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处于外交困境中的日本政府,又被这个新闻打了重重的一拳,于是在细野正文回到日本后就被免去了现在的职位。
但是泰坦尼克号事件却成为了革命委员会走向世界中心的开端,虽然欧美舆论把重点放在了摩根财团和纽约新闻报租赁的新闻船上,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艘船上的船员大多是中国人,正是他们的英勇表现,才使得大多数乘客获得了及时的救治。
而泰坦尼克号上六位中国乘客对于同船乘客的帮助,也在纽约新闻报的报道下改变了不少非种族主义者对于华人的观感。
特别是买下了差不多整个曼哈顿的房地产大亨亚斯特四世,美国梅西百货公司创始人斯特劳斯,百万富翁古根海姆,资深报人斯特德、炮兵少校巴特、著名工程师罗布尔等原本应该在海难中遇难的富豪名人,对于摄影船真正的主人革命委员会更是感激不尽。
于是之后北美财团所推行的满洲土地公债,在华尔街获得了超出预期的认购,船上获救的数十位百万富翁,纷纷表现出了对于在满洲投资的热情。
而在英法等国,因为泰坦尼克号事件的报道,革命委员会的名望也在快速上升,满洲投资的话题一时在两国民众中成为了热门话题。
第508章
1912年4月13日,南满的日军和满铁名下的军警都退回到了关东州,张榕带着奉天革命委员会从新民府迁入了奉天城,不仅接收了奉天城内的机关,连城外的满铁租借地也一并接收了。
4月28日,梳理完奉天省行政机构的张榕召集了管理奉天地区旗民的旗务处各官开会,他毫不客气的对这些管理旗务的满人官员说道:“大清已经亡了,现在是共和时代,我不管你们接受或不接受这个现实,今后满人的铁杆庄稼都是没有了。你们今后得自食其力,别再做着让别人养活你们的美梦了,今天召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奉天、吉林、黑龙江的八旗衙门就彻底解散了。”
虽然从皇帝退位那一天起,这些满人官吏都知道有这一天,但是真的听到这个通知,依然还是有人突然瘫倒在了椅子上,其他人或是偷偷抹着眼泪,或是嚎啕大哭,几乎就没有一个能够冷静的接受这道命令的。
有个年纪较大的官员,仗着自己同张榕的父亲有些交情,大着胆子向他求情道:“荫华,你可也是满人,怎么能够对自己人这么绝情呢?就算要断了咱们的粮饷,那也不能说断就断啊,总要给咱们缓一缓,容上一年或半年,找一找出路…”
“还一年、半年?吃了200多年的铁杆庄稼,你们到底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贡献?这时候还有脸提出条件?
我是满人不假,可我还是一个中国人。为什么大清要亡?就是坏在了你们这些人手里,戊戌变法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谭嗣同他们的?保中国不保大清,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既然大清非中国,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让中国继续养着你们你这些外人?现在不过是让你们自食其力,你们就哭天抢地了起来,革命委员会真要按照我大清的规矩,东北还有多少满人能活的下去?”
张榕不留情面的怒斥,顿时让这名老官僚满面通红的退了下去。但有人还是豁了出去,向吴川说道:“张榕,你也别站在岸上说风凉话。你当我们不想自食其力吗?可他妈的朝廷给我们机会了吗?
汉人说我们该死,我认,谁他妈让自家祖宗不积德呢。可你配这样说吗?要不是仗着你老子,你能读书留学?你前面沾了咱们满人的光,见了世面要革命了,这就不认祖宗了…别拉我,今天就是被砍了脑袋,二爷也要骂个痛快。被刀砍了脑袋,也好过全家饿死…”
看着院子里就这一个人上蹿下跳,其他人都瑟瑟发抖不敢正眼瞧向自己,张榕反而笑了笑说道:“总算看到一个有种的。那么照你这么说,只要给了你们自食其力的机会,你们就接受革命委员会裁撤八旗的命令了?”
这位和张榕对骂的年青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官服,此时也是豁了出去,他昂着脖子对张榕说道:“二爷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这八旗还有什么可稀罕的,之前徐世昌来东北搞什么旗务改革,这东北八旗早就名存实亡了,大家现在有活路不走,难道真等着全家上吊吗?”
