只会迫使革命委员会更加靠近德、俄两国。以革命委员会的组织动员能力,除非日本再发起一次日俄大战的规模,否则不可能占据上风,但这也许更会刺激俄国参与满洲的争夺。

  俄国和革命委员会的联盟其实并不牢靠,因为双方都是拥有丰富资源却没有工业技术和资本开发的国家、地区。所以,当日本从南满退出之后,双方必然会因为满洲的土地归属而走向分裂。

  但是德国不一样,德国拥有资本和先进的技术,但是自然资源却是相当不平衡的。因此德国不管是同俄国还是革命委员会合作,都会形成一个互补的贸易圈子。只不过俄国还有其他选择,而革命委员会的选择并不多。

  虽然德国政府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还抓着德俄关系不放,但是德国的企业家和银行家却已经提前了一步。就在今天,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以西门子公司为首的德国企业家和革命委员会签订了一个贸易投资协定。

  该协定以修建齐齐哈尔北面的嫩江水电站为核心,在齐齐哈尔附近修建一个以电力为能源驱动的工业区,总投资约8亿马克,中国人将会以木材、有色金属、大豆、纸张等德国所需的原料和初级工业品偿还贷款。

  如果我们任由这样的合作发展下去,德国不仅将会在远东获得一个可靠的盟友,也将为我们竖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满洲地区的资源要是被开发出来,再加上中国之庞大人口,帝国是不可能继续保持在长江南方的利益的。

  限于当前中国民族主义的兴起,我们当前无法公开支持日本、俄国联合对付革命委员会,欧洲的局势也不容许俄国将力量用于东方。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应当加入到满洲的开发项目中,先排斥了德国资本,然后再压缩投资,从而在经济上摧毁革命委员会的融资能力。

  日军继续停留于满洲,已无实际意义。没有我国的支持,日本是难以扩大战争的,而以当前国际舆论对于日本的批评声,为日本融资的代价过于高昂了。”

  只是在经过了反复的战争争夺后,哈尔滨到北京的有线电报线路大半被革命委员会所控制了。革命委员会下属的军事情报处利用哈尔滨电讯公司发明的新设备,对这条线路进行了监听。罗乃音并没有使用密码,所以电报的内容很快就放到了吴川的面前。

  对于英国人的下限,吴川是早有准备的,不过对于英国人想用金融手段攻击革命委员会的想象力,他倒是极为佩服的。他思考了片刻后对蔡文信说道:“看起来英国人确实是打算抛弃日本人了,你带着电报内容去给王葆真看一眼,然后归档吧。我相信王委员了解了英国人的想法后,会知道接下去怎么和他们谈判的。”

  王葆真看过了电报内容之后,心里确实有了相当大的底气。他开始冷淡和日方的接触,但是同英、法两国驻哈尔滨领事的关系却密切了起来。

  一开始落合总领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随着伊集院公使和内田外相连续发来的电报,他才知道原来朱尔典公使和法国公使、美国公使达成了协议,只要袁世凯接任中华民国总统一职,他们就准备承认中华民国的成立,并要求日军撤离中国之关外领土。

  如果届时日本依旧拒绝撤离,那么各国将视日本和中华民国为交战状态,由于日本是主动入侵的一方,英国将拒绝承担盟友义务。

  英国驻日大使的通报,顿时令日本内阁再也不能无视满洲的问题了。而且内田外相还被暗示,英国并不希望日本和俄国联合对付革命委员会,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英、法将禁止日本在两国金融市场融资的行为。

  原本对于俄国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感到为难的内田外相,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否决了日俄密约的谈判。而西园寺首相终于不再顾忌山县的态度,直接向落合发出了指示,必须在3月之前达成和革命委员会的初步协定。3月1日开始,满洲派遣军将会退到关东州,并抽调兵力前往朝鲜作战,满洲作战任务将于3月份结束。