张榕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差点把桌上的茶盏都打翻了,他扫视着众人一圈后说道:“我个人是不愿意给你们找什么出路的,因为这大清国当初也没给汉人找什么出路,他们不一样活下来了吗?凭什么,轮到满人了,就要别人给出路了?
只是吴川主席说,对于满人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要进行批判,但是也不能真把你们给饿死了,倒不是为了民国和革命委员会的名声,而是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所以即便奉天刚刚收复,各处都用度紧张的时候,主席还是拨下了300万大洋的款子,用于处理奉天省30万旗人的生计问题。
不过我不会把这300万大洋拿给你们平分,其中50万会用于补贴北上黑、吉开荒的旗人,50万用于救济贫苦旗人家庭,50万用于办理技艺养成所。剩下的150万会用于办厂和贷款给愿意做小生意的旗人,办厂所的盈利将用于补贴旗人中的孤寡老弱。
现在出路是给了你们了,你们走不走?另外,我还要奉劝各位一句,大清已经亡了,谁要是敢拿着革命委员会的好处,却整天颂扬大清的恩德,那今后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东三省总督府的大堂内一片肃静,那位之前和张榕叫板的满人狠狠的跺了跺脚,咬着牙对张榕说道:“我领吴主席的情,但爷瞧不上你。”说完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了。张榕也不拦他,转而向左右站立的满人问道:“你们怎么说?”
这些满人互相瞧了瞧,终究没那位年青满人气盛,对着张榕屈身说道:“自然是听吴主席,听张主席的…”
解决了奉天满人的事务之后,张榕很快就将肃反运动中没收的150万亩土地拿出来拍卖了。这些土地的市价大约在30-40大洋一亩,但是按照吴川的意思,只准许用公债进行购买,按照票面价值20元一亩出售。
这批土地很快就被南下的士绅商人给买光了,革命委员会收回了3000万公债,随即又发行了5000万公债,据说是用来赎买南满铁路股权的。因为看到了公债购土地的好处,证明了革命委员会良好的声誉,这批公债也很快就被销售一空了,购买者不仅有关外人,就连关内的商人大户也认购了不少。
张榕随即开始调查奉天被日人强占、强买的土地、矿山,并开始用东北农业银行发行的大洋票回收南满民众手中的日本军票和日本银行发行的日金票。于此同时,奉天、吉林、黑龙江地区也开始了今年的春耕准备和开荒事宜。
和往年不同的是,东三省的国民革命军也开始抽调人员出来,帮助地方修缮沟渠、修整道路,甚至帮助一些缺乏劳动力的军属、烈属耕作。和过去的巡防营、新军不同,这些经过了战争和政治学习的革命军将士,不仅说话和气,也极有纪律。
当然,在各处的村民见到了他们的伙食之后,他们就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些士兵这么与众不同了。早上鸡蛋面条、中午白面馒头、晚上高粱米饭,配菜至少有一个荤菜,豆制品每天都有。关外的生活条件是比关内好,但就算是地主家里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政治学习加上充分的物资供应,再以严格的军纪加以约束,这些过去本就吃苦耐劳的山东、河北农民,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这里的军人是指吴川记忆中的那只军队,而不是北洋新军或日军、俄军之类的部队。
对于吴川的评价,有许多军官是不大服气的。因为就算是德国的军事顾问对于现在这只国民革命军的评价:也称革命军是亚洲最好的军队,特别是革命军中的步兵,就服从性而言已经和德国步兵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吴川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评价,还下令让部队抽调人员协助地方进行春耕和开荒,并告诫全军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和根本,革命军是为人民而战的人民子弟兵,不是什么人或集团用来政权夺利的工具。与其夸耀自己的武功,倒不如好好想一想人民为了供养这只军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吴川毫不留情的批评,倒是让军中有些骄傲起来的情绪迅速低落了下去。虽然从革命起义开始吴川没有带过几天兵,但是军中几乎一半以上的中下层军官,都上过他在军政大学开设的政治教育课程。而士兵们更是在接受政治委员教育时,就已经树立了服从于吴川领导的共和党的观念,因为只有党才能保卫他们在家乡的利益。
于是在吴川的批评下,军中开始了自我整顿作风,并放弃了想要扩张地盘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帮助民众种地去了。国民革命军的这一行动虽然让外军的观察员和北洋的密探跌破了眼睛,但却得到了两个很好的效果。
第一是让东三省的民众彻底安下了心来,就算是那些被迫北迁的大家族,在看到了革命军的行动之后也抛弃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而躲在地方上一个冬天没有动静的胡子们,在革命军分散到地方后也没法开展买卖了,除了极少数自认有本事的,几乎大都主动向地方上的警察局自首,然后等待分发新的身份证明,好弄点新营生干干。
第二么,国民革命军的行动也让北洋集团安心了下来,这意味着革命委员会确实没有入关的念头。袁世凯开始着手组建中央政府和恢复关内的社会秩序了。就连日本人也觉得留下无益加快了撤离军队的速度。
奉天革命委员会的几项政策落实到位之后,南满地区的社会秩序开始走上正轨,革命委员会对地方从名义上的统治走向了实质性的控制。南满各地的割据势力在失去了民众的支持后,很快就老实的接受了革命委员会的命令,交出了军队和人事任免权力。
于此同时,哈尔滨也迎来了一名德国客人。作为德国财团的代表,亚尔马沙赫特还是第一次来到远东,他下了火车后对于哈尔滨的第一印象是,这里可真像柏林,到处都在施工,就像是一个大工地一样。
第509章
听说了亚尔马沙赫特博士的到来,吴川还是比较吃惊的。这位在德国金融界日益耀眼的程度,就好像他之于东北,只不过人家是实打实的一步步干出来的,可不是他靠拉贷款发家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其实并不用来东北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了,特意跑来东北显然是有事要同他谈。
只是这位博士先生的表现又让吴川有些意外,在接到了他的邀请函后以旅途疲惫为理由拒绝了接风宴请,自己足足在德国驻哈尔滨领事馆休息了三天,才在今日专程找上门来拜访,于是吴川就觉得对方有些来意不善了。
让张云荣将沙赫特博士带去了2楼的小会客厅,吴川自己独坐在办公室内安静的思考了将近十分钟,这才起身前往走廊尽头的小会客厅。
进门之后他便看到穿着一丝不苟的沙赫特博士正安静的坐在那边喝茶,于是立刻快走了两步上去热情的问候道:“好久不见,博士先生。听说您是坐火车过来的,这趟长途旅行看来把您折腾的不轻啊。”
沙赫特起身回礼后,略略扬起了嘴角后平静的回道:“路上除了颠簸了些,坐车的时间长了些,倒也没什么折腾。只是我从柏林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春暮了,来到了哈尔滨却发觉这里好像才迎来春天,这可真是神奇…”
两人坐下闲聊了一会,消除了柏林分别以来的陌生感之后,吴川终于忍不住直言不讳的向对方问道:“沙赫特先生,格累斯顿银行一直是革命委员会最好的伙伴,而我也一直将您视为一名真诚的朋友,所以我们能否进行更为坦率一些的谈话。比如您到东北的来意或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沙赫特脸色平静的看着吴川,依旧语调不变的说道:“我的来意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您知道革命委员会发行的自由公债是由本银行主持发行的,既然革命委员会已经初步取得了成功,财团和本行的董事会认为,有必要过来查看一下革命委员会的财政状况,评估下贵方的偿还能力。因为这干系到接下来和贵方合作的德国企业家的那笔实业融资,不知您是否肯给我这个方便?”
吴川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债主想要查账目了,他一边微笑着答应了下来,一边又起身出门对张云荣吩咐了几句,嘱咐他把自己办公室内的财政汇总拿过来。
只是回头坐下后,吴川就不免有些抱怨道:“今年四月份的8千万马克利息不是已经如期支付了吗?距离下一年度的利息支付还有12个月,柏林的银行家们也太性急了些吧?”