  落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英国的态度使得日本外交陷入了真正的险恶局面。如果他不能在陆军撤退前达成和平协定,也就意味这日本在满洲的利益将会荡然无存。就像日清战争清国失去了朝鲜所有的利益,日俄战争俄国失去了南满所有的权益。在这个列强的时代,既然你守不住自己的利益,那么就别指望他人来保护你的利益。

  落合谦太郎只能落寞的对身边的川上、松冈说道:“日本没有底牌了。西洋人终究还是靠不住啊。”

  川上、松冈两人看过了落合递给他们的电报内容后,两人都无言以对。良久之后,川上才叹了口气道:“并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日本的国力实在是太不足了。如果我们的经济不需要向外借债也能支持下去,英国人就不可能这么傲慢。

  而且对于英国来说,他们也并不希望看到我国在东亚独大。革命委员会的出现,正好可以牵制我国的大陆政策,而他们现在的表现又说明了自己可以取代我国阻挡露西亚南下,那么英国人自然是支持这个局面存在下去的。”

  松冈突然冷笑着说道:“我看还不止,正因为有着我国的牵制,革命委员会也难以入关。英国人再扶持起一个关内的新政府后,就能把革命委员会隔离在满洲。这样英国人在南方的利益不会受到威胁,却又让我国、俄国止步于满洲之外。

  可我们也不是没有破解办法的,我们完全可以同革命委员会合作,帮助他们对抗露西亚的压力。在增强了革命委员会的力量之后,他们必然不甘心留在关外,那么当革命委员会入关的时候,英国人还是要增强我国的力量的。满洲地区的平衡就不复存在了。”

  川上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革命委员会对我们敌意重重,一旦放开了他们的手脚,你确定他们发展起来之后不会以我国为敌?更何况以中国之疆域、资源、人口,一旦真的发展了起来,我们日后怎么还压制的住?”

  松冈却不认同的说道:“如果中国人都像满洲这边的人这样好斗,我们自然是压制不住的。但是就南方政府和北洋集团的表现来看,这种支那人毕竟是少数,至少关内并不多见。

  而且以中国人过去的表现来看,不管是湘军、淮军还是北洋新军,也只有初期才能保持住那种奋发向上的精神,只要环境一安逸下来,军队上层就会迅速腐化。我们如果一直压制着革命委员会,无疑就是在帮助他们保持军队的警惕性。

  既然现在我们难以在正面击破他们,就应该走一走曲线道路,向中国人示好以缓和双方的对立,然后等着他们自己烂下去。”

  落合伸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望着窗外的积雪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之后如何同革命委员会相处,可以先放一放。我们现在应该想一想,支那人到底会从我们手中拿走什么,才会心满意足。”

  对于落合的问题,松冈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南满铁路的经营权必然是重点,关东州应该还是能够保住的。”

  落合和川上顿时都失去说话的意愿了,南满铁路正是日本在日俄战争中最重要的战利品。在两人看来,南满铁路的重要性还在关东州之上。因为控制住了南满铁路,日本就依然能够在南满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反之光留下一个关东州,不过就是在大陆占了一块落足地,可日本已经有朝鲜半岛了,这块落足地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落合思考了半日后说道:“还是尽量保住南满铁路的经营权,哪怕是留下一半的股权也好,宁可在其他方面让步…”

第496章

  在党的全体代表会议之后,便是东三省各地区革命委员会代表会议及各地政协代表会议的召开。这两个大会的召开,讨论的重点主要是两个,权力的分配和接下来的路线方针。

  随着革命委员会的势力进入东三省的核心地区奉天省,不仅仅带来了治下人口、地方的扩大,也出现了前期加入革命委员会成员和现在加入者之间的矛盾,革命委员会和奉天当地士绅大户之间的矛盾。

  由于革命委员会是带着击破日军和北洋军的巨大威望进入的奉天一省,加上这段时间又采取了肃反的强硬政策,因此在一大批试图维持旧秩序的地方士绅大户被革命委员会镇压之后,其他被吓住的地方士绅大户转而采取了和革命委员会合作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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