沙赫特微笑不语,并不接吴川的话,吴川只能把话题重新扯到了当前欧洲的局势上,沙赫特对此只是略加思考便回道:“今年应该不会爆发大战,因为各国的资金还没有出现不正常的流动,不过战争的脚步声确实是在门外回响了。
约瑟夫.凯约因为签署了和我国的和平协议在民众的攻击下辞职了,而新上任的法国总理雷蒙.彭加勒却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就他上任以来的这几个月而言,都是在煽动法国民众的仇德情绪。
而我国同样也不例外,签署了对法和平协议的外交部长辞职了。当前我国民众最为追捧的一本书籍,是伯恩哈迪刚刚出版的:德国与下一次战争。书中认为:德国无法避免战争,因此不应该关注于尽可能的推迟它,而是要重点考虑如何在最有利的条件发动它,首先应彻底毁灭法国…
在另一方面,我国同英国之间的交涉也不顺利。英国政府年初向我国政府提出了协调建议,英国不无端攻击德国,不执行针对德国的攻击性政策,英国与其他国家的任何条约、协议或合作,都不以德国为目标,今后也不参加具有这种目标的组织。
只是当我国提出一旦德国被迫进入战争,英国必须保持中立和德国的海军计划不受此原则的限制后。英国人就打道回府了。
英国的财政大臣劳合.乔治对此公然宣称,如果维持和乎的代价是:要英国放弃几世纪英勇奋斗所赢得的伟大和有利地位,要英国在她利益做关的地方任人摆布,似乎英国在国际会议上无足轻重,如果强加给我们的是这样局势,那么我要明确地说,以这样的代价换来和平,对我们这样的大国将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
所以,在我国民众和军人的努力下,欧洲终于朝着开战又前进了一大步。”
吴川有些好奇的看着观察着对方,和对方认识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把自己装在套子里的人流露出那么一点个人情绪。
“看起来,您似乎并不支持这场大战?”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沙赫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坦诚的回道:“没有那个银行家会喜欢战争,特别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大战。在当前的世界,金融是在全球资金不断流动下成长的,而一场欧洲大战将会把这个世界重新割裂,切断各国资金的流动渠道,从而让全球金融交易的规模退回到19世纪去。”
吴川突然就无言了,他打心眼里赞成对方的这个看法,但是现在的中国比欧洲更需要这样一场大战,否则他怎么还的起债务。
就在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之后,张云荣终于抱着半尺多高的文件走了进来。吴川拿起资料正准备慢慢念给对方听时,沙赫特却叫停了他道:“我只是想要了解革命委员会的财政状况的大概,并不想探讨革命委员会手中资产的不良率,因此方便的话能否报一个资产汇总表?”
吴川楞了一下,便从最下方抽出了一页纸,对着沙赫特说道:“当然可以。根据4月份的汇总,革命委员会的现金存款为1.048亿银元;存粮价值3334万银元;车辆、船舶、机械及其他物资价值3.5亿银元;在建和已建的各种纺织厂、火电厂、钢铁厂、煤矿等工矿企业股权价值7.5亿银元;银行股权及铁路、土地等固定资产2.5亿银元,各类资产总计约14.8814亿元。
自由公债的本息相加是24亿马克,扣除已经支付的8000万马克,就是23.2亿马克。根据当前马克对银元的汇率也就是13.6593亿元,您瞧博士先生,我们现在的财政状况还是相当良好的,还有1亿多银元的盈余呢。”
不过沙赫特显然并不接受吴川的计算方式,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吴,您的财政顾问确实非常出色,至少在账面上获得了盈余。但是对于我国的债权人来说,对于革命委员会名下资产的评估方式恐怕是有些出入的。
首先,您刚刚提到的工矿企业股权价值7.5亿银元,这只是革命委员会的看法。根据我的了解,这些工矿企业的股权价值,大多是建立在从我国购买的机器设备的价值上估算的。以财团专家的看法,这些机器设备只能当废铁卖,假设您要把这些拿来抵债,看在我们和您的友谊份上,我们最多出1亿马克。
同样那些废旧的车辆、船舶、机械及其他物资,我们最多给出5千万马克。银行股权及铁路、土地等固定资产这倒是实实在在的财富,我们可以接受5亿马克的报价。最后粮食和现金这部分,粮食我们不可能运回德国,现金倒是可以换成马克,但最多也不会超过2亿马克。
这样算下来,革命委员会手中的资产也就约合7.5亿马克,距离23.2亿马克的差距是15.7亿马克。这还不算白银贬值带来的镑亏,所以我很怀疑革命委员会5年后是否能归还自由公债的本金。事实上就算是明年的8000万马克利息,我都觉得革命委员会很难以自己的力量支付了。”
“麻痹,当初你们也没想让我还啊,我其实也没想还啊。”吴川在心里暗暗的吐了一句槽后,面上还是气急败坏的抗议道:“博士先生你怎么能够这么估算,当初我从德国买回来的时候,你们还保证它们是可靠耐用的,甚至还能再用上2、30年呢。
然后您现在告诉我,这就是废铁,你们只能以废铁的价格折算?您不觉得这很过分吗?您这样的结论深深的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我实在无法接受。我希望您能够重新评估,以更为前瞻性的,附和双方利益的方式进行评估。”
沙赫特表情平静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方才慢吞吞的说道:“当时我是站在您的立场考虑,我认为这批机器对于中国来说是适宜的,虽然它们的性能是落后了一些,但是至少还能用,而且价格也相当的便宜,这点您当时是知道的。
但是现在我必须为债权人的利益考虑,对于德国的债权人来说,这批机器确实只能当成废铁来卖,因为我们能够生产更好的。
更何况,就我的调查而言,这批机器想要在中国完全运行起来,至少也要2、3年以后。也就是说,机器运行个1、2年,自由公债就到期了,您就必须要考虑归还全部的本金了。那个时候,我估计这些工厂连基建费用都没赚回来。因此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不得不提前提醒您,这是个庞大的风险。”
吴川沉默着思索了许久,终于坐回了沙发向沙赫特倾身问道:“那么博士先生,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第510章
沙赫特很是平静的看着吴川说道:“作为革命委员会海外融资业务的管理者,我认为革命委员会需要优化现在的债务结构,比如把这笔庞大的自由公债拆分为长、中、短期的公债,从而错开集中还款的压力。
当然这样的话,我们需要更加透明的财政开支和采取一些更能确保投资者利益的经济政策,比如革命委员会治下的货币政策。
我这两天稍稍翻看了些资料,发行整个满洲地区的货币发行量大约是:北满1亿卢布、南满1.5亿日元,银元约2亿。虽然在革命委员会的努力下,你们至少统一了银元的发行权,也差不多正在把日元驱逐出南满地区,但你们最多也就掌握了4亿银元左右的货币发行,也就是整个满洲地区80%的货币发行数目。
这虽然是一个不错的成就,但我很怀疑革命委员会手中是否存在这么多储备金银。因此,一旦市面上出现了风吹草动,我怀疑革命委员会发行的纸币就会出现挤兑,就好像今日的日本一样。因此为了德国投资的安全,革命委员会应该建立一个真正的中央银行以同国际金融市场对接,而不是让一群门外汉代管中央银行的责任。
另外,中德贸易也好,革命委员会的外债管理也好,都已经对革命委员会提出了一个迫切的需要,那就是尽快进入金本位的贸易圈子。否则以革命委员会现在的储备金银和国际白银价格的持续下跌,我担五年期没到,革命委员会的财政就要破产了。”
“听着,真心像是套路贷的路数啊。外债越借越多,利息越来越高,最终我们就为德国银行家打白工了。一旦遇到贸易危机,国家就得破产。这不就是美国人对付南美各国的路数么。”
吴川心里琢磨着沙赫特给出的提议,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说道:“革命委员会要拿什么抵押给德国银行,才能借到这么大一笔数目?”
沙赫特不动声色的说道:“铁路、港口和土地都可以。”
吴川心中盘算了许久,方才摇着头说道:“抱歉,博士先生,您来晚了一步。就在几天前,革命委员会已经将这些权益抵押给了美国人,难道我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如果您看过中德贸易合作的详细内容的话,您就应该能够发现,德国的投资是有保障的,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您看,在德国一度电的价格差不多要0.5个马克,而一名德国工人的年薪约在1000马克以上。但是在中国,一名工人的年薪还不到500马克;至于电力的价格,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电力普及计划,预计在3年内把电价压到0.1马克以下。
据我所知,在德国一吨原铝的售价高达5万马克,成本约在3万马克以上。但是在中国,只要建立起水电站和铝厂,我们将会把原铝的价格压低到3万马克以下。德国的企业将能够获得极为便宜的原材料,从而和法国铝产品竞争。
我们想要投资建造的是年产8000-10000吨铝的电解铝厂,只要给我们10-20年时间,我们完全可以用类似这样的原材料来偿还欠债。中国有着无穷之人力,丰富的矿产资源,我以为德国完全可以从这样的贸易中获得中国廉价的劳动力,从而提高本国民众的日常消费能力的。”
沙赫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吴,我想您应该清楚,如果没有我们对你的支持,革命委员会是不可能出现的。”
吴川立刻点头回应道:“当然,我从没有忘记这一点,所以我才一直在促成中国和德国之间的这份贸易投资协定。我一直都认为,只有德国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维护着德国朋友在东北的利益,即便德国政府抛弃了我们,我也还是认为德国朋友迟早会发现,谁才是德国真正需要的朋友。”
沙赫特沉吟了一会后说道:“政府的选择和我们无关,我们对你的支持可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可是为什么,当你取得了满洲的控制权力之后,要让美国人插入进来?柏林的银行家们对此都相当不满,我们感觉自己被您出卖了。在你一无所有的来到柏林的时候,是我们先投资的你,可是现在您却让美国人摘走了最为甜美的果实,您不觉得这非常的不合理吗?”
吴川略略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德国朋友的投资着想。您看,如果没有美国资本的进入,我把满洲的投资机会都给了德国朋友,您认为英国人和法国人会善罢甘休吗?
事实上中国和美国之间的经济互补性并不强,除了劳动力比美国便宜之外,美国的矿产资源比我们还要丰富。再加上美国人现在的高关税,我们制造出的原材料或工业品,除了少数种类外在美国并没有价格优势。
我可以用原材料或加工品抵偿德国的债务,可是对于美国人的债务我该拿什么去偿还?但是东三省的地缘位置决定了,想要发展这个地方,我们至少要在俄、日之间打开一个缺口。当今世界的国际贸易,说到底还是被海上航运所主宰的。
把日本人赶出满洲,可我们依然无法掌握东亚乃至太平洋的海上航行安全。我相信德国朋友是明白的,在海上安全这方面,德国是不可能给我们任何帮助的。所以我们需要第三方来保卫中德贸易的海上安全,除了美国人之外,我还能找谁呢?
而且正是美国资本的大举进入东北,英国和法国才会容忍德国在这里搞一点投资,因为现在排挤了德国只会便宜了美国人。相比起被完全隔绝的中德两国而言,太平洋两岸的中美联合其实更让其他各国感到警惕。
此外,中国足够大,容纳的下德国和美国的分别投资,甚至加上英法也不是问题。因此我认为与其进行排他性的竞争,倒不如大家分别合作,我可以保证给各国投资者创造出足够的利润的。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科技发展到了今日,世界已经进入到了电力和内燃机的时代,石油已经变得和煤炭一样重要了。中国和德国都是贫油国,当前世界的产油地区不是被协约国控制了,就是在美国的领土上或势力范围内。只有把美国人拉到我们这一边,我们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石油,我以为德国也是能够从中美贸易投资计划中获益的。”
沙赫特发觉自己快被吴川给说服了,但是他却并没有感到什么懊恼。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觉得美国是德国的敌人,事实上他其实一直都是支持德国和美国达成更加紧密的关系,从而对抗英国和法国在世界金融市场上的强权的。
相对于当前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走向热战的趋势,他其实更主张缓和局势,转而和英、法展开金融战争。只要把英国从世界金融霸主的位置上赶下台,由柏林-纽约取代巴黎-伦敦这个世界金融轴心,日不落帝国的光辉也就不再了。
没有了英镑对于世界的统治权,光凭英国本土的人口和经济规模根本撑不起日不落帝国的光辉。而华尔街的坤洛公司掌控者也和他有着同样的看法,都试图推翻压制在德国和美国头上的英国金融霸权和法国帮凶。